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下車始,林建之一直小心的攙扶着依書的胳膊,好似唯恐她走路會一個不小心跌了跟頭一般。
金花只是覷了一眼,倒是沒有多問,一面將依書往府裡引去,一面淡笑着回稟道:“回小姐的話,夫人近日還好,只是有些思念小姐了,一直嘀咕着不曉得什麼時候纔可以再見小姐一面。自打前些日子收到小姐的書信,夫人心情一直就極好,日日盼着小姐早日到府呢。如今可好,小姐已經到了,想來夫人該很是開心。”
聽着金花這看似輕描淡寫的話,依書心中卻是越發覺得有些對不住蔡氏。蔡氏一向待她極好,而她這個做女兒的,自打出嫁以後,這半年纔回來看她一次,確實是有些失了孝道。
唉……誰讓這是在古代呢,從西州到京師路途遙遠,她身體底子本來就不是十分好,受不得太過勞累,路上四五天一折騰,她都要再有個四五日去恢復精神。故而,雖然有心想回來看看蔡氏,但無奈距離擺在那裡呢,實在是有心無力。
依書幽幽嘆了一氣,輕聲道:“金花,勞煩你們照顧母親了。”
金花忙垂首笑道:“小姐這說的是哪裡話,照顧夫人本來就是我們的本分,有何勞煩的。再者夫人待我們一向甚好,能碰上夫人這樣的主子,也是我們的福氣。”
依書隨後又問了問其他人的情形。
秦智幸依然還在安親王府做伴讀,而秦依琴跟蔡敏已經誕下孩兒,二人都生的是男孩。所幸,秦依琴早生了半月,她的孩兒自然就是侯府名副其實的嫡長子,小侯爺以及整個侯府待她的態度都比以往更是恭敬了許多。而蔡敏雖爲妾室,但因着她一舉誕下男孩,在侯府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甚是得寵。
當然,因着嫡長子已定,秦依琴倒是沒有將蔡敏母子二人放在心上。再怎麼說,她也是嫡妻,背後孃家又是家世顯赫,不像蔡敏,背景壓根就不能跟她比。
至於秦智峰,則還是那副老樣子。劉氏雖想着他能有出息一點,不要再整日裡跟那些狐朋狗友湊在一起,以後說不得也能分些家業,日子要好過一些。但所謂朽木不可雕也,任憑劉氏再怎麼教訓於他,秦智峰依然是死性不改。
想當年秦智峰剛剛出生的時候,秦子明待他也是百般疼愛,只是秦智峰日漸長大,越發的沒有出息,讓秦子明在同仁面前丟了不少臉面。爲此,秦子明沒少在劉氏面前訓道。無奈,秦智峰就是這副死性,秦子明最後索性也不管他了,隨他是死是活去。
沒有了秦子明的約束,蔡氏自然更不會管他,只偶爾場面上說他兩句罷了。至於他的生母劉氏說他更是沒有用。秦智峰一向覺得是劉氏沒有跟秦子明說好,沒有大力的爲他爭取,所以才讓他這般的沒出息。在府裡的生意上,一點點好處都佔不到,故而對劉氏的話也是左耳進右耳出,從來沒上過心。
聽着金花低聲說着府裡的這些事情,依書不由搖頭輕笑,“二哥這也太不知好歹了,白白讓二姨娘操了不少心思,也不知他哪日纔會懂事一些。”想着,她又問道:“依畫最近可有消息傳來?”
作爲蔡氏的貼身侍女,金花自然也知道一些依書跟秦依畫之間的事情,忙淡笑着稟道:“沈大人年紀已然不小,四小姐年輕貌美,又慣會說好話,據聞十分得沈大人的寵幸呢。只不過……”金花突然又住了口。
依書追問道:“只不過什麼?依畫雖說是繼室,但到底是沈府的主母,難不成還能有人爲難於她?”
金花輕笑道:“四小姐雖爲沈府主母,但沈大人的孃親尚還在世,四小姐以前倒是慣會討人歡心,只是自打嫁入沈府以後,卻像是變了一個人。據聞就是在沈大人面前,四小姐也鮮少有什麼好臉色,在沈老夫人面前,那就更不用說了。若不是念着她是秦府的小姐,現在又是沈府的主母,事關沈府的顏面問題,不然估計沈大人也不會給她什麼好日子過了。”
依書蹙眉道:“哦?你在哪裡聽說的這些?依畫如今怎的變得這麼的不通世故了?如是得了沈老夫人跟沈大人的嫌棄,她可還想繼續在沈府待下去?就不擔心哪日沈大人看膩了她,連秦府的面子都不想給了?”
金花搖了搖頭,淡笑道:“這個奴婢也不知,也只是道聽途說而已,未必四小姐真的在沈府過的不如意。”
依書頷首,又問道:“難道依畫出嫁以後,也沒有回府裡來看過?”
