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李暮雨畢竟是豪傑，踉蹌着身子躲閃幾次，拼着受一記重拳，只一擊就捏傷了於蛟龍的喉結。
於蛟龍不知道李暮雨是氣力不足，只當他饒自己一命，大叫一聲就衝下臺去。
李暮雨大聲地咳嗆着，整個身子幾乎都要縮成一團。他用那張蒼白色死人臉掃了一圈，積威之下衆人紛紛避開他那陰冷的目光。
高武、李元、王洋之輩都是和李暮雨合作不止一次的，他們視李暮雨爲自己的陸上東道主。
李暮雨這次替蜜伽羅出陣他們本來要出聲責問，但看到李暮雨滿是死氣的目光都訥訥的說不出口。
“還有誰。”
李暮雨的聲音不大，卻沒人敢去觸犯。
四周的海盜因爲李暮雨的逼視變得鴉雀無聲。
這時西北角上忽然傳來尖厲的口哨聲，俄爾正南方也有人吹起刺耳口哨。
只一會兒，四下八方無不迴應。
是馬賊！
“李統領虎威，何人不知。我等願意認輸。”海盜們終於意識到這是在陸地上，李暮雨的馬賊可不是好惹的。
何況蜜伽羅的名次不參與分配名額，海盜們不願意節外生枝。
聽到周圍響起的口哨聲，蜜伽羅的臉色變了變，她早就想到李暮雨既然夤夜入帳行兇，肯定有所依仗。
沒想到李暮雨僅僅失蹤一日兩夜，他麾下的那些分散於呂宋的馬賊已經嘯聚於此。
蜜伽羅眼睛眯了眯，邁前兩步，一躍而上擂臺。
李暮雨的身子仍在搖晃着，蜜伽羅毫不避嫌的半抱過他的身子，手指如鉤一樣扣在他的肋下。“李統領，你累了。”
李暮雨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努力掙一下，低聲怒喝道，“女人，你要反悔嗎？”
蜜伽羅雖是女子，但力氣不弱。李暮雨此時血液不足，筋肉鬆弛難與蜜伽羅較長力，一時竟被這個女子控的死死的。
蜜伽羅甜甜的笑了起來，“李統領，你不會後悔的。”
埋伏在人羣中的馬賊看着首領和一個女人擁在擂臺上絮絮低語，弄不清二人什麼關係，一時都靜了了下去。不敢輕舉妄動。
那些繚繞在人羣中的哨聲也好像被一陣風吹走了。
蜜伽羅將李暮雨挾持下擂臺，衝樓師遞個眼色。
樓師身爲蜜伽羅的得力狗腿，打悶棍下絆子也是行家裡手。
見蜜伽羅暗示，樓師帶着周圍十幾個海盜笑嘻嘻的湊上來，像迎接英雄一樣和蜜伽羅將李暮雨挾持回了自己的營地。
李暮雨咬緊牙關不再做聲，只將一雙怨毒的目光注視在蜜伽羅身上。
大日須彌睜開眼，他的眸子平靜的像一灣秋水。
他慢慢摘下臉上的面具，用一塊白色的棉布慢慢的將白瓷上的灰燼擦乾。
李暮雨活着回來了。
自己，不用出陣了……
李暮雨這次得到的待遇明顯要好得多，至少身上已經去掉了繩索。
“女人，你騙了我。”離開了樓師的扶靠，李暮雨立刻委頓於地。他用雙手艱難的撐在地上，額頭上冒出大顆的虛汗，就連聲音也變得軟弱空洞。
在搏得一線生機，順利的離開比武場後，縈繞在他臉上的蒼白死氣開始消散。相反的一股暗紅襲上了他的臉頰。
樓師知道他體內的春藥正在發作，看着仍努力板着臉扮冷酷的李暮雨，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
蜜伽羅似乎仍沒拿定主意，咬着嘴脣不去看他。
李暮雨臉上擺出一絲嘲諷的笑，陰陽怪氣道：“李統領，你要相信我！我蜜伽羅雖然是個女子，但卻是個不繫冠帶的大丈夫。本將軍的話，言如金玉。”
蜜伽羅平靜的掃他一眼，說出了讓李暮雨崩潰的話，“我撒謊了。”
樓師在旁邊翻翻白眼，我就知道。
蜜伽羅早就猜到樓師會是這樣的反應，意興索然的搖了搖頭，“樓師，你不懂得。”
蜜伽羅看了看帳篷口，低聲道：“樓師，你去外面守着，我要和李統領談一談。”
樓師有些意外，“好吧，我就等在門外，你想找我就大聲叫。”
蜜伽羅點點頭，看着樓師走出營帳，掩緊布簾。
