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看着顧浩遊,婉拒了他剛纔的請求:“抱歉,顧師兄,尊者是否願意再收徒並不是我能左右的。”
顧浩遊卻不相信:“阿朝,師兄並不是要你向尊者收我爲徒,而是將我帶到尊者面前讓我和他詳談,無論師兄最後有沒有成爲尊者的徒弟,師兄都不會怪你。”
唐朝只覺得可笑:“師兄,尊者從來不見外人。”
“不是有你這個尊者的徒弟嗎?”顧浩遊理所當然地回答。
“抱歉,顧師兄,恕你這個要求我無法接受。”
聽了他這話,顧浩遊怒極反笑:“怎麼?難道你成爲了葉妄尊者的徒弟後連一直照顧你的師兄都不認了?連這麼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
“師兄,我說過了......”唐朝正待再說,卻被顧浩遊一把打斷。
“我不管,反正無論如何,我都要見上尊者一面,否則你我情誼便就此盡了吧!”見唐朝始終不肯鬆口,顧浩遊的怒火已經到達了巔峰,怒意促使他甩袖便走,只留唐朝一人在他自己的小屋裡。
既然連你都能當葉妄尊者的徒弟,爲什麼我不能?莫不是要阻攔我的通天大道?顧浩遊越想越氣,完全將唐朝當成了他修仙坦途的攔路虎。
唐朝無奈的看着被顧浩遊一甩袖子造成的一片狼藉,搖搖頭便使用清潔術將這一切恢復規整。
顧師兄是他進玄天境以來最照顧他的人,他也想要做出報答,但這樣的要求與態度,即使他總是以最好的方向來揣測別人,但還是忍不住生出了一種荒謬之感:這真的是那個一直溫柔待人,即使他犯錯了也不會生氣的顧師兄嗎?師兄對自己的好,真的是因爲他本身,而不是因爲他能夠爲師兄帶來利益?
唐朝懷疑片刻,便開始整理起自己的衣物來,他今天回來,便是想要帶一些不能不帶的東西去染春山,卻沒想到但還未等他收拾,師兄便闖了進來。
唉,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不僅不小心搶了男主的機緣不說,還被師兄怪罪,可他也沒辦法呀,書裡的葉妄尊者就是這樣,非常非常高冷,讓他再收一個徒弟,還不如讓他生個孩子實在。
要是他沒有成爲葉妄尊者的徒弟就好了,這樣不僅男主能夠順利拜師,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他和顧師兄還能安安穩穩的......
顧浩遊想要走回自己所在的小屋,剛到門口,卻發現那兒站着位少年。
那少年的身量不高,一副十一二歲的樣子,長相也非常玉雪可愛,但所有的可愛氣氛完全被他那雙帶着陰沉的眼睛給破壞了。
顧浩遊見那人十分陌生,便開口問道:“請問這位師弟是?”
少年開口,聲音童稚中帶着幾分沙啞:“蠢貨。”
顧浩遊正想發怒,卻發現少年周身上下的氣息他完全無法察覺,會有這樣的感覺只能是兩種情況,一種是少年修爲比他高深得多,另一種情況便是面前站着的少年是個尚未修煉的普通人,但能在玄天境之中的人,那會有幾個連修煉都做不到的?
正當顧浩遊驚疑不定時,少年又開口了,“這麼頤指氣使的對別人說話,難怪別人不會答應你的要求,活該到現在也只是個外門弟子。”
“你......”少年的話暴露出來的信息讓顧浩遊一驚,即使在被眼前的通天坦途迷了眼,顧浩遊也知道他和唐朝談論的這些話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況且兩人談話之地十分偏僻,幾乎無人會到此,那麼少年從何而知的不言而喻。
“師弟你在說什麼?師兄沒聽懂。”顧浩遊看着面前宛如惡鬼般的少年,還在垂死掙扎。
“你說沒聽懂就沒聽懂吧。”少年嗤笑,並不想同他爭辯什麼。“開門讓我進去。”
......
往事回憶起來總是會美化很多東西,恍惚中,唐朝甚至分不清前世和現實的區別,恍恍惚惚就回到了染春山之上。
空空蕩蕩的宮殿裡,依舊什麼也沒有,這種感覺讓唐朝以爲他回到了前世的那個時候,師尊飛昇之前就坐在宮殿裡那張玉牀上等他,等他到來,再問出那個問題......
他跌跌撞撞地走進宮殿,卻沒有在熟悉的地方找到熟悉的人,半晌後,唐朝緩緩地笑出聲。
這一切,終究還是不一樣了啊......
