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職場陷阱

百義市電視二臺是個正處於改制中的事業機構。

說正在改制中,對一般人來說,最重要最基本的就是在人事上,正從";終身制";轉到";聘任制";。聘任制,將極大地有利於單位引進人才,引進競爭,從而提升人員素質,促進效率與效益的提升,所有人都知道聘任制的好處,不必多說。

打着人才引進的旗幟,電視臺這幾年來從外面引進了不少專業人材,看起來很是蓬勃興旺的樣子。芥末和幾個同班,還有新聞專業的同學來到這裡,受到電視臺領導的熱情歡迎,除了豐盛的歡迎宴會,領導還隆重地向全體員工介紹他們,表示出了非常希望能留住他們的態度。

芥末可以說從中感受到了單位對人才的重視,心想在這裡一定可以發揮專業知識,並能學到很多實際的技能,其他同學也在暗地裡稱讚這裡重視人才,將來畢業後可以考慮來這裡工作。

可他們不知道這裡的暗流洶涌,單純坦率的芥末更不知道。

那些在改制之前進來的老員工,可不存在什麼招聘合同的問題,全都是大有後臺,或付出了極大努力與心血才能擠進來幹苦力的人員。在一個地級市,電視臺可是人人嚮往、令人豔羨的單位,沒有後臺或運氣可是萬萬進不來的。

但改制之後,沒有後臺的“外人”也可以憑能力進來了,憑能力進來的人自然比憑後臺進來的更有實力,加上“鐵碗飯”不在,“老員工”對外來人才其實並不歡迎,所以,這裡的外來人才基本上沒有呆久的。

像芥末這樣的知名高校實習生,電視臺欲意觀察和引進的人才,在某種程度上,是老員工或其他想穩住職位的人員的“眼中釘”。

以前只是做做家教、搞搞促銷或者動動筆、跑跑腿掙零用錢的芥末初涉職場,並不瞭解其中的利害關係。她相信,憑自己的聰明、才學和能力,要做好並不會太難。

她不知道,要做好一份工作,要在一個地方立足,僅有能力是不夠的,還要懂得政治。

所以,不懂得政治的她掉進了很多陷阱,而那一切,對她未來的人生影響巨大,她直到這時纔開始慢慢懂得這個社會。

芥末被安排在新聞部實習,她的師傅人還不錯。

就像絕大多數扛攝像機的記者一樣,芥末的師傅膀大腰圓,結實有力,皮膚微黑,還有點脾酒肚,不是特別愛說話和熱情主動,但對芥末總算是盡了師傅的義務,總會適時地指點她和維護她。一般說來,他們總是一起外出採訪,師傅扛攝像機,芥末寫新聞稿。

新聞稿基本上都是市領導調研考察開會慰問或者各個行政機構開展活動的報道,內容沒有什麼新鮮,寫法也很固定,跟老百姓的生活大多沾不上什麼邊。這種稿件,基本上,只要按着慣例和格式寫,不出現政治錯誤就行,沒有什麼挑戰性。

芥末開始時非常努力和積極,熱情高漲,但一個月後,她覺得天天寫這個沒意思,想寫點貼近老百姓生活的東西,她向師傅提到這些想法,師傅說臺裡的新聞報道一般都報道黨政機構的動態,如果想報道別的,最好去跟主任提一下。

於是,芥末很踊躍地向新聞部王主任提了。她說現在天氣非常炎熱,她想去採寫一些人們如何消暑的新聞,比如游泳池裡的人特別多要注意什麼問題、冰箱空調的銷售情況、如何防暑消暑等等之類的。

王主任聽了以後,很語重心長地對她說,芥末啊,你們年輕人想法多很好,但是要先了解工作上的需求,首先是要把本職工作做好。咱們單位是政府的耳目喉舌,主要是以報道政府的動態爲主,至於其它的,就不要沒事找事了,光是拍政府的新聞就忙不過來了。

芥末有點受打擊了,覺得這個王主任思想很古板,就停留在以前那種只傳達上級思想、只報喜不報憂、不關心百姓生活需求、只求穩固不求創新的思想。她心裡想,跟着這樣的領導幹,不管是思想還是行動都很難有所突破的。

這樣,芥末的積極性有點受到影響了。她不喜歡整天寫那些八股文一樣的會議、考察、活動稿件,她覺得老是寫這些東西會令自己思想僵化和文筆遲鈍。她和其他同學聊起來時,大家都覺得老是寫這些東西,寫多了不僅得不到提高,還會影響自己。

不過,他們纔來沒多久,確實有很多東西要學,比如如何使用攝像機、如何編輯錄像帶、政治常識等等,日前不宜問太多、提太多問題。

芥末想,反正她又不是這裡的職工,又不要在這裡呆太久,既然她的想法不被認可,想這麼多幹嘛呢,學到了該學的東西走了就好。

她帶着這種心態做下去,但她很快覺得她與這裡有些格格不入。

王主任似乎比較喜歡帶年輕女記者出去採訪,當大家都說芥末的新聞稿寫得不錯以後,王主任開始頻頻叫芥末和自己一起出去幹活。

一般說來,採訪記者年紀都不會太大,年紀太大了可經不起天天奔波,而且電視採訪都是男女搭配,因爲扛攝像機對體力的要求比較高,女性不太適合,所以都是男的攝像女的採寫,這很正常。芥末還不至於認爲王主任這個習慣有什麼不好,但王主任的某個庇好讓她受不了——他喜歡說“黃段子”。

在這種不是很發達和開放的城市,電視臺的記者都是各個行政部門巴結和討好的對象,更何況是有些實權的新聞部主任。與採訪單位的人員出行時,別人都免不了有些迎合和奉承王主任,王主任說起話來也無需顧忌太多,常常是聊天的中心。他說“黃段子”時,別人都曖昧地笑着起鬨,參與說笑“黃段子”,有時會拿在場的女性開玩笑。

