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在一片漆黑的地道里前行,蘇小小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傳來一陣叮叮咚咚的水流聲。
眼前漸漸出現清亮如紗的月光,月光下一艘雕樑畫棟的遊船停在岸邊。
船上一片漆黑,彷彿一個人也沒有一般。
毛宇揮揮手,從身後站出兩名精兵,飛速地攀上了船舷,過了一會兒,船上亮起了燈。
燈光三滅三亮!
“船上安全!”毛宇點點頭:“二殿下速速上船!此地不宜久留!”
宣承德點點頭,挾着蘇小小躍上船,毛宇帶着死士們也上了船。
毛宇低聲下令:“起錨,升帆,開船!”
死士們訓練有素地各就各位,不過片刻功夫,巨大的船帆便升了起來,船身沿着水流緩緩前行。
這些色目人站在甲板上如履平地,奔跑自如,操作起帆機來動作嫺熟無比,顯然長期生活在水邊。
“你跟我來!”宣承德扯着蘇小小的胳膊,繞過駕駛艙,帶她到一處舷梯處,走了下去,又七繞八拐通過一條狹長的通道,把她帶到一處船艙,扔了進去。
“你好好呆在這裡!”宣承德的臉上有幾分莫名的興奮,他看着蘇小小,突然伸出兩隻手指鉗着她的下頜:“別想逃走!你的太子丈夫可不會來救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蘇小小望進他的眼睛,只他濃黑的眼裡有一絲瘋狂的火苗在跳躍。
宣承德低下頭,乾燥裂開的脣劃過蘇小小的臉頰,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斛珠香氛的味道,倒也不令人討厭。
只是這種接觸卻讓人討厭,蘇小小厭惡地轉過頭去,你瘋了!蘇小小在心裡對宣承德說。
“你這麼討厭我,連看都不想看我一眼麼?”宣承德用力把蘇小小的臉扳正,讓她直視着自己的眼睛。
“我不會逃走的!”蘇小小對宣承燁微微一笑,心道:如果被你知道,我就不叫做逃走了。只有神不知鬼不覺,才叫逃走!我纔不會和一個瘋子計較!我肯定會逃走,只要找到機會!不過現在保命要緊!
宣承德走出門去,回身鎖上了艙門。
聽見那聲沉重的落鎖聲,蘇小小長出一口氣,至少暫時自己安全了。
她擡起頭來打量了一下這船艙,只見楠木板做成厚實的牆壁,牆壁上有一粒有蘇小小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在夜色裡發出淡淡的光芒。
艙室的一側是一張書桌,另一側的牆壁上掛着一把魚叉,魚叉的下面是一張僅容一人躺臥的木板牀。
在另一側的牆壁上有一個圓形的舷艙,從舷艙望出去,可以看見黑漆漆的江面。
船身搖晃起來,有雪白的浪花從舷窗處撲上來,濺開成泡沫,消失不見。
蘇小小感覺一陣頭暈,風浪看來不小。她扶着桌子穩住腳步,這才發現原來艙室裡的傢俱全都固定在地板上,任憑船怎麼飛速行駛也不會有分毫的移動。
這間艙室裡的設備一應俱全,並不象是牢房,而更象是高級船員的艙室。
在書桌上放着些書籍,蘇小小挪過去一看,只見書桌的當中鋪着一張地圖,地圖上畫着一塊黃色的土地,和一片蔚藍的大海。
在大海的中央有一塊淡綠色的土地,上面標着“既忘川”三個大字!
“既忘川?”蘇小小記得從前聽人說過色目人居住在海邊,難道這個既忘川纔是色目人的根據地麼?
她把地圖放下,又四處打量起來,只見桌上放着一本書,書名叫做《色目國志》。
蘇小小捧起書來,只覺得入手輕軟,竟然是用青黑色的魚皮寫成,書裡文字雖然是大齊文,但是還挾雜着些圖畫,比如山就畫成一座山的模樣,這樣的畫加大齊文,蘇小小完全看得明白。
“色目人,因眼眸有色,而得名!色目人原居於東海既忘川島上,生性拓蕩,不喜束縛,擅長採珠,水性尤佳,履水之處如履平地……”
前面的文字是一些記敘性的文字,直到第三頁:“色目人數漸增,既忘川島上人多地少,故思謀出海尋覓土地以宏擴色目人的居處!”
“西岸之濱有人曰大齊,黑髮黑目,以農爲業!大齊之疆廣袤無垠,寒暑四季分明,淡水充裕,物產豐盛,且擅長冶煉打鐵之業,我以色目人女主之名誓要色目人後裔要以奪取大齊人江山爲目的,不擇手段將色目人的居處移到大齊大陸之上,凡我色目子孫務以此爲要務。”
看到這裡後,蘇小小在心裡哼了一聲,原來這色目人心心念念想要佔領大齊人的江山,偏偏自己的疆土又小,文化又不如人家先進,就連文字都要借鑑大齊人的,所以難怪大齊人的先祖有遺訓,不能讓有色目人血統的皇家後人繼承皇位。
這也實在是正常至極。
她接下來翻看那本冊子,只見後面又寫到一些既忘川島上的風土人情。
“色目女王十世二年,既忘川神發怒,火光沖天,烈焰蔽日,濃煙滾滾,不辨天日,島上羣鳥在既忘川神發怒前十日便結羣飛離島嶼!島周海水亦突然變爲血紅色,滾燙如粥!”
