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龍真人不再多言,單手打了個稽首,又示意玄空進招。但見他寬大的道袍隨風鼓盪、飄舞,真好似神仙中人,而周身紫氣縈繞,更蘊含了極爲厲害罡氣。
玄空心頭一凜:“我今生所遇之人,屬此人武功最高。今日一戰,須得全力以赴,方能與之爭個高低!”他的靈魂融合了三大異人,自小神勇果敢,屢經磨難之後,又練就的心意甚堅,敵人越是強大,反而更能發揮出十二分本事。當下身子微斜,手中法杖倏然向前探去,正是一招“摩訶指”中的“輪迴地獄”化入杖法之中,千鈞之力隨手擊出,威猛無匹。
這一招邪門霸道之中,隱藏的則是佛門高招。衆人沒有如此武功造詣,識不破其中奧秘。況且在場大多數人中,要麼根本未見過鐵佛爺本人,要麼當年年紀太小,印象不深,只知道鐵佛爺有一門金鐘不滅體,對於他別門武功是一無所知。天地二煞等人帶頭喝彩,其餘旁門左道大聲附和。
可火龍真人博學精深,見此招登時一驚,心中生出數個疑團:“摩訶指?此人到底是誰?怎麼又會少林寺的武功?看他出手,少說也有數十年佛門功力,難道說是個老僧?”他動念之時,出手絲毫不慢。只見他手腕轉動,拂塵的麈尾也跟着飛旋起來,無數股盤龍絲擰在一起,似繩似鞭,向前擊出。
兩把武器相接觸一瞬,玄空只覺彷彿打到了硬物之上。霎時拂塵麈尾忽然炸開,玄空的法杖從盤龍絲之間穿過,所有力道盡數擊空。火龍真人身形下沉,避過法杖,屈身向前,手中拂塵掃向玄空腋下。這招巧妙之至,且招出奇速,就連玄空也是始料未及。
眼見對方招式佔了先機,玄空並不驚慌,手腕一翻,法杖向下搗去,擊向火龍真人後背,心想:“大不了一招換一招,看看是你這老道的筋骨硬實,還是我這金鐘不滅身厲害!”
終究是火龍真人出招在先,拂塵先一步掃中玄空。
盤龍絲乃是柔韌之物,一擊之下並未顯現出多大威力。玄空分毫未傷,卻覺的腋下奇癢無比,險些笑出聲來,出手遲鈍,渾身的力勁也卸了大半。
火龍真人趁此之際,繞到他身後砰砰砰連擊三掌。
衆人一瞧,兩人交手片刻,火龍真人已佔了上風,心中委實震動。左道衆人聲音都啞了,再無一人喝彩。而衆道士自持身份,也都凝神觀戰,不出異響。只有那一大羣看熱鬧的人大聲叫嚷起鬨。
天煞眉頭一皺,低聲問道:“師叔,這火龍真人如此厲害?那佛爺他老人家還能取勝嗎?”人僕神色凝重,微微搖頭道:“難說,難說。”心中也有些擔憂,其時天下英雄到場近半,倘若玄空當衆輸給火龍真人,恐怕將威名大損,自己今後的謀劃都將付之東流。
火龍真人掌法中所蘊含內勁各不相同,第一掌渾厚剛猛,第二掌陰寒綿柔,第三掌剛柔並濟。三掌宛如一併擊出,拍在玄空左背,卻傳出“咚咚咚”三聲響,彷彿敲鐘一般。
