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掌握了一小部分,來試試能走到哪。”霍去病說。
白南妤青銅面具下的靈媚眼神,也投到他身上。
她站在側後方,只能看見他冷峻的部分側臉,耳後是打理整齊的髮髻,頭戴將冕,英氣勃勃。
進來的人以霍去病爲首,董仲舒,道尊,白南妤。
還有四個銅俑衛,包括轉輪投擲雙人組。
另有一隊禁軍精銳,共三十人。
鏘鏘鏘!
前邊帶路的秦俑,有四伍二十人,披甲執銳。
皇陵內氣息森然,很冷。
衆人前行了一段時間,發現途經的區域,情景幾乎一成不變。甬道都是兩丈寬,丈許高,非常壓抑,像是走入了一座青銅迷宮。
“霍侯,我們現在處在皇陵的什麼區域?”董仲舒問。
“甕牆。”
甕牆,甕城,即是古代城池的主要防禦設施。
有的大型城市,會在周邊建立多個護城,稱爲甕城。
而甕牆指的是格外厚重堅固,設有箭樓、門閘、雉堞等防禦設施的城池外牆。
“走了這麼遠,還在甕牆內,這皇陵的大小好像有些不對……”董仲舒沉吟道。
“這座皇陵,可能融入了洞天福地類的小天地,所以比外邊看見的整個驪山還要大。”
後世經過數十年發掘研究,單是在始皇陵周邊發現的陪葬坑、陪葬墓就有600餘處。
兵馬俑坑,只是始皇陵衆多陪葬坑中,最著名的一處,而不是全部。
六百多個葬坑內出土的車、馬、青銅水禽、石鎧甲、百戲俑等文物以萬計。
董仲舒忖道這甕牆區域,應該是皇陵機關最多,殺機最重的地方之一。
然而此刻的衆人,走的相當悠閒。
霍去病不僅讓皇陵銅俑帶路,且前行當中,足下一直有陣紋擴散,融入經過處的地面。
他像是在和這座皇陵,進行一種交流……
衆人在甬道內走了一會,帶路的兵俑忽然駐足,卻是前方出現一條倒八字的長廊,往視線盡頭延伸,道路逐漸變寬,盡頭處有一扇堪稱神蹟的巨大青銅門。
那門上鑄有四象神獸的獸首,中間盤臥着一條沉睡的神龍,正是祖龍。
銅門巍峨,竟有十數丈高,門上祭刻着無數的秦篆古文。
俑鎮仙魔——四個大字,再次出現,位於大門正上方,氣象磅礴!
董仲舒震撼道:“這銅門如此巨大,加上這皇陵的規模,總計消耗的青銅,便是集神州之銅也遠遠不夠。
秦人從哪找來如此多的銅脈,開鑿鑄城?”
道尊撫須道:“我道門的博物志上有過記載,古有洞天,青銅取之不竭。
上古部落時代,還有九山之銅,即九座大型山脈,皆爲青銅神山。”
眼前巨大的銅門下方,已打開了一道縫隙。
霍去病心忖,蚩尤追着那個紅衣女子,就是從這縫隙進去的。
帶路的銅俑走到這裡駐足後,以長戈擊地,發出鏗鏘的金屬鳴音。
不片刻間,門外再次傳來震鳴聲,有另一隊銅俑出現。
這些銅俑,分別值守皇陵的不同區域。
帶路這一隊,只負責甕牆範圍,而無法進入銅門後。
新來這一隊是來‘交班’的。
霍去病和新來的銅俑確認過陣紋,知道是能出入皇陵的人,遂得以穿過銅門,換了一隊銅俑繼續帶路。
至此時,董仲舒等人已能確定,這次進來,應該不會有太大危險。
霍去病屬於皇陵的內部人。
值得一提的是,巨型銅門打開的縫隙處,和進入皇陵時的銅牆一樣,有一層水幕般的漣漪,穿過去後,情景變化,他們走進了一棟地下宮殿。
殿內出現兵馬俑葬坑,方方正正,內裡兵馬佇立。
