昨日共有十二人投身九江盟,待端木緣安置好這些人,大家都已酒足飯飽。人僕瞧端木緣臉色微微泛紅,端起酒杯,笑言道:“副盟主,老夫還想問問,似我們這些人,何時才能獲得一顆靈蛇增補丸呢?”此言一出,其餘人也紛紛瞧向端木緣。
端木緣酒意微醺,笑道:“靈蛇增補丸乃天下奇藥,可令服食者功力大漲,凡武林中人,極少有人能抵禦這種誘惑。都是過來人,各位的心思,我又怎麼會不懂?
以魏老您的身份,本來每月都應供奉一顆靈蛇增補丸。只是九江盟不賞無功之人,各位初入盟會,就被賜下靈藥,其他小輩怕是心裡難平。”
人僕臉上現出失望之色,淡淡說道:“副盟主言之有理,的確是該賞罰分明。”其餘人隨聲附和,心中也是頗感掃興。
端木緣道:“衆位不必灰心,只需立下功勞,靈藥自然會送到各位手上。”側頭又道:“魏老,眼下就有一樁棘手的事,倘若你能辦好,自有一顆靈藥奉上。”
“哦?還請明言!”人僕道。
端木緣道:“近來吐蕃黑教肆虐,把泰山一帶鬧得雞犬不寧,那裡的武林門派早已歸順我九江盟,怎能容許這些邪教妖人亂來?本來本座老家就在那裡,應由我親自出手。奈何手中事務不斷,難以脫身。魏老若能出馬解決,就是大功一件啊。”
玄空忽聽黑教之名,登時打了一個激靈,插話道:“素聞黑教遠在西蕃,怎麼會鬧到了泰山?”
端木緣道:“這些邪教妖人行事狂悖,不可以常理度之。據悉他們的什麼教主失蹤了,便要搜遍我大宋山河。哼!簡直視我大宋英雄有如無物!”
玄空心中有一絲感動:“想不到此事竟然因我而起!詹老頭,你在找我嗎?可是我武功盡失,早已使不出護法神功,尋到我又有何用?”他做教主時間不長,可總不免有些香火之情,又想㮺教是在自己手上覆興壯大,實在不願見他們再度落寞,心想勢必要暗中幫上一幫。
端木緣道:“魏老以爲如何?”人僕點頭道:“副盟主有令,老夫自當遵從。黑教乃西蕃第二大教派,教內高手如雲,老夫重出江湖,正好與他們較量較量!”
端木緣笑着由懷中掏出一塊令牌,其上寫了一個“熊”字,說道:“這是盟主的英雄令,魏老持此令趕到青州,分舵的餘壇主自會接應。另外盟主還吩咐,要查明黑教教主究竟是何須人也,最好能找到此人的蹤跡。”
人僕詫異問道:“這就奇了,黑教教主本應是名動天下的人物,怎麼連盟主都不知其身份?”端木緣道:“說來也怪!西蕃黑教衰弱近百年,教主之位始終空缺。也就在前兩年,傳聞他們找到了一個教主,可沒過多久,這新教主也失蹤了。”端木緣晃了晃頭,又道:“此中隱秘只怕要指望您老查明。”
人僕收下令牌,揣到懷中,言道:“老夫定當不負使命!”端木緣高舉酒杯,道:“待魏老凱旋而歸,本座必親自爲你慶功!”幾人共飲一杯後,又聊幾句,見天色漸晚,各自離去。
晚間,玄空帶着曉娥回客棧休息,兩人同住一室。曉娥正自收拾牀褥,玄空獨坐在圓桌之旁,想起舊事怔怔出神。
今日忽然聽見㮺教,他不由得思緒如潮,一陣陣回憶涌上心頭,一個個故人又在腦海中浮現。懷想起舊時的風光,感嘆今日的落魄,不甘、憎恨、悔悟、悲悽、愧疚,種種情感伴隨着酒意襲上心田。又想身負血海深仇不能報,愧對師父,愧對養父母,當真窩囊至極。
他在宴席上着實喝了不少酒水,當時沒什麼感覺,此時酒勁上頭,只感到一種無明之火,難以抑制。
玄空擡起手來,“啪”的一掌打在圓桌上。曉娥嚇了一跳,轉頭見玄空雙目圓睜,眉頭緊蹙,一臉怒容,忙柔聲問道:“夫君,你…你這是怎麼了,咋發這麼大火!”
玄空擡起頭,見曉娥臉色惶懼,火氣登時又消了,心中暗暗後悔:“唉!我從前可不會妄動無明。當年老師告訴我,要戒貪、戒嗔、戒癡,現如今我是貪心未泯,癡心未絕,嗔心又起,若老師泉下有知,會不會失望?”
玄空嘆息一聲,道:“我也不知怎地了,可能是酒喝多了,嚇到你了吧?”曉娥心思細膩,隱隱瞧出他的心事,問道:“是不是想起從前的事了?”
玄空不願瞞她,輕輕點頭。曉娥放下手裡的布單,走到他身旁,一隻手輕輕搭在他肩膀上,安慰道:“夫君,我常聽爹說,‘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我爹他沒讀過書,不知從哪聽來這一句,就牢牢記在心中。我也沒什麼見識,只覺的這話說的很對。人總拗不過老天爺,天意難爲。夫君,別想那些了!”
