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又累又凍,兩隻手因爲長時間捧着冰冷的雪,已經又紅又腫象五隻胡蘿蔔。
順慶前半夜對蘇小小的行爲冷眼旁觀,後半夜因爲太困,睡死過去,他早上醒過來,第一眼便去看宣承燁的死活,看見宣承燁居然沒死,順慶心裡居然有些失望。
他看着蓬頭垢面的蘇小小,又看看她那雙象胡蘿蔔的手,不滿地說:“你真的要救他?我們自己走下雪山都困難重重,現在還帶上一個重傷之人?”
蘇小小衝着順慶擺擺手:“我好睏,這個問題,你讓我睡一覺再說!”
說着,她裹起順慶的狗皮襖靠牆躺了下去:“順慶,你可別乘着我睡着了,打他的主意!你別碰他!”
最後一個他字說完,蘇小小象死狗一樣睡了過去。
等到蘇小小醒過來,她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宣承燁,結果令她大吃一驚,宣承燁竟然不在她睡前所在位置上。
“順慶!順慶!”蘇小小大叫起來:“你把大齊王怎麼了?你和他是敵人不假,但是他是我的……你不能把他給殺了!”
順慶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什麼叫我把他怎麼了?他是你的心肝寶貝,我敢把他怎麼樣麼?他好好的,在這兒睡着呢!那兒的火太熱,我怕燒着他,所以把他給挪了個地方,你犯得着這麼大驚小怪的嗎?”
蘇小小轉過身來,果然在較遠處的石壁下,宣承燁象個初生的嬰兒一樣正睡得香甜,順慶在他的身旁,氣鼓鼓地看着蘇小小。
“呵呵!”蘇小小訕訕地笑笑:“不好意思,我誤會了你!”說着,她快速地朝着宣承燁走過去,探手一摸他的額頭,見溫度已經下來了,這才放下心來。
蘇小小知道自己錯怪了順慶,心裡也有幾分不自在,她拿起盆來,往洞外走去:“我去給你做琉璃玉液湯去!”
“什麼琉璃玉液湯?”順慶在身後悶聲悶氣地問,這琉璃玉液湯原本是大邑都的天下第一樓的一道招牌菜,用熬製了三天三夜的高湯燉娃娃菜,吃過的人都讚不絕口。
蘇小小端着一盆雪從洞外走了進來:“這雪晶瑩剔透,化了以後,不就是天下第一名湯琉璃玉液湯麼?”
“噗哧!”順慶笑了出來,兩人之間的隙罅消失不見。
水化了後,蘇小小就着熱水吃了些饢,然後又把饢細細地掰碎了,用熱水泡成糊糊狀,擠進宣承燁的嘴裡。
看見宣承燁吞了一小塊饢,蘇小小就樂得合不攏嘴,她象拍嬰兒一樣拍拍宣承燁:“乖乖,待會兒再吃,一次吃得太多,身體會受不了的!”
順慶在一旁看着蘇小小的舉動,突然說:“醫官,你……知道嗎?你這樣的舉動,讓我想起了我的額娘!”
“哦!是嗎?”蘇小小擡起頭來,促狹地笑笑:“那你就叫我娘吧!”
順慶笑笑,低聲說:“呼延家是哈茲國的重
臣,封地廣袤,這雪山腳下便是呼延家的草原!我額娘原本是草原上一名佃戶的女兒,雖是佃戶,可是也挺富裕,後來被來草原狩獵的我爹給看上了,收做側室。大娘善妒,我娘怎麼是她的對手?”
蘇小小看着火光沉默不語,心裡知道順慶在呼延家的日子多半不好過,否則也不會被派進大齊的宮裡做臥底!
天天提着腦袋過日子的生活,有那個父母會捨得自己的孩子去受這樣的罪?
火光搖曳中,呼延順慶繼續往下說:“我娘在呼延家過得不開心,在我三歲的時候就故去了,她的事情我都是聽家裡侍候她的下人說的!她們說她的心可善良了。從前我家有隻小羊羔生了病,不肯吃奶,就連大羊都放棄了它,不再給它餵奶,我額娘就象你剛纔那樣,把奶粉糕嚼碎了,一點一點地餵給那小羊吃!結果,誰也沒有想到,那隻小羊竟然活了下來,後來長成了我家的頭羊!”
蘇小小笑笑,打岔道:“所以你剛纔就要叫我娘麼?那可真受不住呢!”
說着她站起來,走到洞口向外望去,風雪已經停了,頭頂一輪白日,雖然陽光燦爛,卻並不讓人感到溫暖。
“雪停了,我們得抓緊時間去摘靈雪蓮!”
“他怎麼辦?”順慶用下頜指了指正在地上睡得香甜的宣承燁。
“能怎麼辦?我們總不能背上他去摘靈雪蓮啊!那樣的話,只怕雪蓮還沒有摘到,三個人就一起在雪山上凍死了!我們就把他留在這裡吧!”