看到這裡,蘇小小明白過來,原來這座既忘川島是座活火山,在色目女王十世二年的時候發生了爆發!
這次爆發使得色目人死傷過半,活着的色目人更加認識到要到廣袤的大陸上開拓疆域的重要性。
蘇小小還要接着往下讀,艙門咔嗒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來,一個穿着魚皮衣的男人走了進來。
蘇小小愣了一會兒才分辨出來,這個人居然是大齊的二皇子宣承德,只是他此刻的模樣卻和大齊人迥然,只見他穿着一件青黑色的鯊魚皮水衣,微微露出半邊肌肉豐盛的胸膛,身上圍着一條用大片銀白色的鱗片做成的護甲。
黑色的長髮披散下來,用一粒大珠和數粒小珠攢成的髮帶系在腦後,他做如此打扮,身上的大齊人的影子變得極淡,蘇小小第一眼望上去,只覺得面前站了個色目人一般。
“給你!吃點東西!”他把手裡的一個巨大的貝殼遞給蘇小小。
蘇小小接過來一看,只見貝殼裡面是一塊白色的貝肉,加一杯清水。
“你要把我帶到那裡去?”蘇小小拿起貝肉嚐了一點,略微有些腥氣,但是還能忍受。
“舅舅說要把你帶回既忘川島!”宣承德看着蘇小小:“那裡是我們色目人的老家!”
他站起身
來,低頭看着蘇小小:“你最好配合一些,色目人女王十二世據說不怎麼喜歡大齊女人,她若是對你不滿,我也幫不了你!”
蘇小小看着他,眸子清澈,眼底流露出幾分嘲諷的意味:“讓她喜歡我?怎麼才能做到這一點?”
三口兩口抓起貝肉來吃掉,又把一杯清水一滴不剩地喝掉,蘇小小從來不和自己的身體做對,這趟旅程自然是危險重重,即使是逃跑也需要體力,乘現在還有吃的時候多吃一些,好好積蓄能量是正經事!
“我也不知道!”宣承德站起身來,接過蘇小小吃光的大貝殼:“我也是第一次去既忘川!我其實也不知道我倒底是大齊人抑或是色目人!哎!”
他抖抖身上的魚皮衣服:“這件衣服穿上真讓人覺得不習慣!”
“要不我們一起逃走吧!”蘇小小朝半開的艙門看了一眼,確信門外沒有人偷聽,她壓低聲附在宣承德的耳邊說。
“逃走?”宣承德搖搖頭:“能去那裡?我現在被宣承燁滿大齊通輯,如果不去既忘川,我在大齊亦無立足之處,而且舅舅說,只要見到女王,他定然會勸說她幫我奪回大齊的皇位!”
“我一定要得到大齊的皇位!”宣承德看着蘇小小:“我母親說過,只有我才配得到這個位置,宣承燁不過是借了他嫡長子的地位而已!”
蘇小小長嘆一口氣:“你真的這麼想嗎?可是你想過沒有,即使你在色目女王的幫助下拿到王位也不過是她的傀儡而已,和做個傀儡比較起來,難道你不覺得做個自在逍遙的王爺更快活嗎?”
“其實做皇帝有什麼好?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早朝,而且天下這麼大,不管什麼地方發生了讓人心煩的事情,皇帝都跑不掉先天下這憂而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你真的確定想要這樣的生活?”
宣承德臉上顯出迷惘的表情,他低下頭:“爲什麼沒有人早些和我說這些?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承德!你出來一下!”門外傳來毛宇威嚴的聲音,宣承德應了一聲,拿起蘇小小的大貝殼匆匆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後,順手便將艙門鎖死起來。
蘇小小嘆口氣,真是個傻孩子,難道做皇帝就只是大無邊的權力嗎?還有大無邊的責任呢!
如此腦子不夠用的還學人家玩宮鬥,蘇小小想,你這樣的就只有當個醬油王爺命的,居然還想當皇上?就憑毛宇幾句話就逗得你反出宮來,我也是夠了!居然被順手牽了出來!
悲嘆有什麼用呢?蘇小小在心底狂吐槽!
毛宇那個老奸巨滑的傢伙,蘇小小覺得自己若是耍心眼,肯定是鬥不過他,不如還是找宣承德這個傻傻的傢伙,說不定能夠把他說動了放自己離開這條船,如果他願意想和自己一起離開也可以。
主意打定,蘇小小在牀上坐下來,只見舷窗外的天色早已明亮,湊近舷窗望去,可以看到兩人側的青山崖壁,偶爾有一兩聲鳥啼傳來,帆船以極快的速度從峽谷中掠過。
蘇小小頹然地坐到牀上,這條峽谷兩側除了連綿的森林,絲毫看不到一絲人煙。色目人選的這條路線顯然經過深思熟慮,基本上沒有被追蹤的可能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