每每聽到這些MS有點身份的地位的人在女性面前開這些玩笑,芥末全身上下都覺得不舒服,雖然很多女性都習慣了,不當一回事甚至參與打渾玩笑。可芥末始終很尷尬,習慣不了,也不想習慣,只能保持沉默或裝作聽不見、聽不懂。

每到這時,她就特別想念津澤紫洛亞斯帝雲他們,即使是斯帝雲這樣的風流浪子,也從來不會說和做任何不尊重女性的話題、舉動,她希望他們能永遠保持這樣,她也希望自己能永遠保持純潔的心靈。

一段時間以後,芥末開始對黃主任有些反感了,不太喜歡跟他出去,可她不好拒絕領導的工作安排。她私下裡瞭解了一下,發現王主任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晚上、週末、節假日經常加班,因此常常得到臺裡的讚揚,但別人好像都和她一樣,不太喜歡和他共事。

男記者的脾氣比較大或者有後臺,不怕他,可以直接拒絕他,就是男實習生也不一定會對他唯命是從,但女記者一般不敢直接拒絕主任的工作安排。現在遇到芥末這種寫稿又快又好,工作勤快聽話,長得還青春可愛帶出去有面子的實習生,王主任當然更願意叫她出去幹活。

芥末覺得很鬱悶,特別是後來她又發現了王主任另一個大大的不足——他的文筆很差。王主任總是叫別人跟他出去採訪,自己幾乎不寫稿,再簡單的採訪,一個人完全可以搞定的,他也要找個人跟他出去,他攝像別人寫。而芥末寫的稿件,他幾乎不改,也很少指出什麼問題。說實話,他的攝像技術相當好,芥末一直很好奇,他的寫作是不是也相當有水平,要不然怎麼這麼受到臺裡重視?

終於有一次,王主任難得地親手寫了條小板,讓芥末好好看和借鑑,芥末看了幾眼,差點想暈倒,那種水平,大一學生隨便都能寫得出來。後來,同學悄悄告訴她,這位王主任是非知名中專院校畢業,已經在臺裡幹了很多年了,資格很老,據說很會討領導喜歡,加上工作拼命,所以深受領導賞識。

芥末知道後,心裡對這位王主任頗有幾分鄙視,更加不那麼尊敬他了。

想到老是被這個其實沒什麼過人能力的主任差遣,芥末有些鬱悶,偶爾忍不住向其他同學或記者含蓄地發發牢騷。接觸同事們多了以後,芥末才發現,原來有這麼多人都討厭王主任,經常在背後議論他,說他的壞話。

那些老員工似乎對王主任都很不服,嘲笑他的學歷、他的才能、他的性格,放肆地議論他的事情,包括他的私事。他們說他跟老婆的關係非常不好,據說在家裡是個“妻管嚴”,經常給老婆打洗腳水,所以他不愛回家,經常瘋狂地加班。這一點,芥末覺得很有可能,要不然一個正值壯年的有老婆孩子的男人幹嘛老是主動找活幹,天天泡在辦公室裡加班不回家?看他平時在下屬和別人面前意氣風發的模樣,想不到在家裡居然這麼沒用。

其他人還經常說王主任今天又說了什麼可笑的話,做了什麼可笑的事情等等。芥末真想不到,大家表面上都對王主任避讓三分,背地裡原來這麼討厭他,難怪大家去吃早外或聚餐時很少叫上他。

大多數人一點都不掩飾他們對王主任的惡評如潮,芥末每每聽到就覺得心裡有幾分痛快,然後也參與議論和抱怨,甚至會說一些其他人也會說的諸如找人揍他之類的氣話。於是,別人紛紛對她的遭遇表示同情,並打抱不平,說一些更過激的話。

慢慢的,芥末越來越覺得自己的遭遇不平了,對王主任也越來越反感了,在同學和其他記者面前不再掩飾自己對他的反感與鄙視,於是,大家都知道了芥末討厭和看不起王主任。

芥末從抨擊王主任中得到了快感,但那天龐臺長找她談過話以後,她才追悔莫及,知道自己的這種行爲有多傻。

那天下午臨近下班時,芥末和同事般卉去逛街,王主任又打來電話。芥末知道肯定又是叫她出去採訪了,她這幾天心情不好,就沒接電話,反正臺裡的記者那麼多,他可以找別人去,大不了過後說自己沒聽到手機聲就OK了。

第二天,王主任當着部門人員的面批評芥末不接他的電話,過後也不復機解釋,工作態度不認真,芥末沒有道歉,一臉倔強地說自己沒帶手機沒聽到,結果,大家鬧得不歡而散。這事很快傳開了,同事們在背後也小有議論。

又到了第二天上午,芥末一進辦公室,先前曾熱情接待他們的龐臺長把她叫去辦公室,先問寒問暖地問她近期工作得怎麼樣、吃住可都還習慣、對臺裡有什麼建議意見之類的客套話。

有了在王主任那裡碰壁的經歷,芥末不再傻乎乎地對臺裡的新聞報道不貼近百姓這種事情提出意見,只是含糊地說一切挺好。

然後,龐臺長開始對她諄諄善誘,旁敲側擊地說:“芥末啊,你們來這裡實習,臺裡很高興,對你們的期待很高,希望你們將來有一天能加入我們的隊伍,給臺裡注入新鮮的血液。但對於你們這些準備出來工作的大學生來說,學習仍然是非常重要的,這個學習不僅包括你們在學校裡學的專業知識、理論知識,還包括爲人處世。”

“什麼叫爲人處世?你們習慣了和家人、朋友、同學相處,慢慢地積累了一些處理矛盾和問題的經驗,但如何與自己的領導、同事相處,你們還有得學啊。就比如在咱們這個單位,也許有的領導學歷不如你們高、專業水平不比你們強,但他們比你們更瞭解臺裡的要求和市裡的要求,而且工作努力認真負責任,你們得好好向老同志學習啊……”

“你們的領導也許有不少缺點,但每個人都會有缺點,我們得學會尊重和服從上級的工作安排。我相信我們的員工都不會有什麼壞心眼的,大家心裡有什麼不滿,可以找領導或者再上一級的領導好好溝通,反映情況,在背後議論和抱怨影響很不好……”

“不管在哪裡,都要和大家團結一致才行啊……”

芥末越聽,心裡越涼,聽到最後,臉色都白了,心裡堵得難受。

顯然,她在背後對王主任的抱怨,一定都傳到臺長耳裡了,這下子領導們都對她有意見了……沒有領導會欣賞和喜歡在背後議論領導的人……

可是,對王主任有怨言的並非只有她一個人啊,幾乎所有人都對王主任有意見,別人的抱怨和議論比她的多多了,也過份多了,爲什麼臺長獨獨找她談話?爲什麼不找別人……

她來這裡實習以後,一直都很努力,大家也都說她表現不錯,能力強,怎麼就她被扣上了在背後議論領導、影響團結的帽子?

