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舍利詢問的側頭看向坐在身側的高緯。
高緯靜靜的看着正在等他開口的小憐。遠遠地看去，他的嘴角似有笑意，可是卻非常的淺，而只要不集中溜了神，眨眼之間那笑意就像是幻覺一樣，似乎他從來就沒有笑過，而他臉上的神情似乎自始至終都是冷漠的。
“去吧。”
良久，高緯身體往後靠去，後背深深地窩進椅子深處：“不過回來的時候，桂花藕可能就沒有了哦。”
小憐一愣。她又很快的反應過來，眼神快速的與穆舍利交換了一個眼神，神色羞怯的輕笑道：“等到皇上回了昭陽殿，皇后娘娘也還是可以再做給伶俜嘗的。”
高緯爽朗的大笑聲在含光殿傳來。
“好了，快去吧。”高緯朝她揮了揮手。
小憐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告退禮，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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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憐低着頭緩步跟在蕭許陽的身後。
這個時辰的人並不多，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在永巷中卻顯得有些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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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派來和蕭許陽一起到太醫署去的是含光殿的內侍，那麼小憐現在也許就不是靜靜的跟在他身後忐忑不安的走着，而是替他提着那看似莊嚴沉重的醫箱了。
跟在蕭許陽的身後，小憐一直低着頭看着他不急不緩的腳步，隨着他的速度緩緩地往太醫署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沒有認出她，可是就像剛剛想的那樣，在鄴城誰都最好不要認出她，而她希望的是他一定要認出她。可是剛剛他們對視的那一刻，她都以爲自己被認出了，他卻只是輕描淡寫的瞥了她一眼便再無下文，好像真的把她當成這宮裡的婢女一樣。
那如果她告訴他自己就是小憐，他會不會相信呢？
褚公公當年的叛變在她的心裡一直是一道傷痕，她一直覺得當年如果褚公公還是一心一意的站在高儼這邊，那麼高儼就一定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而現在的蕭許陽在宮裡應該也是平步青雲，看他能夠得到高緯的親自傳召，想來在太醫署已經位高權重，她真的不知道現在的自己還能不能讓他放棄這樣權勢雙收的生活。
“你不要擡頭，不要說話，就這樣跟着我走。”
聽到突然灌入耳中飽含磁性的聲音，小憐下意識就像要擡起眉眼看向說話的人。可是動作卻比她的意識更加的清醒，她就這麼低着頭依舊跟在他的身後一言不發，好像剛剛那句話只是這人跡稀少的永巷裡傳出的幻覺。
“雖然我還是很想問你爲什麼要回來，可是理由我覺得以我聽到的那個說法也是可以接受的。你在皇后那裡一定要事事小心，畢竟這皇宮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皇宮，琅玡王已經不是這皇宮裡能夠掌權說話的人，斛律將軍和蘭陵王這兩位能夠左右朝政的人也已經不在世上了。我知道你回來了，也知道你回到這宮裡是怎樣的想法，可我還是不清楚你心裡究竟是怎樣想的，也很想知道你的想法然後盡我最大的能力幫助你。”
小憐雖然低着頭，卻還是忍不住擡起眉眼看着走在自己前頭的蕭許陽。
他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樣。
當年她能見到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高儼的私宅裡，他又跟在恪守理規的徐之才身旁，所以他們其實並沒有什麼交談的機會。雖然她不敢說了解他當年的爲人，可是卻也從來不覺得他會是把事事都想得那麼周道的人。以前的她覺得他就是一個唯徐之纔是從的小子，雖然把他當成朋友，卻也只是普普通通不能扯進朝廷中的朋友。
可是他說的這一番話……
好像他跟她一樣也隱忍了這麼多年，好像他也等着這樣的一個機會來爲高儼他們報仇雪恨！
這真的是蕭許陽？
“你認出我了嗎？”
把探究的眼神從蕭許陽纖長的後背上收回來，小憐脣瓣不敢蠕動的太厲害，可咬字還是清晰的：“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剛剛。”
“那你爲什麼不驚訝呢？”
聽蕭許陽說是剛剛在含光殿才認出她的，小憐有些無法相信。她不敢置信的輕輕搖着頭，腦海中又回想起當初在晉陽的時候褚公公見到她的反應：“我在晉陽的時候，褚公公見到我的時候就認出了我，而且他的反應……”
“什麼？”
蕭許陽忽的停下了腳步，滿臉驚愕的轉過身子看着小憐：“你說褚公公認出你了？那你現在又怎麼會在宮裡？而且還在皇后……”
“高緯不相信。”
小憐也停下了腳步，似乎也不擔心這個時候也許會有人跟着他們：“你爲什麼會認出我卻又不驚訝呢？”
蕭許陽垂目不語。
小憐靜靜的站在他的面前，雙眼執着的看着他還在等着他的答案，可他淡漠的樣子像是沒有打算要回答她一樣。站了一小會兒，他回過身子繼續擡步往前方走去，小憐雖然想要追問，卻也不得不因爲自己現在待得地方而壓下了心中的滿腔疑問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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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豪來找我了。”
小憐一怔。
像是沒有發現小憐已經停了下來，蕭許陽腳步不停的繼續往前走着。
她擡起頭看着漸漸走遠的蕭許陽，有些不明白明明應該在長安的姜豪爲什麼會出現在鄴城。
是宇文達嗎？
是宇文達讓姜豪回到鄴城的嗎？
可是姜豪和她不一樣啊，只要是見過高儼的人都必然見過姜豪，這姜豪的樣貌和當年幾乎是沒有變化的，他回來一旦被人認出來又該如何是好？而且蕭許陽說現在的姜豪找到了他，那姜豪應該就住在了他的宅邸裡，如果姜豪被認出來他一定會被牽連入罪的。
這蕭許陽真的不怕嗎？
“姜豪跟我說……”
聲音戛然而止，像是感覺到自己身後的人不在了，蕭許陽狐疑的轉過身子，當看到小憐站咋離他有些遠的地方時，眉頭不悅的皺了起來。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失常，小憐重新邁開步伐小跑到蕭許陽的面前，臉色充滿歉意又奉承的輕聲道：“是姜豪告訴你我要回來的嗎？”
蕭許陽面色陰鬱的點了點頭：“有人懷疑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