金花搖頭道:“未曾,只有大小姐生產以後,四小姐曾去探望過大小姐,府裡卻是未曾回來過。”
依書微微點頭,看來秦依畫還是有一點自知之明的嘛,就憑她對自個兒做的那些事情,就算她在沈府過的再不如意,那也是她自找的,蔡氏纔不會幫她出什麼頭。再者說了,她現在也委實有些不知好歹了,既然沈大人未曾因爲她的驕縱而離棄她,還百般的待她好,她怎麼就不想着好好過日子呢?
當然,依書現在過的極幸福,有疼愛自己的夫君,如今又懷了身孕,心情極好,也不想再去想那些煩心事。秦依畫的一切如今已經跟她沒有關係了。若是她過的好,那是她自己的福氣。若是她過的不好,也只不過讓她聽了一笑而已。
蔡氏一手捻着一串佛珠,時不時翹首往門外看去,指着能早點兒看到依書過來。
未過多久,依書就在金花的引領之下,到了蔡氏院裡。
依書剛跨步進屋,就見得蔡氏雙眼直直的看着她,雙眼似乎瑩瑩有淚,飽含着思念和不捨。
見到蔡氏的那一刻,依書才發現,自己心裡早已承認蔡氏是她的親孃,那份母女情深讓她自己都有點兒難以置信。輕輕掙開林建之的手,依書一下子飛撲到了蔡氏的懷裡,哽着聲兒道:“母親……”
蔡氏也險些老淚縱橫,緊緊的擁着依書,顫着聲道:“依書,你可算是曉得回來看看母親了,可知道母親有多想你?”
蔡氏雖生了兩女一子,但秦依琴跟秦智博都是省心的主兒,也曉得爲自己籌謀,蔡氏雖也爲他們操心勞累,但所花心思卻沒有那麼多。依書是她最小的女兒,打孃胎就帶着病,身子一直不是很爽利,被她小心保護着,安安靜靜的在寶沁樓過了這許多年。
對於依書的沉寂,蔡氏一直覺得心中有愧,故而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極多,自然最最疼愛的也是她了。
聽着在外一向威嚴不苟言笑的蔡氏抖着聲音說出這話,依書心中揪疼不已,流着淚道:“母親,是女兒不孝,是女兒對不住母親的疼愛。”
見得依書流淚,蔡氏心中不捨,忙輕柔的幫她擦去淚水,一面笑道:“罷了,都是爲人妻的人了,怎的還在母親面前流淚呢?小心旁人見了笑話你。”
依書撅着嘴,撒嬌道:“女兒這是因着想念母親而流的淚,誰敢笑話呢?”
又見依書撒嬌,蔡氏恍然覺得時間好像又回到了依書出嫁之前,只是見着林建之面帶淡笑的立於一旁,不免心中感慨,她一直捧在手心裡的肉疙瘩也終究是旁人家的人了。
蔡氏又緊緊抱了抱她,淡笑着柔聲道:“是是是,誰敢笑話我的依書呢?母親決計饒不了她。快些起來吧,這地上涼着,莫要凍着了。”
依書朝着蔡氏一笑,忙乖乖的起身,坐在了蔡氏身旁。
林建之此時方上前抱拳對蔡氏一禮,恭聲道:“母親,孩兒林建之見過母親大人,恭祝母親大人萬安。”
對於林建之,蔡氏自然不會有什麼寵愛之意,擺出一向在外示人的威嚴樣子道:“嗯,都是一家人,不用這般客氣。”隨手指了指右側的凳子,道:“坐那兒歇着吧。”
林建之垂首道:“多謝母親。”便就在一旁坐了,立時就有小丫鬟送上茶水來。
與之不同的是,送給依書的則是一碗羹湯。
蔡氏淡笑着對依書道:“依書啊,一路累着了吧?母親特意讓小廚房給你準備了你最愛喝的羹湯,你且先嚐嘗看,還是不是你最愛的那個味兒。”
對於蔡氏的這份用心,尋常言語已經難以形容依書此刻心中的感受,她忙接過羹湯,仔細品嚐起來。心中卻不免感慨,果然還是那個讓她想念的味道。
自打去了西州以後,雖說她愛喝羹湯,林府的廚房也斷不會缺她這點兒。但這麼多年吃慣的味道卻是不一樣的。
依書只覺得這每一口羹湯裡都飽含着蔡氏對她的疼寵,只覺得口口都甚是美味,一咕嚕便將整碗羹湯都喝了下去,而後抹了嘴,笑對蔡氏道:“母親,府裡做的羹湯還是那樣的好喝呢。”
見得依書如此,蔡氏心中甚感欣慰。
而一旁坐着的林建之也是歡喜不已,不由輕笑着道:“依書,已經好久沒有見你吃什麼東西吃這麼香了。看來我得讓人去廚房好好學學,看看這羹湯到底是怎麼做的,等回去西州以後,也好讓人照着做了。”
蔡氏聞言,則是眉頭一皺,瞅着依書道:“依書,莫非你在西州過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