玄空點點頭,也覺多慮傷神,嘆道:“唉,我不想就是了!休息吧。”伸手攬着曉娥的腰,走到牀前一同睡下。
次日,三人行向青州。人僕見玄空改換了以往行裝,又帶上一張假面罩,心中微奇,但卻沒問原因。
走在路上,玄空數次欲言又止,尋思了好久,終於開口道:“前輩,我有一事相求。”
人僕轉頭微笑道:“你是要我傳你武功?”玄空微微一頓,剛想說其他的事,人僕又道:“先前我不是故意不傳,只因汴梁城附近沒有那地勢。”玄空略感詫異,問道:“修煉此功還與地勢有關?”
人僕道:“當然!‘金鐘不滅身’五行練法,金、木、水、火、土,其中水最是柔和,當由水練起。”人僕眼神瞟向天際,道:“我依稀記得,當年佛爺就是在一處大瀑布下,開始修煉那一身鋼筋鐵骨。”輕嘆一聲,又道:“青州城不遠有個黑龍潭,等到了那裡,我就傳你!”
玄空心頭一喜,言道:“如此,晚輩先行謝過了!”人僕哼了一聲,道:“豈是道謝這麼簡單?你答應老夫的事,可別忘了。”玄空點點頭,心想:“等有時機,就把熊劍唯的手書給他看看。”
沒走多遠,玄空又道:“前輩,其實我另有事想求。”
“哦?”人僕道:“那你還有什麼事?”玄空道:“到了青州,望前輩對㮺教中人手下留情。”
人僕一怔,言道:“難道你與黑教中人相識?”心中想到:“是了,旁人都稱黑教,他說的可是㮺教,這乃是黑教的原名,中原人極少這麼稱呼。”又想:“難道他掩面換裝,就是爲了不讓㮺教的人識出?”
玄空道:“晚輩從前與㮺教淵源甚深!”人僕笑道:“這可奇了,你是佛門俗家弟子,又與黑教相交不淺,看來你的身世很有意思。”
玄空道:“此中之事說來話長,待到將來,我必原原本本告知前輩。”
人僕道:“可是你要我手下留情,我怕是不能答允。首戰若不能大獲全勝,怎能取得端木緣的信任?再者老夫急於要一顆靈蛇增補丸,若是錯了此次良機,不知要等到何時。”
玄空道:“前輩只需讓他們知難而退。至於㮺教教主的下落,我亦知曉,定讓端木緣滿意。”
“哦?”人僕更感驚奇,心道:“瞧他的神色篤定,不像是胡吹亂侃?”沉吟道:“倘若輕易辦成此事,老夫自然也願意見到,那便拭目以待!”玄空道:“前輩信我便是!”
三人不緊不慢騎馬趕路。約莫走了七八日,終於進入青州地界。青州城位於東海與泰山之間,自古以來便是軍事重鎮,歷史悠久。此地武林現有三大門派,即是雲門宗,玲瓏派,駝山派,各佔了雲門山,玲瓏山,駝山。眼下這三大門派都已經歸順九江盟,因此相互之間十分和諧,極少有什麼衝突。青州武林一直以來也是風平浪靜。然而,自㮺教教衆出沒之後,在當地掀起了不小的風浪。
這一日,玄空三人行入青州城,稍稍打聽,已知九江盟分舵的位置,不曾耽擱,直奔那裡。
三人在城中繞了不久,來到一所莊園之外,見牌匾上明晃晃寫着“九江盟青州分舵。”人僕推開院門,見裡面無人看守,還沒邁腿而入,就聽得裡面傳出哼哼唧唧的呼痛呻/吟之聲。
三人頓感疑惑,連忙走進內院。只見許多傷者躺在地上,有的斷手斷腳,輕者也有幾處刀口。有的已經包紮,有的傷口裸露,沒來的及救治。
這些人忽見三個陌生人進來,大吃了一驚。有人喝道:“你們是誰!怎敢闖九江盟分舵?”更有幾個傷勢輕微的,已經爬起身握緊兵刃,橫於胸前。
人僕奇道:“咦?怎麼只有你們,其他人呢?餘壇主呢?”衆傷者之中也有心思縝密的,見玄空三人毫無敵意,穿着打扮也不像是黑教的對頭,慢慢放下手中武器。
這時有人拱手問道:“請問三位是哪條道上的英雄?”人僕沒說話,從懷中逃出那枚英雄令。
衆人見之,登時心頭一喜,齊聲道:“見過前輩!”這些人雖認不得人僕,但見對方手持盟主信物,心想一定是個大人物。
其中有個平頭正臉的中年男子,在分舵任長老,算是這些傷者中領頭的。他言道:“前輩有些面生,請問在盟內任何職位?”
人僕道:“老夫魏無德,初入九江盟,蒙端木大俠垂青,提任長使一職。受副盟主之令,特來青州支援衆位!”那長老嘆道:“總算是來人了,見過魏長使!”餘人跟着喊道:“見過長使大人!”
人僕又問道:“餘壇主人呢?”那長老苦笑一聲,道:“餘壇主人還在玲瓏山與邪教妖人賭鬥,估計現在也難以脫身。說來慚愧,那些妖人武功太高,我們難以抵擋。長使若是不來,九江盟怕是要撤出青州了。”
人僕道:“事不宜遲,快帶我去玲瓏山!”那長老面色一變,露出懼色,沉吟片刻,才道:“好!長使大人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