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還是紅玉郡主的時候,最是喜歡在自己的院子養牡丹。直到現在,夏夫人在柯府那個屬於自己的小院子裡都種滿了牡丹。
柯熙媛看着此刻院子裡的牡丹,有種恍如回到柯府的感覺。這裡的一草一木,所有規劃,竟是和柯府夏夫人的院子差不多完全一樣。
心沉了沉,將周晨宇的手拉得更緊了些。周晨宇停了下腳步,也同樣發現此處的問題,將柯熙媛往身邊有拉了拉。
“你們出來,流雲殿裡如何?要是讓人發現雲心公主不見了……”,白虎傳音入密,柯熙媛還有些不習慣。
“少俠放心,已經讓九惠躺在牀上裝我了!於嬤嬤應該不會來管我!”,柯熙媛只覺得這個白虎眼熟的很。而且,她幾乎可以確定,這個白虎就是那日書齋遇到的少東家。
隆慶帝必定早就在雲波鎮插好了暗線,所以這麼大批的人涌入雲波纔有地方安置。一如周晨宇成了花匠,白虎成了少東家。
白虎看了一眼兩隻緊握的手,撇過頭,“看地圖上說,應該是穿過這片牡丹花,從那邊的角門過去。咱們走吧!”
柯熙媛的心砰砰亂跳,也不知道這裡到底有沒有自己想要的答案。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昌平王是真的還活着嗎?
他們很快走到角門,以爲會是鎖着的,不想一推就開了。白虎推開門,很快就驚住了。
月色下,一個頭發銀白的老人背對着他們自酌自飲,彷彿周遭的一起完全與他無關。
沒有看守兵,沒有想象中的層層看守。只是一個花牆後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可是被打掃得乾乾淨淨。院子裡也是擺放着牡丹,卻是比外面院子裡的那些精緻很多。
他們三人都沒有想到,叱吒風雲的昌平王,竟然一個人獨居在這樣一個小院子裡。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昌平王如此!
柯熙媛渾身劇烈顫抖着,若是雲後留下的書信說的是真的,那眼前的老人就是自己的外祖父。想到這。就忍不住上前走了一步。
“你走吧!不管你怎麼說。我也不會去見那孩子!你明知道,她此次來絕非易事,你若是還顧念着自己是她的舅舅。就快些平復這些戰事吧!我還是那句話,戰爭並不能改變一切!阿月都已經走了,你還想要什麼?”,說罷。生氣地將酒杯狠狠砸在桌上。
柯熙媛嘴脣動了動,聲音有些飄忽。“外祖父!”
昌平王身子一僵,緩緩回過頭來,見到柯熙媛,眼慢慢睜大。只是瞬間,淚水就溢滿了眼眶。
“你……就是媛媛?”,昌平王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即便是老了,他的樣貌仍然俊朗。除了眼裡有些灰敗,基本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柯熙媛下意識捏緊拳頭,點點頭,“我是!”
周晨宇皺了皺眉,低聲對柯熙媛說,“他看不見!”
柯熙媛不可置信地再看了幾眼才發現,昌平王的眼裡早就沒了神采,也沒用聚焦,的確是看不見。捂住脣,不敢讓自己哭出聲音。
“是不是外祖父的樣子嚇到你了?媛媛,你快過來!讓外祖父看看你!”,昌平王對着柯熙媛的方向伸出手,神情有些激動。
周晨宇拍拍柯熙媛的肩膀,“去吧!他……武功幾乎沒有,身體比你還要虛弱。”,周晨宇完全感覺不到昌平王的內力,反而覺得他氣息紊亂且虛弱。
柯熙媛立馬走了上去,拉住昌平王的手,才發現他的手冰涼,“外祖父,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
昌平王拍拍柯熙媛的手,眼神在柯熙媛身上掃了幾眼,似想用力看看,終究是失望地低下頭,“丫頭,這一切倒是不怪你舅舅。他到了今天這一步,都是被逼的。若我年輕二十年,我或許會做得更過分,也不能給徐州的百姓這樣好的生活!他和阿月兩人,將徐州真的治理的很好。”
柯熙媛扶着昌平王坐好,知道勢必要聽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媛媛,你的外祖母是個十分美麗的女子。當年,我與皇兄都傾心於她,可父皇卻說,得天下和美人,二者取其一。我選擇了你外祖母,皇兄選擇了天下。我心甘情願來此與你外祖母共度餘生,只覺得日子恬靜美好。卻不料……”,昌平王說到這,情緒十分激動,從懷裡掏出一把玉梳,摩挲着放在柯熙媛手裡。
“這梳子是你外祖母心愛之物,當年她在之時,極是鍾愛此物。你拿着。”,昌平王眼角又蓄滿了淚,擡頭似望明月般仰望,話卻停了。
“外祖母是被害死的,是嗎?”,柯熙媛這纔有點明白,爲何當年的高祖那麼癡狂地要趕盡殺絕一個在封地的王爺,原來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在裡面。
昌平王低下頭,喉嚨裡發出一種類似於悲鳴的聲音,“噬心蠱!你外祖母是被噬心蠱生生折磨死的!”,昌平王捏緊拳頭,回憶起那段過往,渾身的血液就不斷地沸騰。
又是噬心蠱,柯熙媛身子一滯,想到自己體內的邪物以及雲後的遭遇,心裡暗恨。
“敢問王爺,噬心蠱的由來!”,周晨宇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上前拱手問道。
“你是何人?爲何和媛媛一起?”,昌平王雖然眼睛失明,耳力卻是極好,早就知道柯熙媛不是一人前來,聽步子也知是個男子。
“晚輩姓周名晨宇,和媛媛……媛媛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周晨宇心裡亂極了。一直以來,隆慶帝對他而言都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從來就不喜歡被人馴服,卻是心甘情願在隆慶帝身邊賣命。因爲他的一身功夫全部來自於隆慶帝,而且諸多本領,也都是隆慶帝悉心教授。對他而言,隆慶帝是主子,是師父更是父親!