金鐘不滅身內勁護體,將三道掌力盡數抵擋。但火龍真人百年內力雄渾至極,反震之力也傷他不得。玄空立時轉身回擊,火龍真人腳下生風,遁出數丈之遠。
兩人又即相對而立,火龍真人目光掃過玄空周身上下,彷彿在尋找他的弱點所在。旋即身形向上一躍,又向左一躍,接連晃出三道人影。
玄空眼見三個老道由三面合擊,心頭一凜:“一氣化三清!”當年他便領略過這一招的厲害。那時只覺得眼前一花,看不清老道的身法,今日則看清清楚楚。他伸出法杖,呼呼呼連擊三下。前兩招破掉兩道虛影,第三下擊向右上方,正要打中老道胸口。
火龍真人身子凌空轉動,身在半空無從借力,卻能憑空躲閃,這正是凌虛御風的本事。避過杖擊,火龍真人拂塵捲動,纏在法杖之上。
兩人兵刃攪在一起,拂塵上忽然傳來一股薅扯的力道。火龍真人身子前傾,大袖鼓盪而起,手掌自袖下探出,重重一掌落在玄空胸口之上。
此招乃是道家最爲高深的掌法之一,喚做“扶搖神掌”,相傳正是扶搖子陳摶傳下的武功。掌力擊出,威力好不厲害。一聲悶響之後,玄空倒退數步,反震之力也將火龍真人震的倒退。
玄空只覺胸口隱隱作痛,呼出一口氣,手中法杖出招如疾風迅雷,瞬息間猛擊十餘招。火龍真人憑藉身法高超,左晃右閃,連接避過。兩人越靠越近,火龍真人衝破重重杖影,拂塵擊向玄空脖頸。
玄空立時轉攻爲守,法杖撤回招架。然盤龍絲不僅柔韌,受力又可伸縮,繞過法杖,仍是掃中玄空頸間。直弄的他奇癢難忍,下意識就想回手來撓。火龍真人趁此時機,拇指點向他胸上頸下。
玄空本想用另一隻手招架,轉念之間,又將這想法壓了下去,以氣舍穴硬受了火龍真人一指。他心念動的極快:“那些九江盟的人都是熊劍唯的眼線,絕不能讓他們看出些什麼。可僅憑金鐘不滅身萬萬打不過這老道,得須想個法子。”心思一動,猛地揮動法杖,把火龍真人向懸崖背面甩去。
火龍真人手腕一震,龍息拂塵施展出一股黏力,牢牢纏住法杖。兩人一齊跌下龍首石。
衆人大聲驚呼,轉念又想:“鐵佛爺從華山千丈絕壁跌下也沒死,這巫山雖險峻,但也比不過華山,兩人各懷絕頂武藝,估計也不會遇險。”
等了半晌,仍不了兩人重回龍首石。衆人議論紛紛,立馬有幾人冒頭起鬨,要登上龍首石向下面瞧一瞧。人僕趕緊讓天地二煞等人將其喝止。旁人看不出,人僕卻知道那是玄空刻意所爲,其中必有深意。
山崖背面,玄空二人貼着巖壁向下急墮。玄空運勁撤回法杖,狠狠戳入崖壁。火龍真人也將拂塵握柄刺進崖壁。
火龍真人凝神一掌拍出。兩人相距甚近,況且腳下懸空,根本無法躲閃。玄空換右手拽住法杖,左手還出一拳。拳掌相交,登時勁風四起,將兩人的衣袍都掀動起來。
火龍真人只見對方癱瘓的右手,此時牢牢抓住杖柄,嘿嘿笑道:“你這人好深的心機,爲何在人前裝出殘疾的模樣?”