可是,她確實做了這樣的事情沒錯……

從小到大,芥末沒被人說過自己不團結別人,她也一直覺得不團結是件很大的罪名,這次談話,她忍着沒讓自己掉下眼淚,一直低頭聽臺長的教誨。

晚上回到臺裡安排的宿舍後,芥末紅着眼打電話向秀男報告今天的經歷與心情。

秀男聽完後毫不客氣地罵她:“我以前說過你很多次的,脾氣不要太直,不要太沖動,和人打交道要多點心眼,你總是不聽,現在知道錯了吧?”

“是,你很委屈,很難受,覺得被冤枉了,還被別人出賣了,但你回頭想想,別人爲什麼不被批評,就你被批評?在背後議論領導的那些人,有誰會傻得當衆跟領導對着幹,有誰會當面頂撞領導?你記住了,在任何一個地方,領導都是影響和決定你前途的重要人物,不能得罪,除非你不想幹了。但就算你不想幹,跟領導處理不好關係也說明了你不夠成熟,你到其它地方還會犯同樣的錯誤。”

“你再好好分析,那些敢隨便說領導壞話的人,都是有背景有後臺的,或者資歷很老的,別人不敢動也動不了。有頭腦的人不會傻得去領導面前打那些人的小報告爲自己樹敵,就算領導知道他們對自己不滿,也不能把人家怎麼樣。但你只是一個小實習生,哪怕是正式職工,沒背景沒後臺沒同盟,也去學人家在背後議論領導,不是自毀前程嗎?”

“再說了,人家在你面前說領導的壞話,也鼓勵你說領導的壞話,就是希望你的話能讓領導聽到,這樣,既把你給收拾了,也讓領導心裡難受一把,一箭雙鵰。說不定那些同樣說了領導壞話的人,還到處宣揚你對領導的不滿,借刀殺人呢。就你這直腸子驢,傻得中了圈套!”

秀男說得很直接,芥末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但心裡還是很難受,帶着哭音道:“我知道我犯傻了,我不想幹了,想換一家單位實習……”

秀男道:“你纔去了兩個月,就打退堂鼓了?你有這麼脆弱和容易認輸的嗎?像我們在本市的報社實習,雖然人際關係沒那麼複雜,但這裡的實習生比正式記者還多,而且我們都沒有人帶的,競爭也很激烈,一條小新聞,幾個實習生搶着去報道,我都不知道這個學期能不能完成任務。唉,你們那裡有人帶,吃住不花什麼錢,不像我,光是公車費一天都不知道花多少錢,更別提在外面吃飯多貴了,你自己考慮看看吧,反正我覺得你借這個機會鍛鍊一下自己也挺好。”

這天晚上,芥末掉了不少眼淚,也認真地想了很多。想來想去,她還是覺得秀男說的比較有道理,如果她現在遇到一點挫折就打退堂鼓,那以後正式出去工作了遇到更多更大的挫折,她要怎麼辦?

堅持下去吧,好歹得堅持半年,把任務完成了再說。院裡對她們的要求是至少實習半年以上,對於稿件的數量和質量也有不低的要求,她不想回理川市以後和N多實習生搶活幹。

從這以後,芥末開始知道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再幹那種在背後議論同事、領導的傻事了。但,這還只是芥末遇到的第一個職場陷阱。

這個事件以後,芥末顯然在王主任面前失寵了,王主任不再叫她一起出去採訪,也不再安排她去採訪重大的活動,她跑的基本上都是會議新聞或者小活動。

芥末倒是無所謂,不用和王主任混在一起讓她求之不得,只是,感覺被身邊人引誘說領導壞話並被出賣,讓她心裡很難受,終日有些悶悶不樂的。

和她一樣老是被王主任差遣的般卉顯然很同情她,特別是芥末失寵以後,輪到般卉成爲王主任的頭號工作對象,週末、晚上、應酬之類大家都不愛乾的事,王主任都找她幹,而般卉這樣剛出來工作、能力又不強的小泵娘絕對不敢違背頂頭上司的安排。

於是,鬱悶的般卉就經常找芥末一起去吃早餐、買零食、逛街,兩人同病相憐,經常一起發泄。

般卉是個身材小巧,白淨圓潤,一臉乖巧的女孩,怎麼看都是個乖乖女。她去年剛從名爲大學實則爲中專的廣播電視專業大學畢業,據說家裡有些背景,家境也不錯,所以,雖然她的性格並不具備記者特有的外向大方,專業能力和潛質也不強,但還是擠進了電視臺這樣的油水單位。

說實話,般卉應該算是部門裡能力最差的了,攝像和寫作水平都很一般,名校正規專業的實習生顯然都比她基礎包強潛質更好,加上她那種有些唯唯喏喏的性格,大家都不太把她當回事。好在她沒什麼個性和脾氣,逆來順受,而且對別人的地位和利益不構成威脅,她還算站得穩。

芥末跑老遠地來這種小地方實習,同來的同學都不是很親近,遇到般卉,覺得自己在精神上和心靈上有了點依託,不由和般卉越走越近,有一段時間,簡直就是形影不離。

般卉經常向她訴苦,說自己週末要去接遠道而來的同學,但王主任找別人去幹活別人不去,就把她叫去了,結果忙了一天,都顧不上招待同學。而很多采訪,王主任明明能一個人完成的,卻喜歡找下屬陪伴,難受死她了。