蘇小小起身向洞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我們沒有把他交給哈茲人,也治了他身上的傷,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順慶跟着蘇小小往外走去,走到洞口,他突然停了下來:“你……真的放心把他一個人留在此地?你……就是太子妃吧!”
蘇小小一驚放慢了腳步:“你怎麼知道的?”
順慶自嘲地笑笑:“昨夜你給他治傷的時候,心急如焚,等到他的傷勢有所好轉,你又高興得不得了,這樣關切的心情,若不是真有情的人,誰又能做得出來?”
“所以你斷定我便是太子妃麼?”蘇小小站定,回望着順慶。
“嗯!”順慶點點頭:“而且你也說過,我們身中的這個蠱蟲,不能和心上人歡好,否則的話便會把這個蠱蟲過到對方的身上,我想你就是因爲這個原因不肯承認你就是太子妃!”
蘇小小沉默下來,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擡起頭來:“走吧,去找靈雪蓮!你我的性命都系在這小花身上呢!”
順慶點點頭。蘇小小算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順慶看着努力往巨巖上攀登的蘇小小,心裡不由得感佩萬分。
他一直覺得自己身世坎坷,老天不公,雖是呼延家的次子,卻因爲生母出身低微,一向被人看不起,當成家奴一般對待,幼年喪母,年紀稍長便被送到大齊做臥底,而
纔得到點自由,又被蘇小小感染了陰陽易蠱。
這蠱毒發作起來生不如死,而且解藥又難以尋到,順慶便有自暴自棄的想法,想着不如尋個機會跳下雪谷死了算了,也好過在世間受這些種種苦楚!
他起初被蘇小小感染了陰陽易蠱之時,對蘇小小是百般仇視,後來見到蘇小小一直在努力想要解除這蠱,雖然歷經千辛萬苦,卻仍然在努力地尋找解藥。他纔對蘇小小略有改觀。
現在知道了蘇小小的真實身份後,順慶感觸良多。和蘇小小的遭遇比起來,自己所受的委曲委實不算什麼。蘇小小,出身尊貴,夫君是當朝皇帝,卻不能相認,還要裝做毫無關係的模樣,在後宮裡任人踩壓,而且一個嬌滴滴的女子,爲了解除這蠱,來到這冰天雪地的大雪山卻沒有一句抱怨,單單是這份膽量,便讓順慶佩服了。
順慶咬咬牙,追了上去:“醫官,這裡山石險峻,嚴寒酷烈,不如你就在洞裡照顧大齊王,我去找靈雪蓮!”
蘇小小搖搖頭:“你不識藥性,再說我們要的是鮮靈雪蓮,摘下來便得立即貯存起來,你可辦不到。再說這個洞這麼好,又隱蔽,又安全,一般的猛獸也進不來,大齊王龍魂在體,定然會平安無事!”
蘇小小手腳並用朝着山崖上爬去:“別說了,走吧!”
巨石上蓋着厚厚的積雪,有的地方因爲風吹,積雪被吹開,露出下面黑色的宛如刀刻的石頭,蘇小小在上面爬過,冷硬的石頭宛如利刃切入她的肌膚,殷紅的血流出來,很快就凝成了紅色的冰,但是因爲手腳都凍得發麻,反而一絲痛也感覺不到。
腳底下是萬丈的深淵,從深淵底下冒出騰騰霧氣,彷彿有白雲飄浮在半山腰。
景色美麗宜人,可是蘇小小和順慶卻沒有賞景的興致,兩人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巨巖,回到了雪山頂上。
據說靈雪蓮雖然性喜寒冷,卻又偏偏喜愛陽光,所以它們一般長在雪山頂上最向陽的地方,據採過靈雪蓮的人說,這靈雪蓮平時都埋在雪堆裡,只在正午太陽最強烈的時候,纔會把花莖露出雪堆來曬太陽,所以採摘這靈雪蓮就需得在正午時分才行,其它的時候,即使你站在靈雪蓮的旁邊,也難以發現它。
蘇小小在山頂上擡頭望了望天,天色尚早,太陽還在慢慢往上爬。
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的這片山坡,只見雖然也鋪着厚厚的積雪,但是因爲這裡山勢陡峭,又在風口上,所以積雪還不算太深,有的地方還露出下面黑蒼蒼的岩石。
蘇小小四處張望,只見前面不遠處,有片窪地,雖然是窪地,卻正當西,從正午開始,便一直會曬着太陽。也因爲是窪地,積雪堆得極厚實,從蘇小小的位置望過去,就象是一個向下凹的棉花糖。
蘇小小心中一喜,她指着那片窪地對順慶說:“靈雪蓮喜歡陽光,也喜歡厚積雪!我們去那片山坡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