玄空笑道:“我這手臂剛好了不久,當然不能讓旁人知曉!”說話間又出一掌,勢如奔雷,正是一招“驚蟄鳴雷”。他已數年不曾施展這些武學,忽然運用,手法有些生澀,但其中威力屬實大的驚人。
火龍真人心頭一驚:“蓬萊三仙掌!”連忙又還一掌。兩人掌力都是凌厲雄厚,而掌法各有妙處,誰也沒佔到便宜。
玄空重拾舊時武功,心中激動不已,數門武學相繼使出,十方掃葉腿腿出如風,寂滅指指力飄忽,似有似無;曜日掌力剛猛無鑄,僅僅餘威便震的山壁碎裂,石屑飛舞。
火龍真人不敢怠慢,只得以道家高深武學化解。他心中越來越驚:“此人所學斑雜,但無一不是世間最爲上乘的武學,且無一不精,究竟是誰能有這麼大的福緣?”忽然腦海中想起一個人來:“是他!對了!”“你既然不說,我就打下你的面具瞧瞧。”心思一動,火龍真人抽出拂塵,不待身子下墮,腳尖貼着山壁連蹬數下,身子滕然而起,所用的正是凌虛御風。他躍至玄空頭頂,手中拂塵下擊,內力所至,盤龍絲化爲一根根筆直的長針,千絲萬縷向玄空面具擊去。
玄空單手合十,虛勁悄然在頭頂凝結成一面氣牆,拂塵下擊之勢登時受阻。可黑袈裟神功乃是世間最爲精深的功法,他此時內息尚有多處不暢,虛勁剛剛凝結就立刻潰散。他轉而也使凌虛御風,貼住山壁橫移數尺,堪堪避過拂塵。
經此一招,火龍真人再無疑慮,言道:“玄空!原來是你呀!”貼着山壁而立,不再進招。
玄空笑道:“小子大難不死,重入江湖,冒以鐵佛爺的名頭,果然瞞不住老道長的法眼,還望恕罪!”
火龍真人不禁問道:“你有名有號,爲何要用鐵井生的名字?又糾集這麼多江湖異人,所謀何事?”
玄空心知這老道是當世高人,十分崇敬。又念起當年在東海岸,此人還曾放過自己一次,心想:“我與他不過萍水相逢,當年他肯信我並非奸佞,今日我也不該向他隱瞞!”遲疑片刻,言道:“晚輩不敢欺瞞道長,我這些作爲只爲了激出一人。”
火龍真人問道:“是誰?”玄空道:“熊劍唯!”
火龍真人眉頭蹙起,若有所思,隨即問道:“你激他出山做什麼?”玄空道:“此人頂着第一大俠的名頭,可其所作所爲實在讓人不得不疑慮。道長,你瞧九江盟近日急速擴張,所用手段幾乎和二十四鬼如出一轍,難道這其中不讓人懷疑嗎?”火龍真人足不出山門,可對近來江湖中的事都瞭如指掌,聞聽此言,微微點頭。
玄空又道:“實不相瞞,晚輩手中也有熊劍唯的把柄,只不過未見其人,不便拿出。況且道長再想,我早已惹了二十四鬼與薛振鷺等人,若沒有真憑實據,何必要再給自己樹立一個強敵。”
火龍真人凝思半晌,而後搖搖頭,言道:“熊劍唯其人……我看不透!他的武功着實高深莫測,我也自愧不如!”
玄空心頭一沉,火龍真人都如此評價,可見熊劍唯不愧爲天下第一,確實厲害。想了想言道:“道長是道門首尊,身系武林之安危,何不同我共抗奸佞妖邪?”
火龍真人淡淡一笑道:“莊子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聖人如此,貧道閒雲野鶴,怎能建功立名?且世事紛擾,又與我道門何干?”
玄空搖頭道:“此言差矣!覆巢之下無完卵?二十四鬼、熊劍唯之流所謀非小,等到天下大亂之日,道門如何獨善其身?”
火龍真人並非不知這道理,也不是看不清天下大勢,先前只是他搪塞之言,這時微微一頓,言道:“真若發展到那般地步,貧道也不會置身事外!”
玄空道:“那前輩就拭目以待,且看我把這水攪渾。”火龍真人點點頭,又道:“只是熊劍唯的武功在我之上,你若連我都打不過,如何與他爭鋒?”
玄空道:“道長是何意?”火龍真人嘿嘿一笑,道:“貧道有一劍法,倘若你能抵禦的住,貧道甘願將天下第二的名頭讓給你,助你聲威!”玄空心中傲氣陡起,大聲道:“一言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