上方的建築頂壁和那扇銅門等高。
但除了地面依然是青銅,牆和頂壁,開始出現石製材料。
“你們注意到沒有,剛纔那扇銅門,是帶有刻度的,對應皇陵的不同區域。
我們進來時,侯爺足下的陣紋和銅門的部分紋理交融,銅門側翼祭刻着丙-乙字符的區域,曾發出微光,對應的是皇陵相應的某個範圍。”
白南妤柔聲細語:“因爲侯爺的關係,我們走的,可能是皇陵最安全的一條道路。”
衆人點點頭,他們都是經驗豐富之輩,皆注意到了白南妤說的變化。
“現在的位置是一座陪葬坑,牆上有畫卷和文字,介紹秦人的事蹟。”
董仲舒低聲道。
他們正走在一條青石廊道上,兩側有石欄,石欄外就是俑坑。
俑坑大概有二十丈寬度,兩三丈的深度,長過四十丈。
四周的牆壁上,便是敘事的銅刻畫卷和文字。
空曠的皇陵內,只有引路的秦俑,足音一聲聲落地,鏗鏘震耳。
霍去病有種夢迴時空的感觸。
他穿越過來,所見所聞,就像是走進了一座博物館,流連在秦人建立的千年神蹟當中。
而他身畔,則聚集着名傳千古的董仲舒等西漢衆人。
難以形容的情緒,從心頭掠過。
二十餘息後,衆人穿過俑坑,進入一間配室。
這裡的牆壁上,畫着巨木順河流而下,被秦人攔住的畫面。
他們用順流而下的巨木,打造各類器物。
董仲舒查看一處位置後,忽然激動起來:“這是秦人造船的過程,我大漢得天下後,在秦宮都未找到秦人的造船術,原來在這裡。”
相傳秦皇當年曾得仙授,能造出不覆之舟,任何風浪都無法吹翻。
秦皇數次派隊伍出海尋仙,用的就是這種寶船,遠渡重洋,在海上航行如一座大山浮出水面,又叫神山之舟,逐日之船。
如今大漢東南沿海,還有漁民常說在海上見過山巒般的大船,疑似秦人當年出海的神舟,多年來一直在海上隨波逐流。
董仲舒拿出簡書,想將牆壁上的內容拓印下來。
可惜牆上內容繁複,單是祭刻一個船杆的咒文,就有數百上千枚。
董仲舒用了兩卷簡書,也只記錄了一個船杆的製作部分。
他無奈收手,回頭看向霍去病:“下次再來這皇陵,霍侯定要告訴我,事先做些準備。”
道尊翻個白眼,當皇陵是你家呢,想來就來。
此後衆人連過數間配室,多是敘述始皇帝功績或秦人得天下的過程,包括一些祭祀畫面。
他們進入的這一區域,確是相對安全,始終沒有危險出現。
霍去病利用陣紋,讓帶路的兵俑駐足等候。
他在一間配室內,看見了介紹秦人栽種各類作物,耕作豐收的畫面。
看畫面裡的情景,有些植物的種子,是始皇帝讓人出海尋回來的。
就在衆人打量時,忽然有一個丈許高,黑乎乎的影子,從甬道盡頭一閃而逝。
霍去病足下陣紋盪開。
隨即聽到一聲尖叫。
皇陵防禦陣列的核心就是俑陣,其餘防禦佈設,都是爲俑陣進行輔助。
霍去病掌握了俑陣的部分運轉規律,以陣紋和皇陵禁制交融,也就掌握了皇陵的少部分禁制。
他釋放陣紋,皇陵本身的禁制,便得以發揮作用,對那個一晃而過的身影,實施攻擊。
衆人聞聲而至。
在廊道轉角處,看見一個身形如熊,長滿黑毛,黑衣紅褲的詭異身影。
“上次來皇陵,見過的那個傳說中專門出沒陵寢的方相氏?”道尊低聲道。
“上次那個是在王城裡,比這隻要強大的多。”
這次看的很清楚,面前像巨熊的生物,臉上戴着一種多色面具,身上黑毛叢生,確實和熊很像。
但他若是動物,爲什麼會穿着猩紅色的褲子?
