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膽子越發大了,連我的話都不管用了是嗎?”展心儀嚴厲地斥責道。
靳揚無可奈何地抓了抓頭髮,嘆了口氣:“哎,我告訴您,您可千萬別跟先生跟前說是我告訴你的。”
展心儀答應之後,靳揚就把那天晚上她被綁架之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了他,原來白石遠早就猜到是趙明誠綁架了她,就用同樣的方法把沈美娜也給綁架了,但他沒有出面,都是交給手下的人去做的。
可能那些辦事的人想討好白石遠,下手有點重……
“有點重是多重?”展心儀打斷了靳揚的敘述。
“就是有點重唄……”靳揚支支吾吾地回答她,“嗨,主要是那老女人的太能鬧騰,一直拼命叫,怕打草驚蛇,就……”
“所以就折磨個半死,扔進醫院了是嗎?”
靳揚沒有說是,只是點了點頭,默認了展心儀的說法。
“爲什麼不和我商量!”展心儀的聲音陡然升高,前面的靳揚一聽心裡咯噔一顫,連忙解釋道:“那會兒不是聯繫不到您嗎,再說了,先生也是爲了您好不是。”
從醫院回到家裡,展心儀沒生病,卻在家裡一連躺了好多天,幾天裡都氣色懨懨地,悶悶不樂,每天命人從醫院裡帶來趙諾凡的消息,還悄悄地替他把醫藥費都結算了。
幾經生死,這一年多以來.經歷地比過去五年多還要曲折艱難,展心儀只覺得心力交瘁。
想起自己在法國的五年中,也曾獨自完成過許多艱難的任務,雖然孤獨,雖然辛苦,可是當時的自己就好像是一個渾身長滿了利刺的刺蝟一樣,沒有什麼能夠將自己打倒,也沒有什麼能夠讓自己畏懼,那大抵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亡命之徒吧。
她當然也不想如此,可是重生的機會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有,這一條命都是伊利亞德撿來的,她向來不喜歡欠別人太多,能還的一定會還清楚,況且那個時候的她,孤身一人,無牽無掛的。
可是自從自己再次回到這座城市,見到了白石遠和白橙橙之後,她突然對自己已經靜如死水一般的生活有了一點奢望,漸漸地,心中的奢望越來越多,終於到了讓她再也不想要離開的地步。
可是自己的留下並沒有換來大家的幸福和快樂,相反,卻是給別人帶來了許多的困擾。白石遠爲了救自己差點丟了命,橙橙也無辜地受到牽連,還有如今趙伯伯一氣之下臥牀不起,至今還沒有恢復的跡象。
難道,這些就是她想要的結局嗎?
一想到那天在冰冷的海水之下,和死神擦肩而過的瞬間,展心儀只覺得渾身冰冷。
只是一個趙明誠,就讓她心力憔悴,最近伊利亞德一直都安安靜靜的不知道潛伏在什麼地方修生養息,等待時機,展心儀不敢想象,接下來等待自己的還會有什麼無法預測的災難。
那日在海邊萌生的想法一天比一天強烈,尤其到了這幾天,已經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
爲了這一天的到來,展心儀醞釀了很久。
幾乎不敢看白石遠那雙清冷的眸子,那雙眼睛似乎有着能夠看透人心的能力,展心儀背對着白石遠,再三地猶豫躊躇,終於開口道:“我要走了。”
“爲什麼?”白石遠的反應很平靜,好像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一樣,他早注意到展心儀這幾日的異常。
“我本來就沒有打算過留下來,再說了,我的離開是對大家都好的一件事。”展心儀努力壓抑住喉嚨中的酸澀和心頭的不捨,故作輕鬆地鬆了口氣。
“那如果我不同意呢?”白石遠面無表情,聲音清冷,溫熱的掌心握住展心儀瘦弱的肩膀,用力將她背對着自己的身子扳向自己,狹長的眸子灼灼的注視着展心儀的面容。
展心儀不想去看白石遠的目光,想要別過臉去,不成想卻被白石遠捏住了下巴,讓她不得不面對着白石遠。
她有些無力地閉上眼睛,白石遠近在眼前,自己甚至可以感受得到他身上清冷的薄荷氣息,不知何時,自己已經對這種味道如此的熟悉。
她不敢去面對那副容顏,也許下一秒自己就會改變主意。可是理智告訴自己,她不能這樣做。
展心儀想要掙脫白石遠的鉗制,可是無奈不管自己怎麼掙扎,白石遠就是認定了不放手。
終於,展心儀睜開眼看了眼白石遠,無奈地嘆了口氣,淡淡地說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對於展心儀來說,她和白石遠就好像是兩條平行線一樣,沒有交集,就算是有天兩人的生命中有了交集,可是等待他們的呢,卻是更加遙遠的未來。
白石遠深深地看了展心儀一眼,眼神中的情緒是展心儀從來沒有見過的悲傷,就好像是一汪靜默的湖水,深沉但又讓人捉摸不透。
