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我爸媽先去飯店了,等到了飯店,咱們就能見到他了。”孟庭軒與她一同坐在後座,坐在她的身旁,緊緊的握着她的手,十指交纏。
除了陸開誠以外,她真的沒有和任何人做過這樣的動作,下意識的就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她抽動了兩下,卻被纏的更緊,譚月月不再掙扎,再怎麼說,孟庭軒也是她的丈夫,她不該排斥。
他的丈夫就坐在她的身旁,目光如炬,炯炯有神的雙眸緊緊盯着她,似火,似水,似陸開誠……
譚月月與他對視,看着看着,就失了神,無意識的叫喚,“老公……”
她不知道自己在喊誰,是孟庭軒,還是陸開誠,有那麼一瞬,想哭,又不知道爲什麼而哭。
孟庭軒溫婉的笑臉飄過來,落在她的眼裡,他幸福的喚她,“老婆。”
然而,他的笑臉,並沒有在她眼裡呆上片刻,突然間,“轟隆”一聲巨響,將孟庭軒整個人擊成碎塊。
譚月月驚呆了,耳膜傳來刺耳的剎車聲,然後就開始嗡嗡嗡響個不停,她看着孟庭軒剛毅的臉龐逐漸染上痛苦,她感到天旋地轉,渾身發抖,緊接着就是一股強大的力,將她整個人捲入溫暖的懷抱,緊緊的,不留一絲縫隙,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鮮紅的血流淌在她的臉上,眼上,脖頸上,天地一霎那變成血紅色,譚月月驚恐的搖頭,時間彷彿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
絕望是什麼顏色的?灰色嗎,還是黑色?還是血紅色?
譚月月仰躺在溫暖的胸膛上,有一雙強壯的胳膊挽着她的腰,替她擋去了迎面而來的碎玻璃。她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卻因爲衝力的原因,感到肺部隱隱作痛。
她的耳邊,盡是野火竄起來的嗚嗚聲,還有呢?還有自己無助的哭聲。
剛纔還華麗無比的寶馬車,一瞬間變爲一堆廢鐵,譚月月盯着變形的車門,盯着如人高的火焰,她不想走,亦或是逃。
爲什麼呢?爲什麼上帝總是要和她開這樣的玩笑?真的好玩嗎?她明明前一秒還在幸福的微笑,還在憧憬着美好的未來,下一秒,一切就都變成了泡影,變成了廢墟。
譚月月垂下眼眸,已經聽不見孟庭軒的心跳聲了,只剩一隻還帶有餘溫的大手,緊密的纏着她的手,大片大片的血滲過指縫,落與兩人的掌心內。
那是她眼裡最絕望的色彩啊。
“庭軒。”她突然輕輕的喚,無助的喚,卻再也喚不醒孟庭軒的意識。
眼看着大火即將燒來,譚月月的淚水越流越急,她幾乎是無意識的掙脫開孟庭軒的手,轉身查看他的傷勢。
尖銳的玻璃刺穿了他的太陽穴,一片血肉模糊,孟庭軒全身上下佈滿了鮮血,紅的耀眼,譚月月不可置信的搖頭再搖頭,她不相信前一秒還好好的準新郎,如今,緊閉着雙眼倒在了地上。
她顫抖着伸出手,替他擦去眼角的鮮血,顫抖着說,“庭軒,你還好嗎,你不要嚇我,你不是要娶我的
嗎,你不是說咱們去結婚嗎,你不能就這樣拋下我,醒過來好不好,醒過來!”
她哭的悽慘極了,聲嘶力竭的叫喊沒起到半點作用。
不能再這樣下去,庭軒的血流的越來越多,她得救他,一定得救他。
譚月月拼盡全力砸開了車門,她跪在地上,半拖半抱着孟庭軒渾身是血的身體,往外拉扯着。
“庭軒,我們現在就去醫院,一定不會有事的。”
一陣生拉硬拽間,譚月月白色的婚紗被血染成大紅色,炫目耀眼到了極致,她用盡了全力,渾身狼狽,終於將孟庭軒從一片廢墟中帶了出來,幾乎是同一瞬間,身後傳來,“隆”的一聲巨響,整輛車爆炸開來,火勢越發不可收拾,燃燒了整個車廂。
譚月月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滿眼染得通紅,好在,逃出來了。
她累的快要虛脫,隱隱約約間看見先前的迎親團驚慌失措的跑過來,有一雙手托住她的腦袋,焦急的叫喊,“快醒醒。”
這是誰的聲音?爲什麼這樣沉穩,令人安心?還帶着一絲半縷難以分辨的寵溺,好熟悉,她一定是在哪裡聽過,在哪裡呢?哦,是在一座美麗的城堡裡……
是陸開誠,對嗎?