她還說王主任要和某政府部門的人吃飯,要找女記者一起去,而部門裡的幾個女記者,有的已經結婚,有的和臺裡的領導關係好,有的脾氣比較硬,都懶得去,結果只好她去了。那種飯局,坐的都是一些裝腔作勢、勢利虛僞的官場和商場人物,吃得她很難受。

般卉說完後,總是嘆息,說自己沒有能力找到更好的單位,又不喜歡挑戰和競爭,家裡也不允許她外出工作,再怎麼鬱悶也只能熬下去了。

芥末每每聽了都很同情她,總是開導她鼓勵她,說在本地電視臺已經是非常好的單位了,而且工作壓力又不是特別大,待遇在當地也算很不錯,雖然也在搞競爭機制,但在這樣的單位,只要和領導搞好關係,怎麼樣也輪不到自己走人。

芥末在這麼說的同時,不禁暗自慶幸自己雖然沒後臺,但還有點去哪裡都不怕找不到飯碗的能力,以及獨立的性格和上進的心態。她可受不了像般卉這樣,不得不處處看別人臉色行事,受制於人。

所以,她芥末從小到大努力學習,追求自由獨立,現在纔不會因爲能力不強而依賴於人。芥末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努力與獨立是對的,別人動不動就說什麼女孩子不要太強太獨立,根本就是誤導。

一個周吧聊天,般卉忽然打電話給她,拜託她陪她去吃飯。

芥末問是什麼飯局,般卉說,城北區某官員請王主任吃飯,但王主任臨時有事,要她代表他去。因爲事先已經約好了,不少政府部門的人員都會到場,如果他們不去,是很不給對方面子的。

芥末很不喜歡應酬,而且不擅於應酬,有些猶豫。

般卉說,她一個女孩子去實在不太好意思,而且飯局上還有其他人在場,她們又是電視臺的人,什麼人都會賣點面子的,不會爲難她們喝酒,她們只是意思意思地代表臺裡出場,吃飽了就走。

想到般卉一個人去參加那樣的應酬,芥末的心軟了,她想想也是,吃飽了就走不就行了?而且她跟般卉又這麼要好,怎麼可以讓她單刀赴宴?所以,她答應陪她一起去。

傍晚六點多的吧出發去金月大酒店,在酒店門口和般卉碰頭後一起進包廂。

包廂很大,估計有五六十平方米,設有專業的卡拉OK設備,靠門的大圓桌上擺滿酒菜,五六個男女已經入席了。

做東的是城北區某某部門的黃主任,年紀大概過五十了吧,打扮和大多數小闢員沒什麼兩樣,有點做作的道貌岸然,一副MS高深且爲民服務的模樣。芥末對行政機構的設置和職務不太熟悉,記不住這位黃主任的職務,只知道大概是個能管點事的小闢員。

看到她們進來,幾個人都熱情地招呼她們坐下,還老馬識途般的在黃主任的兩邊空出位子,讓她們分別坐在黃主任兩邊。

芥末無奈,官場的飯局都是這樣,領導的身邊都安排坐年輕女孩或漂亮女孩。

芥末和般卉只是電視臺的兩個小記者,不是有必要重點巴結的對象,大家客氣地打過招呼以後就繼續喝開了。就像般卉說的,這些芥末始終不注意和記得是什麼身份的人沒有勉強她們喝酒,她們跟這些顯然在官場上混多了的人也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只是安靜地吃東西。

黃主任對她們兩位小泵娘相當照顧,不忘時不時地跟她們聊兩句,吹捧一下她們,沒說什麼沒營養的話題或給她們敬酒。芥末想,不用喝酒或參與吹捧,這樣的飯局還能忍受。

酒過半旬,有幾個人有事先走了,酒席上只剩下了四個人,黃主任,芥末,般卉和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估計是黃主任的司機之類的,對黃主任有幾分恭敬。黃主任似乎還約了其他人來談事,不時讓那個男人打電話催促其他人過來,並不滿地說怎麼遲到這麼久。

那個男人打了幾次電話後說,黃主任,我去接他們來吧。黃主任說,快去快去,都說了要介紹電視臺的記者給他們認識,怎麼讓人家記者等這麼久。

那個男人出去後,只剩下她們兩人和黃主任了。

本來芥末看人少了,也想走了,但又不好提,畢竟她們只是小人物,纔來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走,好像不太給人家面子。雖然她不喜歡面子這個東西,但社會上的人似乎都很在乎,人家再怎麼說也是政府官員,還說好要把她們介紹給別人的,總不便想走就走,熬着吧。

聊了一會以後,黃主任說他會看相,她們來了興趣。

黃主任端詳了她們的面相後說,般卉的長相有福氣,將來應該會衣食無憂,生活富足。而芥末呢,帶有貴氣,有當官或做官太太的面相。芥末好奇地問他怎麼看得出來,他說她的額頭比較高、飽滿,目光也比較有神,這是有貴氣的典型特徵,芥末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小時候家裡喜歡找人給她算命,算命的都說她芥末日後會出人頭地。

黃主任還說他看手相也很準,她們伸出手來,女左男右,黃主任看的是她們的左手。

他眯眼看了她們的掌心一會後,拉過般卉的手,放到眼前仔細看,手指繪着她掌心的紋路,分析得有模有樣的。

看完般卉的手掌以後,黃主任又順手抓起芥末的左手,分析起什麼事業線、愛情線、生命線來。芥末這樣被他抓着手,有點彆扭,但黃主任只是看了一下下就放開了,她於是又覺得自己太迂腐了。

看完手相後,般卉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她家裡打來的,她家裡好像問她在哪裡、在幹什麼、怎麼還不回家等,般卉解釋了兩句,然後不耐煩地說知道了現在就回去。