“你還記得小時候嗎?”白石遠突然開口道,卻是讓展心儀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道白石遠想要說些什麼,只能茫然地跟着點頭。
“小時候大家都不願跟我玩,可是你不一樣。”白石遠接着說道,語氣中有着兒時不愉快的回憶帶來的沉痛。
這是這麼久以來,白石遠第一次在她面前回憶起過去,他一直高傲地等她主動開口來問自己還記不記得,卻註定等不到了,只能由他來主動。
對於小時候的回憶,展心儀能記得起來的不多,那日被白石遠從水底下救起來之後,神奇地回憶起很多小時候的事情,那天她突然叫住他,然後又搖了搖頭說沒什麼的時候,其實就是想問問他。
在小心儀的記憶裡,小時候的白石遠很白很乾淨,其他小朋友永遠都流着擦不乾淨的鼻涕,可白石遠就不會,永遠是一副冷漠的小大人的樣子。幼兒園的小朋友們也許是不喜歡平時冷冰冰的白石遠,對他有些疏遠。
“是嗎,我有不一樣嗎?”展心儀假意不承認,一雙大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白石遠。
白石遠直視着展心儀的那雙眼睛,記憶中的那雙眼睛好像一點也沒有改變,回憶一下子回到了幼兒園時代。
那時候的白石遠身體還很瘦弱,小臉俊秀,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小姑娘一樣,估計誰都不會想到當時瘦弱的白石遠會有現在這樣強壯的體魄。
別的孩子的童年都是五彩斑斕的,可是對於白石遠來說卻好像不是這樣,自從他的母親因病去世之後,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黑白。
父親因爲公司的事情纏身,很少能陪自己,甚至還不如家中的一個傭人見面次數多。即使是見到了父親,面對自己還是那一副嚴厲的面孔,迎接自己的還是一次又一次的訓斥,就因爲他是白家的後代,他必須比其他同齡人優秀很多很多,同時也要揹負着更多的壓力。
所以說,童年的白石遠還是十分不幸的。可是不僅僅如此,幼兒園中的小朋友不知道從哪裡得知白石遠的母親是因爲的傳染病死的,所以白石遠身上也有傳染病,只要是小朋友一接近他,也會死掉。
在幼兒園中,白石遠大多數時間都是靜靜地待着,或是看別的小朋友玩耍。直到有一天展心儀走進了它的生命中,就好像是陽光終於穿透了重重的霧霾再次照射在大地上一樣,白石遠的生命中再次擁有了不一樣的顏色。
他還清楚地記得,兩人之間說的第一句話,當時自己正趴在幼兒園的課桌上,無聊的塗塗畫畫,只覺得有一道陰影遮住了自己的上方的陽光。
白石遠擡頭,就看見一個小女孩圓鼓鼓的小臉,正一臉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塗鴉,沒等小石遠反應過來,小女孩就拿起了他的塗鴉,仔細地研究了半天,回過頭對着小石遠說道:“你畫的挺不錯啊,但是比起我來還差了一點。”
小石遠看着眼前扎着兩個朝天揪,一臉不謙虛地吹噓着自己的小女孩,心裡面卻是滿滿的暖意。
自那以後,小女孩總是纏着自己要“切磋畫技”,“畫技”沒有多少長進,兩人倒是浪費了不少的白紙,還有在“切磋”過程中兩人與日俱增的友誼。
想到這,白石遠眼神中的悲傷漸漸地褪去,多了一些暖意,看向展心儀的目光也帶了些不一樣的情愫。
展心儀被白石遠看的有些不自在,“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我小時候好像沒有欺負過你吧。”
童年的展心儀雖然有些“強悍”,但作爲青梅竹馬的小夥伴,兩人之間的相處還是很和睦的。小孩子的感情就是這麼的單純,沒有了人世間的爾虞我詐和勾心鬥角。
“你還記得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承諾嗎?”白石遠富有磁性的嗓音一下子將展心儀帶回了從前,如果說他們兩人的之間的承諾,可能就是那一次了。
記得有一次白石遠再一次受到了小朋友的欺負,展心儀爲了保護白石遠和幾個小男孩大打了一場,結果當然是以展心儀的敗北告終,白石遠望着展心儀哭的像是一個花貓一樣的小臉,是一臉的心疼,於是發誓道以後再也不會讓展心儀受到半分的委屈和傷害,自己要守護展心儀一輩子。
兩人當時還小,展心儀對於白石遠的話也沒有放在心上,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歲月已經將展心儀兒時的記憶抹去了不少,白石遠兒時的一句“山盟海誓”,展心儀早就丟到了九天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