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高緯是想到了高儼，陸令萱看着殿內打掃收拾的侍女公公，沉聲道：“我是看着皇上和琅玡王長大的，所以對你們也很是瞭解。皇上你疼愛自己的弟弟，但如今的琅玡王聰慧有謀略，放眼天下有他這樣的身份和謀略的人若是以不軌之心待在你的身邊，那就是對皇位的覬覦！從前也有人說琅玡王並非將相之相，他絕非能夠滿足於當臣下的人！他能夠獨斷專行的冒充你的名義下旨殺了和士開，難道你還看不出他的心思究竟是什麼嗎？”
陸令萱說到最後的時候語氣有些激動，聲調還隱隱提高了幾分。即便如此，高緯眼光還是冷冷的看着殿內，一言不發。
見高緯一副冷淡的表情，陸令萱忽然有些着急。想起曾經與和士開交談過的話，她在心中琢磨了即便，她不確定這樣的話題會不會熱鬧高緯，也不確定這個人是不是真的能夠被她當做除掉高儼的關鍵人物。只是那時和士開提到這個人的時候也是有些驚歎之情的。
“琅玡王之前的作爲已經讓朝中有些大臣感到恐慌了，他們有了恐懼之情這對皇上你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啊！”陸令萱拉近了高緯之間的距離，往他的身邊跨了一步：“和士開說過，琅玡王有一個心愛的女子，這也是皇上你心愛的人是嗎？”
果然，高緯在聽到陸令萱聽似無心的話語時，把頭擰了過來，眉頭輕蹙着看向了她，眼神中還隱隱有了些怒意。
其實陸令萱知道這件事情並不奇怪。
一瞬間就想明白了，高緯慢慢的斂去眼眸中的怒意，把目光送陸令萱的身上收了回來。
“皇上，你要儘快做出打算了！”
感覺到高緯似乎並沒有要真的置高儼於死地的意思，陸令萱有些焦急了：“你登上皇位談何容易？先帝曾有意易儲你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和士開當初想盡辦法保你，現在坐在皇位上的人就不是你了！如今，皇位差點被奪，這看中的美人還要被搶，你真的要在身邊養着一個這樣時時刻刻都威脅着你的人嗎？”
雖然陸令萱直到這一刻才說出了她的本意，但高緯早在她站在他的身邊時就知道她要說些什麼了。
陸令萱的話不假，當初他還是皇太子的時候，高湛的確有意要讓高儼來當儲君，如果不是和士開他們用計讓他先行登上皇位，這之後該有怎樣的變數，現在是誰身邊的人被肢解、被暴屍市集也就會出現轉篇。
只是，爲了權勢真的能做到這一步？
陸令萱從小看着他和高儼長大，她是他們的乳母，按道理來說比起胡韻這個生母，她和他們的感情還要更深刻一些。高儼想要除掉陸令萱的原因他知道，陸令萱想要除掉高儼的原因他也知道，只是他想不明白，命名從小到大像母子一樣生活在一起的人爲什麼可以如此決絕的要置對方於死地。
“乳母……”
深深吸了一口氣，高緯不解又痛心的看向陸令萱，這樣的神情讓後者有一些吃驚。
強扯出一絲笑意，高緯的脣角冷冷的勾起，吊兒郎當的笑了兩聲：“你怎麼能忍得下心呢？”
陸令萱的神色僵了僵。
“罷了……”
忽然覺得有些煩躁，高緯皺着眉頭將身上的狐裘脫了下來。褚公公面色驚愕的迎了上去，還不等他走近高緯就將已經脫下的狐裘拋到了他的身上，轉身往內殿外的石階走了下去。
陸令萱轉過身子不解的與褚公公面面相覷，又將目光放到似乎很疲累的高緯的背影上。
想到高緯還沒有對她說的事情給出答覆，陸令萱有些着急的往前跨了一步，像高緯已經走下去好幾階的背影伸出了手：“皇……”
“你要怎樣，就怎樣吧……”
留下這句話，高緯頭也不回的徑直往階梯下走去。
褚公公似乎才突然明白高緯這是要離開北宮，抱着手中厚實的狐裘就往已經走到這條長長的石階中央的高儼追了過去。
陸令萱站在石階上方，默然看着高緯離去的背影。
……
“乳母，你嚐嚐這個好不好吃，這是母后託人送過來的。”
“乳母，你看仁威這字寫的怎麼樣？父皇誇我了！”
“乳母，父皇封我爲‘東平王’了！”
“乳母……”
“陸大人……”
……
回想起昔日高儼那令人憐愛的語氣和臉，陸令萱有些不忍的閉上了眼。
在她能回想起的那些美好的記憶中，高儼甜甜的喊着“乳母”聲音佔據了她回憶的大部分。只是，如今她記憶中最深刻的，還有他開始改口稱呼她爲“陸大人”的那一次。
琅玡王府。
高儼靜靜的站在正廳中央。
李憐站在他的身旁，一手覆在隆起的腹上，脣色泛白的顫抖着。她另一隻手緊緊地握住高儼負在身後的手臂，雙眼也隨着高儼的目光看向站在前院中的褚公公還有一些侍衛。
“王爺，請吧。”
“王爺！”
褚公公在下方笑意勃然的說了聲“請”，拽住高儼的李憐卻緊張的一把把高儼往後拽了一些。
被李憐一拽，高儼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大力，有些踉蹌的往後退了兩步。李憐意識到自己的力道似乎有些過了，她雖然想要朝高儼認錯，但想到站在下方的褚公公還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們，她就再也想不到其他了。
“你別去！”緊緊地拽住高儼的手，李憐的手掌泛着冷汗：“你不能去……王爺……”
高儼神色淡然的側過了頭。
李憐因爲恐慌眼角已經滲出了淚水，他知道自己躲不過了，也想不到能怎麼躲過，便擡手拂去了她眼角的淚水，然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褚公公是傳高緯的口諭來的，說要到晉陽去打獵，特地要求他同行。
曾經雖然有過冬獵，但高緯不喜歡寒冷，更是不會去做冬獵的事情。這一次，怕是鴻門宴，讓他去晉陽真正地原因，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