然後,她對黃主任和芥末道:“黃主任,不好意思,我家裡催我回去了,回去晚了會捱罵。芥末,你在這裡陪黃主任再吃點吧,晚點讓黃主任送你回去好了。”

黃主任說等司機回來再送她回去吧,般卉說不用了,又跟芥末說了兩句後走了,順手把半開的門掩上。

現在只剩下芥末和黃主任在這麼一個大包廂裡了,芥末覺得彆扭,也有點不安。她其實很想跟着般卉走的,但般卉已經說讓她代表電視臺留下來見遲到的客人了。

如果只是代表個人,芥末可以不理會,但她現在代表的是電視臺,而且對方又是政府官員,不好走啊。她再怎麼我行我素,也還是懂得以公事爲主,以大局爲重。

她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呆在這裡,強作笑顏和黃主任聊天。

慢慢地,她覺得不對勁了。

黃主任慢慢向她靠過來,幾乎就是挨着她的,而且說着說着,他的右手……竟然……看似隨意地……搭在了她的左膝上……

芥末渾身不舒服,往旁邊扭了扭身,他又靠過來。

芥末笑不出來了,這樣的場面讓她很難受,也讓她不知所措。如果對方明目張膽地對她動手動腳,或做什麼過份的事,她倒有理由翻臉了,可這樣……她繃着臉,不說話。

黃主任卻開始自顧自地說話了,也開始慢慢暴露他的本性了。

“看你的面相和手相,你真的天生帶着貴氣,很適合去官場發展,而且肯定會有貴人相助。你這麼年輕漂亮,去做記者太可惜了,做記者能有什麼前途?我這裡正好缺一個秘書,以你的條件、學歷,完全符合要求,你看有沒有興趣?有興趣的話,我改天就安排一下……”

芥末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那隻放在自己膝蓋上的手上,那隻手甚至開始撫摩她的膝蓋了,大有準備往上移的趨勢。

如果她今天穿的不是牛仔褲,而是裙子,那會怎麼樣呢?如果那隻手真的膽敢往上移,她該怎麼辦?是啊,怎麼辦呢……這樣的事情,女人們不是遲早總會遇上的嗎?

她想起了常常在影視和小說裡看到的那些情節,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無處不在的……性騷擾。在那些小說電視裡,女人們要麼總是忍氣吞聲,要麼就給男人一巴掌或掀桌子,她是不是也要不得不上演這樣的剛烈大戲了?

她完全沒聽黃主任在說什麼,只是冷冷地盯着眼前的桌子,這麼大一張桌子,要掀翻可能需要點力氣吧,但她應該有這個力氣,掀翻的場面一定很壯觀……

從小到大,男生們至多也就是對她吹吹口哨,從來沒有人敢碰她一根頭髮,她和女友走在一起,男生們往往會去撩撥她的女友。雖然她長得不比女友差,可他們從來不去撩撥她,別人和她都認爲這是因爲她看起來比較正經剛烈不可調戲的緣故。

可現在,居然有一匹老頭子在對她進行性騷擾……大概,這匹老頭幹這種噁心的事幹習慣了吧,而被騷擾的女人,估計也不敢惹他吧。可他不過就一老頭子,她又不依靠他……

可她終究還只是從小在象牙塔裡學abcxy看文學名著動畫片長大的小女孩,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遇到這樣的事,一時間頭腦混亂,不知道該忍着還是該發作,也不知道這樣或那樣做到底會有什麼後果……

在他還沒有太過分之前,芥末想她應該要再忍忍看情況吧,爆發是需要足夠的怒氣和忍無可忍的:“不用。我不喜歡當官,對當官沒有任何興趣,我做這行做得挺好,我就算不做這一行,去做其它的行業,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我相信我自己的能力。”

“唉唉唉,這你就不懂了,當官的好處很多,你當了就會捨不得了,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想當官……”

“別人想當官不關我事,反正我不想當官,有官讓我當我也不當!”她的聲音應該足夠冷酷了吧,可這老頭的手怎麼還不放開,似乎真的準備往上移了……

她狠狠地咬牙,目眥盡裂,握着茶杯的手暴出了青筋——別逼她失去理智!

她已經在腦海裡設想掀翻桌子然後走人的場景,在心理上做着這樣的最壞的準備,真要這麼做很不容易……這個老頭,好歹也是個閱歷豐富的小闢員,不會真的逼得她走上讓所有人都不好看的這一步吧……

就在她快要瘋掉的時候,黃主任大概感受到了她極度的反感和不悅,及時拿開了他的手,也往旁邊移了點,不再挨她這麼近。

這時的氣氛已經很僵硬了,芥末繃着臉,一言不發。

黃主任卻開始想緩和氣氛了,他帶着笑臉說:“他們怎麼還沒來,我再催催。”

他站起來,在包廂裡轉着圈,拿出手機撥打電話:“喂,到哪裡了……怎麼這麼慢……馬上帶客人進來……快點!”

打完電話後,他說出去接客人就走出去了,芥末認爲,大概是她的臉色有點可怕的原因,八角和她的同學每次一看到她這樣的臉色就變乖了。

幾分鐘後,黃主任和幾個人說說笑笑着進來,並熱情地向她介紹客人。芥末對這些客人毫不關心,別人的身份姓名她一點沒聽進去,只是爲了完成任務而客氣地跟別人打招呼。

然後,這些人繼續點菜喝酒,芥末始終沒有笑臉,只是偶爾客氣地答句腔。客人在來之前已經吃過飯了,寒暄幾句後,黃主任提議唱歌,別人似乎都知道黃主任的庇好,紛紛提議芥末和黃主任來個合唱,芥末說她不會唱歌,堅決不唱。

黃主任有點討好地說:“沒關係,唱唱就會了,來,我先唱幾首獻獻醜。”

然後他開始引亢高歌唱,等他唱完以後,受夠了的芥末也下定決心站起來,對他說蠻晚了有事去辦你們慢慢唱。

黃主任似乎不敢再留她,殷勤地說:“我派司機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還要上街辦點事情。”她不冷不熱地說。