……
我是個幸福的新娘,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可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醫院?
三十秒前,譚月月睜開了眼睛,從來就沒有變過,無論是八年前也好,還是八年後也好,只要她在痛苦中醒來,就一定是醫院。
白色的牆,白色的屋頂,還有白色的牀。
又是僥倖逃過了一劫。
“我是個幸福的新娘,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可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醫院?”
她輕聲呢喃,沒有人迴應,空氣裡傳來淡淡迴音,空靈空靈的。
譚月月閉上眼睛又睜開,腦海裡一閃而過車禍的畫面,她感到胸口一緊,對了,是出事了,在她和孟庭軒趕去婚禮現場時,發生了車禍!
她還能記起當時無助絕望的心情,還有孟庭軒滿是鮮血的面龐,她好疼,幾乎是下意識的從牀上下來,不顧肺部難忍的疼痛,一路小跑着來到護士站。
她面色蒼白如紙,有着悽慘的美感,急急忙忙的問,“護士護士,你有沒有見到今天車禍送來的男人,他叫孟庭軒,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裡?”
護士掃了眼渾身是血的譚月月,這人還穿着滿是血的婚紗,有些疑惑,不過看她挺着急的樣子,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於是護士翻了翻電腦記錄,面無表情道,“病人現在還在搶救中,手術室在三樓。”
聽言,譚月月道了句謝謝,馬不停蹄的往三樓趕去。
庭軒,你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啊!
當她氣喘吁吁感到三樓時,看見走廊裡坐着許多人,無一不是在痛哭,有孟母,孟父,還有小念念。
尤其是孟母,哭的淒涼極了,眼淚止也止不住。
譚月月看見近在咫尺的手術室上面的燈亮着,手術還沒有結束,一切都還沒有結果。
她顫抖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停在一衆人的面前。
小念念看見媽咪來了,原本悲涼的心情好了一些,他從座椅上站起來,眼睛紅的像只兔子,輕輕的拉了拉媽咪的衣角,無措的說,“媽咪,爸爸……”
他實在說不下去,剛剛醫生對他們說,孟叔叔的情況不太樂觀,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怎麼會這樣呢,本來好好的婚禮突然就釀成了悲劇,他雖然不想要孟叔叔做他的爸爸,可是,他是真的喜歡孟叔叔,也從來沒有想過,孟叔叔有一天,會成現在這副田地。
他老爸還沒來及上場,孟叔叔就已經自己下了場……
譚月月盯着小念念開合的嘴角,瞪着眼睛問,“他怎麼樣了?”
小念念從來沒見過媽咪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險些害怕的哭出來,他吸了吸鼻子,想回答,又怕刺激到老媽,只能瑟瑟索索的躲在孟母的身後,肩膀一高一低的聳動着。
手術室外的走廊,安靜空洞到令人喘不過氣來。
孟母用紙巾擦掉淚水,隨即,又流出一道新的淚痕,她摸了摸小念唸的臉頰,髮絲一瞬間染成白色,“念念,別怕,你爸他不會有事的。”
譚月月看着孟母,亂七八糟的情感統統涌上了心頭,“媽,庭軒現在究竟怎麼樣了,醫生,醫生是怎麼說的?”
孟母嘆口氣,她本是開開心心的出門,兒子的大婚之日,做母親的,哪有不開心的道理?可她千想萬想也想不到,就在新婚之日,兒子竟然會出車禍。
可憐了她這兒媳。
“月月,沒事的,咱們庭軒福大命大,一定可以挺過來的。”
譚月月不相信,先前她分明看見了好多血,孟庭軒流了好多的血,就算不死,也會丟半條命,她不相信,孟庭軒會沒事。
“媽,你老實告訴我,庭軒他究竟怎麼樣了?我昏迷前看到了好多好多的血,他是不是凶多吉少了?媽,一定不會這樣的……”
她亂七八糟,說了些毫無章法的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什麼,總之就是難過的快要死掉了,她真的快要難過到死掉了。
孟母再也挺不住了,一屁股癱倒在椅子上,掩面痛哭,“醫生剛纔說,他說,我們庭軒,情況不樂觀……”
聽言,譚月月感到頭頂上方響了個巨大的響雷,震得她不禁連連往後退,最後,一不小心踩到了及地婚紗,腳下一滑,狼狽的栽倒在地。
屁股生疼生疼的,卻沒有心臟疼的厲害,如果孟庭軒死了,她又將揹負一條新的人命。她譚月月註定了要活的這麼血腥嗎?八年前是,八年後仍然是。
“媽咪。”見譚月月跌倒了,小念念擔心極了,忙衝上前,想要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卻被譚月月一把推開,她紅着眼睛,蜷縮着身子,“走開,都走開,離我遠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