“未過門的妻子?”,昌平王的臉上閃過一絲戾氣,將柯熙媛拉至身後,身手敏捷地快速上前,準確無誤地對周晨宇打出一拳。
周晨宇沒有料想這樣的昌平王居然還有這樣的身手,屈膝向前,很快閃躲過,然後一個漂亮的側身,又迅速移至昌平王的身後,“王爺,晚輩沒有惡意,只是想弄清楚那邪物是從何而來,可有解法!”
昌平王收回拳,臉上有絲落寞,“小子還不錯,身手倒是快!要是老夫再年輕十歲,內力尚在,你或許還不是老夫對手!罷了……好漢不提當年勇!”,昌平王又自己坐好,衝柯熙媛的方向招了招手,“媛媛,陪外祖父坐着!”
柯熙媛想着,年輕的昌平王一定是個一等一的大英雄,單看他現在,落魄至此仍然精神奕奕,霸氣滿身就知道年輕的時候是何等的風采。
“噬心蠱這東西,世上僅得三粒。皇兄有一友人,是苗疆的巫師,最愛制這些邪物。當年皇兄太過執念,便用自己的心頭血央求此人飼養了一隻母蠱,最終養成了三隻幼蠱,分別製成了三粒藥丸。”
“我的妻子,也就是媛媛的外祖母有次不慎被皇兄截了去,因不肯就範,就被皇兄下了噬心蠱。我拼力救了她回來,卻只能看着她被那邪物折磨。最終,她終究是敵不過,便香消玉損了……”
“我兒痛失母親,便性情大變,又逢皇兄欲將紅玉和親,便徹底按捺不住,預謀造反,推翻皇兄。我那時痛失愛妻,已無力阻攔,便將女兒連夜命忠僕送走,自己便躲入了這個院子。一晃,居然已經十幾年!只是我沒想到,阿月那丫頭,居然也被前來打探的探子下了噬心蠱。這讓我兒更加痛恨京城,時而清醒,時而癲狂。我雖知道你們對我並無惡意,我卻知道你們意欲如何。只請你看在媛媛的份上,放了他一條生路。他……只是個可憐人!我此生,對不起他!在他失去母親之時,沒有保護好他和紅玉,是我此生第二大遺憾!”
周晨宇捏緊拳頭,語氣陰冷,“王爺或許不知,媛媛身上,就有這世上最後一顆噬心蠱!”
昌平王臉色瞬間雪白,抓住柯熙媛的手臂,細細探起脈來,嘴裡卻喃喃自語,“怪了!怪了!爲何如此?”
柯熙媛不知有什麼奇怪的,周晨宇卻是明白,“她體內有寒症,那邪物喜愛,相生相剋,我每日以純陽內力催動,那邪物倒是不敢放肆。所以此刻還能控制住,只是不能根除!”
“這是隆慶那小子給你用的?不該啊!那小子不是這樣的人!”,讓衆人意外地,昌平王居然會爲隆慶帝說話,這實在是詭異。
“丫頭,你這病是不是柳不凡給你看的?江湖人稱鬼醫!”,昌平王沉吟了片刻繼續問道。
柯熙媛愣了愣,“柳不凡是誰?我不認識!”
白虎略微想了想,“應該就是五柳先生!傳聞十幾年前鬼醫絕跡江湖,有人說在京城境內似乎看見過他。若是不假,該是五柳先生!”
昌平王這才發現,居然還有第四個人,手捏成拳狀,聲音有些凌厲,“你又是何人?”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