黃主任客氣地送她到門口。

芥末走到外面後看看手機,晚上八點二十五分,真是度時如年的一頓飯。

她快步走在街道上,低着頭,心裡充滿了憤怒和不甘。她應該在當時就明確地表露她的反感和不快,或者直接拍桌子走人,而不是在過後心裡忿忿不平。當然,真的直接喝斥或拍桌子走人的話,芥末自大、不尊敬領導、不團結的名聲可能會再度傳開,她又要成爲風雨的中心。

回到宿舍裡,一直到躺在牀上,芥末的心裡仍然無法平靜,一遍遍地回憶今天晚上遇到的事情,鬱悶得想瘋掉。

這種恥辱、丟人和憤怒的事,她不想對任何人說,但她真的很不甘心。

當她終於冷靜下來以後,她慢慢地看清楚和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知道自己有多單純和傻冒……芥末,果然還是太幼稚了,在這個社會和世界面前……

在那個老頭握住她們的手時,她就應該意識到這是性騷擾了,可恨她對這個社會接觸和了解得太少,沒有足夠的防範意識,也沒有考慮到人心會這麼複雜。她應該從一開始就表現出足夠的、強勢的反感和排斥,讓人家知道不能惹她,真是太鬱悶了。

她更應該做的事情是,般卉走的時候她應該跟着走,都是大家的事,爲什麼她就應該被留下來?她不留下來又能出什麼大事?其實,最應該做的事情是,她根本就不應該去吃這頓飯,其他人不去是因爲都知道沒意思,她怎麼就去幹這種沒意思的事?

她不忍讓要好的女同事單獨赴宴而陪着去,結果呢,人家丟下她自己一個人走了。

再往深一層想,只怕……她又被人家給害了。

般卉工作一年多了,這樣的飯局和應酬應該遇到了不少,又是本地人,她不可能一點都意識不到那匹老頭是個大色鬼,在吃她們的豆腐,可她卻丟下同伴走了,她不可能不知道這簡直就是把羊留在老虎身邊。說不定,她就是知道這老頭噁心,才把她一個人丟在那裡的……

換了自己,知道對方是什麼人的話,她絕對不會把同伴單獨丟在那裡走掉……

她越想越心寒,不敢去想般卉到底是無意還是故意這麼做,但不管是無意還是故意,她都被傷害了……天下最毒婦人心,果然是這樣……般卉的做法比當年野蠻的宮野更惡毒和過份,如果她真出點什麼事情,她絕對不會原諒所有人的……

想到般卉棄她不顧,她既憤怒,又有幾分怨恨,還有幾分受傷。也許被摸摸小手摸摸腿對這個社會上的很多男人女人是家常便飯,可她不能忍受,這個恥辱,印在了她的心裡。

也就在這時,芥末清醒地意識到了,她不是在學校,她和同事包括般卉之間存在着利益衝突與競爭,她們之間的感情不能與同學、朋友相提並論。

比能力和條件,般卉學歷不高,專業能力不強,性格也不是很受歡迎,和她是沒法比的;比後臺和背景,般卉也比不上其他員工。而般卉,非常需要這份待遇好又體面的工作,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可能會對外來的競爭者真心呢?

她懊惱不已地拍打自己的額頭,怨自己怎麼能把社會當成校園呢?她怎麼能指望在這裡能交到安穎因、夕藤這樣的朋友呢?

連續幾個晚上,芥末都在不斷地反省和反思自己。

她發誓,她要讓自己變得更強更獨立,不讓這樣的事再度發生,不讓任何人看低自己。特別是,不要成爲般卉那種無法憑實力超越別人就只能通過逆來順從並耍小手段對付別人的可憐人。

可笑的是,幾天以後的一個傍晚,那匹黃老頭居然跑到她們宿舍來找芥末了。

臺裡安排芥末和另外幾個實習生住在三房一廳的套房裡,她沒有直接趕走那老頭,當着其他同學的面態度卻很冷淡,愛理不理,說話不冷不熱。

那老頭掩飾不住滿面的尷尬,想討好她,芥末卻不領情,甚至看都不看他地和同學們有說有笑。老頭呆了幾分鐘後,訕訕地走了,芥末也是不冷不熱地說好走不送。看到他自討沒趣的模樣,她心裡總算出了一惡氣。

那老頭沒再找過芥末,芥末也不再主動找般卉玩。

她心裡對般卉帶着幾分怨氣甚至是恨意,但每次看到般卉對別人那副乖巧和順從的模樣,她又有幾分憐憫,沒法對她冷得起臉來。

她能把般卉怎麼樣呢,吵嗎鬧嗎,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去領導面前告她的狀或在背後說她的壞話嗎,只有弱者纔會到處傾訴自己的不平和不幸以尋求別人的同情。

總之,芥末不再信任身邊的任何人,既不和任何人翻臉,也不和任何人親近,更不會表露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她真正地開始明白了社會的殘酷和複雜。除了工作,她就是埋頭看英語、寫小說,和男友女友們聊天,把那些爾虞我詐丟在一邊。

身在他鄉並遠離身邊人的芥末有些孤單了。

她懷念和津澤秀男安穎因他們在一起的校園生活,可是,她不可能永遠和他們在一起,她必須要學會面對和習慣這樣的分離。

某天傍晚,她坐在籃球場上,看臺裡的人和其它單位的人打籃球,又想起在校園裡大家一起玩樂的美好時光,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酸的。原來,她自詡獨立,其實是這麼的不習慣孤單。

她好想回理川了,可她在這裡才呆了四個月不到,任務沒完成,又沒找到龍久一,就這樣失敗地打道回府,她不甘心。

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一個人孤獨地坐在那裡,一位年紀不算太輕的女球員捧着籃球過來,熱情地對她打招呼:“嗨,你是臺裡新來的吧?見過你幾次,不知你叫什麼?”