“女人，你想說什麼？”李暮雨的聲音失去了色彩，就像他的人一樣彷彿一瞬間枯萎了下去。
“李統領我不想騙你，我真的不想騙你。甚至在比武之前，我也在想一定要信守約定，對你做出一個有始有終的承諾。可是現在……我做不到。”
蜜伽羅眼中閃過一絲掙扎，在李暮雨對面跪坐下來。
蜜伽羅從未試過吐露心扉。
面前的男子是一個值得她尊重的豪傑，這個男人拿生命去冒險去從自己手裡交換自由。
而自己卻要殘忍的將這一絲的希望奪去。
李暮雨對蜜伽羅的狡辯充耳不聞，只呆呆看着面前的席子。
然而蜜伽羅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回過神來。
“李統領，你還願意相信我一次嗎？”
李暮雨的瞳孔像鍼芒一樣盯着蜜伽羅，勃然大怒道：“女人，你要愚弄我嗎？”
蜜伽羅歉然的看了李暮雨一眼，“我，我蜜伽羅雖然是個女子，但卻是個不繫冠帶的大丈夫。本將軍的話，言如金玉。”
同樣的話再次說來似乎有些荒誕。
李暮雨或許曾經爲這句話激賞，但是而今卻充滿了諷刺意味。
“我蜜伽羅雖然是個女子，但卻是個不繫冠帶的大丈夫。本將軍的話，言如金玉。”蜜伽羅彷彿賭氣般看着李暮雨刺人的目光的重複道。
說到
第三遍時，她的語調已經重新變得堅定，“我蜜伽羅雖然是個女子，但卻是個不繫冠帶的大丈夫。本將軍的話，言如金玉。”
在這一刻，她重新成爲堅冰。
“我爲什麼要相信你？”李暮雨臉上的虛汗順着蒼白挺拔的鼻樑慢慢滴下。
“你們中原曾經有一位天子，他愛慕一個女人。”
“蜜伽羅，你算什麼東西！”李暮雨揚起下巴，臉上的怨毒刺痛了蜜伽羅的眼睛。
蜜伽羅臉上也沒了半點血色，過了一會才咬咬牙繼續道，“那個女人不喜歡笑，天子卻很愛她，因此爲了看她的笑容爲她點燃了烽火。”
李暮雨聽到這裡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
這是烽火戲諸侯的故事。
周的天子幽王爲了讓心愛的女子一笑，採納大夫虢石父的建議點燃了烽火臺上的烽火。
詐稱西戎侵犯，引諸侯救援。
褒姒看到那些急匆匆狼狽趕來的諸侯們，果然哈哈大笑。
幽王很高興，因而又多次點燃烽火。
後來諸侯們都不相信了，也就漸漸不來了。
“難道你以爲我會像那些傻瓜一樣任你戲耍嗎？”李暮雨諷刺道。“蠢女人，不用你提醒我，我李暮雨決不會被你騙第二次。”
“真的很傻嗎？”蜜伽羅淡淡道。
李暮雨揚起眉毛。
蜜伽羅看着李暮雨的臉，“可是據我知道，真的有那麼一個很傻的士大夫因爲憂心於國家的未來，每次幽王點起烽火的時候他都會去。每次都去。每個人都把他當傻瓜看。”
李暮雨皺起了眉頭。
“直到那最後一次。當西戎真的打來的時候，這位很傻的士大夫依舊去了。雖然他只有寡薄的兵力，沒有救走天子。但正因爲他的殊死抵抗，幽王的兒子才得以逃出西戎的包圍。”
“幽王的兒子宣王重建了國家，冊封給那位很傻的士大夫一塊土地，成爲諸侯。那個很傻的士大夫此後也在爲國家不停的征戰，很多年後終於死在西戎人的手裡。”
李暮雨聽着蜜伽羅娓娓道來，服用春藥後那種燒心的燥熱感也散去不少，竟不知不覺的被吸引住了。
“那個很傻的士大夫是誰？”李暮雨忍不住問道。
“他就是秦襄公，秦國的開創者。他的後代就是我們的大皇帝。”蜜伽羅眼睛緊緊的盯着李暮雨，“李統領，他是不是真的很傻？就這樣蠢蠢的得到整個天下。”
李暮雨牽起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
“再信我一次！”
“怎麼信你？”李暮雨眼皮一翻。
“我願意用我的信任，交換你的信任。”
蜜伽羅拔出匕首，割破身下的蘆蓆在泥土上畫出了甲米地的輪廓。“事實上，我的計劃是這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