其胸口被陵寢的禁制轟擊,出現一個灼燒近乎對穿的傷痕,奄奄一息。
見到霍去病等人,它掙扎着發出淒厲的叫聲,像是在求救,又像是求饒。
霍去病揮了下手,隨行的禁軍試圖往其靠近,卻見那方相氏眉心猝然龜裂,莫名暴斃。
霍去病並指結印,騰蛇分化出一縷氣息,融入其眉心。
然而方相氏意識裡沒有記憶,宛若一片混沌,竟是身死魂消。
皇陵裡的東西,沒有神魂意識?
霍去病讓人將其屍體帶上,準備等出去後研究研究。遂推動陣紋,仍由秦俑帶隊,繼續深入。
不久後,再次轉過一條甬道,前方的地面上,躺着一具屍體,死狀慘厲,身上的血似乎被抽乾了,只剩乾癟的屍身。
衆人靠近探查,發現這屍體剛死不久。
皇陵裡有新死的屍體……
是子帶進來的,又或者和見過的那個紅衣女人有關?
霍去病沉吟沉吟,越過屍體繼續深入,眼前出現一個橫向甬道。
甬道彼端便是一個開敞的出口。
到了這裡,帶路的俑兵再次駐足,不在前行。
衆人自行從出口出去,眼前豁然開朗。
入目所見,讓人倍感震撼。
上方是深黑色,羣星閃爍,和外界星空幾乎看不出差別的穹幕。
視線內的空間廣袤,地勢平坦。
而在這片空間裡,佇立着以十萬計的秦俑。
這些秦俑持戈而立,有的立在戰車上,黑色的大秦旗旌如林,像是數十萬大軍在這裡沉睡。
“你能喚醒這些俑兵……”道尊問。
霍去病搖頭:“我沒掌握這麼大規模的皇陵兵權,無法喚醒數十萬秦俑,至少現階段不行。”
視線放遠,在所有秦俑面對的方向,有一座地下城郭,那是皇陵的王城!
“剛纔進來的區域是皇陵外圍,前邊纔是主城。”董仲舒。
“就到這吧。我釋放的陣紋,到這一區域已無法交融,沒必要繼續往前走,徒增危險和消耗。”
霍去病話落,忽然縱聲輕嘯,聲震皇陵。
他足下的陣紋全力釋放,和周邊的虛空,地面,乃至建築交融。
霍去病引發了皇陵的某種禁止。
他們走出來的這處出口,開始緩緩閉合。
陵內在調整變換新的禁制,連虛空中都有殺機在攀升。
上方的穹幕,一顆星辰的光暈收束,照耀在霍去病等人所在位置。
與此同時,驪山秘宮的配室裡,劉清,皇帝,衛青等人,矚目下方的天窗底部,那層進入皇陵需要穿過的光壁,其上浮光掠影般閃現出霍去病等人的身影,位置。
皇帝,衛青,劉清等人,皆露出驚異之色,面面相視。
而在皇陵內,霍去病嘯聲頓止:“我們先回去。”
他們在身後的出口閉合前,原路折返。
一段時間後,衆人十分順遂的回到了進來時的皇陵外圍,那道銅牆外。
霍去病在銅牆下駐足,回身看向狹長的青銅甬道:“出來!”
過了片刻,在他注視的位置,憑空浮現出一個紅色身影:“伱能看見我?”
紅影的聲音遲緩生澀,陰冷如冰。
出現的是一個紅衣女子,身形窈窕嬌小,面龐朦朧,被氣機遮蔽。
霍去病瞄了眼這女子的雙手,完好無缺。
紅衣女子:“你既然能看見我,剛纔的嘯聲是故意引我過來,想借這裡的地勢抓我?”
霍去病自顧道:“子……可是與你相識?”
紅衣女子將目光轉到董仲舒等人身上:“憑你們幾個,想抓我?”
後方,蚩尤握持大斧出現,和霍去病等人分列前後,將紅衣女子困在了狹窄的青銅通道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