芥末對她笑笑:“我叫芥末,七月份來的實習生。”

“我叫珍珠,做電視報的,早就聽說臺裡找了幾個名牌大學生來實習,原來就是你們啊。”

“我叫你珍姐吧。我們沒這麼誇張,只是普通的學生而已,在這裡沒做出什麼成績,慚愧。”

珍姐爽朗地笑笑:“在我們這種小地方,不管有多少能力都做不出成績的,只要領導滿意就行了。”

她說的還真是直接,性格有夠直爽,芥末笑笑,對她有了好感。

珍珠在她身邊坐下,和她聊一些瑣瑣屑屑的事,吃住行遊等。對方年紀比她大多了,又不是同部門的,沒什麼利益衝突,和她打交道應該不會再有問題了吧,芥末想。

畢竟,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沒有可以一起說話一起玩的人,會很抑鬱的。

從那以後,芥末不怎麼和部門的人走到一塊,倒是常常和珍姐在一起。

珍姐住在公司宿舍裡,她似乎很不喜歡呆在家裡,總是跑出去玩或參加各種活動,說是玩,其實也沒什麼地方可玩,一般就是去找朋友們度日子。

芥末和她下班後有空就一起去買水果逛街,珍姐經常帶她去女朋友家吃飯,她的女朋友人不錯,幾個人經常湊在一起混飯吃,海闊天空地聊。在單位裡受夠勾心鬥角的芥末,從同性的友誼中總算得到了一點精神上的安慰。

但這樣的好景也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有一天,她的師傅和她出去採訪時,很含蓄地對她說:“芥末,你現在好像都不太和大家一起玩了?”

“喔,是啊,我們部門的人那麼忙,個個都有自己的事,我都不好意思打擾。”

“有空也多跟大家一起聊聊啊出去唱唱歌啊,都是同部門的人,還是親近一些比較好。你好像和電視報的珍珠挺合得來?”

“嗯,是蠻合得來的,有時一起買東西逛街什麼的。”

“你們年紀相差那麼大,她又離過婚,還有一個孩子,你們還真是有共同語言。”

“啊,不是吧,看不出來……”

珍姐離過婚還有孩子?芥末現在才知道,但想想,珍姐應該過三十歲了吧,在這樣的小城市,如果說沒結婚,可能性不高。離過婚並有孩子的女人還經常出去玩,珍姐也真是蕭灑,但在這種保守的地方,可能會被人議論吧……

果然,師傅又含蓄地說了:“她離過婚,把孩子交給老人帶,自己經常出去玩,也不知道跟哪些人玩,很多人都不太贊同她的這種生活方式。你一個小泵娘剛從學校出來,多跟年齡相仿的年輕人玩比較合適吧,和離過婚的女人玩在一起,恐怕讓人覺得有點奇怪……”師傅不再說了。

芥末的心裡卻再也無法平靜了。

珍姐從來沒有帶她去認識和接觸什麼不三不四的人物,她覺得珍姐人挺好。但她確實也隱隱感到,她和珍姐在一起時遇到臺裡的人,大家看她的目光有些怪怪的,而且臺裡似乎也沒有什麼人和珍姐走得近……

師傅的話,讓她意識到了種種不妥,她很苦惱。

珍姐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她能夠因爲珍姐的名聲可能在臺裡不是那麼好,就疏遠她嗎?這也太勢利了。可是,她和珍姐在一起時確實有些代溝……

而且,珍姐似乎很想找男友,熱衷於認識男人,可她卻只想和女性朋友一起玩,兩人都害怕孤單卻在交際上意見不一。她有時甚至會想,芳華不再的珍姐喜歡和年輕女孩一起玩,也許是希望這樣可以多獲得一些男人的關注,唉……

在這種時候,芥末深深地明白了秀男以前經常提醒她的話,在這個社會,比起在課堂上學的知識,每個人更應該學習如何處理人際關係。秀男和津澤,在這一點上都處理得非常成功,所以,他們走出校園後比她更能適應和應對這個社會。

芥末啊,泡在象牙塔裡的時間太長了,雖然聰明能幹,但出了校園,也只是個孩子……

面對臺裡的流言蜚語和不形於色的議論,芥末並沒有和珍姐疏遠,她不希望自己被流言操控,她要做一個始終堅持自我的人。

然而,她發現她和珍姐的隔閡越來越大了。

珍姐坐不住,喜歡玩,哪怕東逛西逛也不願安靜地坐下來。可芥末並不是那麼喜歡動和玩,她還要學習,還要看書,而這些,不是珍姐所興趣和喜歡。

芥末真的覺得她和珍姐不是同一類人,她們之所以走到一起,只是因爲都被環境所排斥,都需要一個伴。

一個週末,珍姐有約,便帶她和另外一個女友去吃飯。因爲有過前車之鑑,芥末對陌生人的飯局都有點害怕,但這次是三人同去,而且珍姐向她保證請客的不是爛人,芥末去了。

結果,雖然這次她沒遇到色狼,而在座的中年男人們,卻叫了幾個陪酒小姐過來坐陪,看他們互相調笑,芥末同樣也很難受。

坐在芥末身邊的男子居然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去啊,去給×總敬酒啊。”芥末對他拍自己的肩膀感到很反感,過了幾秒後,她忽然反應過來,這些人不會把她們當成那些陪酒的小姐吧?

這種想法讓芥末同樣吃得索然無味,雖然桌面上都是平時難得吃上一回的菜,可芥末卻無比想念學校裡的大排檔,想和同學朋友們一起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時光。

珍姐吃得相當開心,和請她的男人談笑風生,芥末滿心惆悵,知道自己和這樣的應酬社交格格不入,也和珍姐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她真的明白了物以類聚的道理,只有和同道中人在一起纔會開心啊。

回去以後,芥末又想了很多很多,人在孤單的時候心靈都會變得脆弱,渴望能遇到知己和同伴,在交友和人際交往上有時便會迷失自己,有時會飢不擇食,有時會飲鳩止渴,有時會勉強自己。可是,那隻會讓自己更空虛。

她,得讓自己的心靈更強大,強大到能夠戰勝這樣的孤單與脆弱。

在這以後,她還是和珍姐保持來往,偶爾還會一起去買水果吃早餐,卻不再和珍姐一起出去玩,也不再深談。

她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在工作和學習之上。

如何才能讓自己在不喜歡的環境中堅持下去?她明白了,有理想並始終堅持自己的理想,併爲自己的理想努力到底。

一個人,會因爲堅持理想而變得強大,她會克服眼前的挫折與迷茫。

而不久之後的一些事情,令芥末覺得不再有堅持下去的必要。

忽然某一天,芥末就聽到了令她吃驚的消息——般卉傍上了別人。雖然她不參與別人的八卦,但同事們的私下議論還是傳到了她的耳朵裡。她不敢相信,般卉那樣的女孩,家境好,長相福潤討喜,工作又好,有什麼理由要去傍大款之類的?