葉妄與趙堂主談話歸來時,看到的就是坐在地上,眼睛卻望着玉牀的唐朝。
這讓他有些疑惑。
在葉妄不在的那段時間裡,唐朝笑着笑着就哭了起來,站着哭累了,就坐在地上哭,哭聲由大至小,變成了隱隱的抽泣。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周身被一股帶着冷意的靈氣裹起,隨即將他放在了不遠處的木牀之上。
唐朝一愣,驀地轉過頭去,臉頰上還掛着未褪的淚痕。
這讓準備說話的葉妄一怔。
還未等他組織好語言,唐朝便欣喜地朝他撲來,“師尊......”
感覺到身體接觸時柔軟的觸感,葉妄將周身的護體靈氣收起,以防不小心傷到了懷裡的小徒弟。
“怎麼了?”葉妄並不會安慰別人,想了好久才問了這麼一句。
“沒什麼。”唐朝抹抹眼睛,擡起頭衝葉妄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我想師尊了!”
葉妄皺皺眉,明顯對他的說辭並不相信,但卻並沒有再問什麼。
看着依賴般抱着自己卻死活不肯說出真話的唐朝,他的內心柔軟了一瞬,畢竟還是個孩子。
於是葉妄忍不住摸了摸唐朝那看起來格外柔軟的頭。
唐朝一愣,便將整個人都埋進葉妄的胸口,聞到熟悉好聞的香氣之後還忍不住蹭了蹭。
真好,師尊真好,師尊怎麼可以這麼好。
即使我變了那麼多,但師尊卻從未變過,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變過。
有時候唐朝甚至會想,是不是自己的存在拖累了師尊,明明前世他衆叛親離時,師尊可以當作從未有他這個徒弟,但是他還是從未這樣,即使他的存在已經是個污點,他還是從來沒有放棄過他。
想着想着,唐朝的眼眶又開始溼潤起來。
低頭專心安撫(摸頭)的葉妄感覺到自己的胸前傳來一陣溼意,他愣了一愣,才明白這是爲什麼,葉妄活了一百多年,從未經歷這樣的情況,這讓他一時有些猶豫和躊躇,只能呆呆地站在那裡讓人倚靠着哭泣。
唐朝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的他格外敏感,明明之前親身經歷過那麼多痛苦卻從未掉下一滴淚,但被人安慰之後,他的淚卻彷彿不受控制一般噴涌而出。
不知哭了多久,唐朝感覺自己臉上一涼,那些眼淚都被微涼的靈氣撫平。
“別哭。”葉妄對他說。
唐朝想笑,可是他真的笑不出來,眼淚簌簌地落下,彷彿一粒粒晶瑩的珍珠,遇到靈氣被瞬間抹平。
看到唐朝嘗試幾次,終於勉強對他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葉妄身體一僵,便再也沒有過多言語,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眼裡有些不解和心疼。
“師尊,你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哭累了的唐朝問他。
由於專心修煉,葉妄並不太清楚這些雜事,唐朝的問題讓他一愣,師徒之間會一直在一起嗎?
“我不知道。”葉妄認真回答。
“即使師尊的修爲很高,師尊也不知道嗎?”唐朝又問。
“這人世間的一切,並不是一成不變,即使以我如今的修爲,對於浩渺天地來說也不過是滄海一粟,未來的一切,並不是盡在眼前的。”
“這樣啊......”對於他說的這些,其實重來一回的唐朝有早已明白,這世間又有誰能一成不變呢?哪怕這一刻你覺得會天長地久,也許下一刻便天人永隔。
“即使我無法保證,但我能確定的是,我永遠都只會有你一個徒弟。”葉妄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想的。
“我相信師尊。”唐朝說,即使在前世他死之前,從來沒有聽過任何他重新收徒的消息。
也許是心境開闊了,唐朝在心神放鬆之後,渾身的氣息便攀上了一個巔峰,這讓在場的兩人都有些驚訝,隨即唐朝看着木木呆呆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葉妄,忍不住笑了出來。
早在一年前,他便可以突破築基,但那時還有着葉妄的收徒試煉,興許是如今心情放鬆,用來壓制的神魂一時不察沒有再繼續壓制,於是他就這麼在葉妄面前突如其來的晉升了。
“我一定會努力和師尊站在同樣的高度的!”笑過一陣後,唐朝對着葉妄那張如霜似雪的臉,鄭重地說道。
“我相信你。”葉妄面帶笑意。
......
玄天境一隅,顧長澤看着面前恭敬行拜師禮的徒弟,一臉嚴肅道:“看到染春山了嗎?”
“看到了。”蕭恪恭敬回答。
“等徒兒什麼時候修爲能勝過染春山的唐朝,我便也給你辦一場像染春山前幾日那樣盛大的收徒大典。”
“......”本以爲剛剛拜的師傅要對他告誡什麼的蕭恪一噎,竟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清楚了嗎?”
“......弟子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