她沒有刻意去打聽任何人的隱私,但般卉的變化越來越明顯。

般卉有了一輛嶄新的雅馬哈摩托車,芥末對摩托車並不太瞭解,但她知道這樣的摩托車價格不會便宜,估計要一兩萬元,而以般卉的收入,工作才一年多不可能買得起。

雖然般卉說這摩托車是家裡幫買的,但除了摩托車,她還用上了名牌包和名牌衣服,出手也變得大方起來,這可不像是剛出來工作一年多的人能辦得到的事。

般卉似乎還心事重重。有一次一起吃飯,般卉忽然含蓄地問她:“你說女人和有夫之婦談戀愛會有前途嗎?”芥末說一般都沒有,並從理論和現實兩方面進行論證。

般卉沉默地聽了半晌後,有些落寞地說:“我也覺得不太可能。我有一個朋友,她遇到了一個男的,那男的蠻有錢,對她也很好,但那男的已經有老婆孩子了。她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想拒絕又捨不得,但又覺得這樣下去希望不大。”

所以,你就像現在這樣玩是吧?芥末在心裡暗暗道,基本上能斷定她嘴裡的朋友就是她自己了。她不痛不癢地勸慰了般卉幾句後,般卉的電話響了,要出去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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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卉掛了電話後又撥打另外一個電話,對她說:“我要去採訪了,叫朋友來接我,朋友有車。”

果然還不到十分鐘,就有一輛黑色的小車來接般卉,芥末隱隱看到開車的是個年紀不輕的男人。現在,般卉似乎開始在有意無意地炫耀自己的物質條件了。

芥末看着小車的背影,對她既有幾分鄙視,也有幾分同情,還有幾分憐憫。

部裡的記者,哪個不是後臺強硬家境富裕,個個開的摩托車都很拉風,般卉和他們相比,終究是差了一截,大家對她的不予重視顯而易見,般卉,應該也覺得難受吧。所以,一旦遇到機會和誘惑,她就不想再這樣總是低人一等,即使不太光彩,即使心裡矛盾,也很難抵擋。

芥末搖搖頭,獨自走回宿舍。她不是般卉,無論如何,她絕對不會走和般卉一樣的路。

這天晚上,芥末忽然很想龍久一,她一遍又一遍地想起和龍久一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起他在溜冰場向她伸出手,想起他晚上騎自行車送她回下彈跳,想起他眼裡燃着火焰向宮野伸出拳頭。

她渴望見到他,渴望知道久違的故人現在過得怎麼樣。般卉的變化,讓她對這裡越來越失望,她不想再呆在這裡了,這裡不是她應該呆的地方。

可她還沒有見到龍久一。她來這裡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想見到龍久一。她一直在查詢和打聽,曾經有過消息,但別人說他好像調走了,也不知道調到哪裡。他去的是一個在行業內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型國企,單單是子公司就有十幾家,不好找。

龍久一,他現在在哪裡呢?過得怎麼樣?他可還記得曾經的故人?

幾天後的一個早上,芥末正在辦公室裡看英語,忽然有電話找她。她覺得很奇怪,如果是朋友,肯定會打她手機或者在QQ上聊天,怎麼會打到這裡來?不會是工作上遇到的那些通訊員、宣傳員之類的吧?

職業精神還是要有的,她扯起親切的笑臉接電話。

“喂,你好,我是芥末,您哪位?”

對方的聲音穩重低沉:“芥末,我是龍久一。”

芥末愣了一下,繼而興奮地尖叫起來:“啊——”

聲音引來同事們的側目,她趕緊放低聲音,壓抑着驚喜道:“真的是你嗎?你現在在哪裡?我找你很久了,你跑哪兒去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她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串,龍久一一直很安靜地聽她說完,才微笑着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百義。我年初的時候調到理川高新科技園的新廠,全家也搬到這裡來住了。昨天回百義辦事,晚上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你的名字,就試着打電話來問問,我想,這世上應該不會有第二個芥末了。”

聽到那久違的溫暖的聲音,芥末一時間激動不已,要不是在辦公室裡,她也許真的會喜極而泣:“能碰上你真的太好了,你現在還好嗎?”

“嗯,挺好的,你呢,還好嗎?”

芥末真想馬上和他聊個夠,可這裡是辦公室,她強忍喜悅地和他聊了幾分鐘,互相留下聯繫方式後,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

龍久一既然不在這裡,她想她也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裡了。她立刻找臺長申請結束實習,臺長客套地說了幾句肯定她的話,說會盡快給她辦妥實習簽定。

第二天,芥末拿到了實習鑑定,雖然她在這裡期間出了不少波折,但臺裡還是很講人情地給了她一個不錯的鑑定。她的任務並沒有完成,但她可以回到理川后再找單位實習。

拿到實習鑑定後,芥末沒有跟其他同事打招呼,就踏上了返回理川的路程。

現在是十一月初,從她七月中旬來這裡開始,過了四個月。雖然經歷的過程很抑鬱,但回過頭看看,這四個月的社會學習,比她過去二十一年裡學到的還多。這其中的點點滴滴,足夠讓她思考很多很多。

她承認她在這裡是個失敗者,她不會再回到這裡了,但這裡教給她的,她會始終記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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