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三思和武承嗣手裡,將我那國色天香的裹兒搶下來給他,你也不怕折了他的福分”韋氏慢悠悠打理着衣襟,口中仍是對權策越俎代庖,給女兒婚事做主耿耿於懷。
“崇敏自當有福,若樑王與魏王有異議,自來尋我說話便是”權策神情一正,虎目藏鋒,聲調雖和緩,話語中護犢子的霸氣卻是掩藏不住。
韋氏愣了好半晌,邁步向前,伸手輕輕在權策眉弓上捋過,“不怪裹兒愛纏着你,卻有個做兄長的模樣擔當,是個重情義的好男兒,只不過,不解風情了些”
權策沒有因爲誇讚露出喜色,自也不會因爲她的鄙棄而動容,神色不動,淡然道,“多謝王妃讚譽”
“休要張狂得意,你,且給我等着,終有一日,你會在牀榻上遇着我”韋氏脾性暴炭一樣,從不掩飾真性情,登時跳腳,指着他信誓旦旦。
權策枉自揹負才子大名,卻是半點都沒有風流之氣,任她方纔在身邊作妖獻媚,搔首弄姿半晌,只是面帶笑意,靜靜欣賞,卻絕不動手。
她雖浪蕩,生冷不忌,卻是不屑用強的,所謂勾男人,總要將男人勾得欲罷不能,像條狗一樣拜倒在腳下,才見女兒本色,一味強撲,那是飢不擇食的下下乘,要不然,府中的錄事參軍王同皎,早已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權策男色難得,世所罕見,卻仍不會讓她壞了自己的規矩,初次見面,小小挑逗,點到爲止,來日方長,她卻不信,自己身經百戰的嫵媚風情和牀榻功夫,會征服不了個毛頭小子。
“王妃,若無他事……”權策聽得心驚肉跳,心中升起一陣荒唐的懼意,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說起來,大唐也好,大周也罷,禮制疏懶,女子驕縱,尤其是貴族女子,放浪形骸者衆,但像韋氏這樣,大鳴大放,將攻略後輩宣之於口的,權策卻是頭一回見。
“誰說沒有他事?”韋氏瞪了他一眼,盤膝坐在坐榻上,“朝局紛亂,韋汛和王方慶頗有些拎不清,都說你是個明白人,且與我譬解來聽聽”
“呵呵呵”權策不禁失笑,韋氏的作派,一臉的理所當然,但又交了自己的老底子,頗爲坦誠,令人厭煩不起來,“殿下是想知道,皇嗣爲何出征?”
“他付出了不菲的代價給你,在這個節骨眼上,跑去跟吐蕃打仗,定是爲了針對我們”韋氏身子前傾,義憤填膺。
“他是爲了儲位……”權策脫口而出,又戛然而止。
他眉頭微皺,注目韋氏,心中警鈴大作,他低估了眼前這個女子,她絕非耽於ròu yù的無知婦人,經了方纔的抱怨、勾搭和攻略宣言,將彼此初見的情分,拉得親近,說話間大大咧咧,隨意隨性,看似在發脾氣,卻悄然主導了話題。
“陛下將殿下召回,不就是爲了立儲?長幼有序,有長兄在,又哪裡輪得到他?”韋氏繼續發作脾氣,試圖引着權策再說些什麼。
權策站起身來,並不會掉進同一個水溝裡兩次,樂呵呵打起了啞謎,“涉及權力,世上沒有理所當然,只有形格勢禁”
韋氏露出個燦爛的笑意,又靠了上來,自顧自偎在權策肩頭,幽幽道,“週年都要過去了,麟趾殿三郎李隆基的死因,卻還沒個分曉,地下人不安吶”
權策面上笑意猶在,眸光卻已冰寒,“的確如此,若王妃能查出蛛絲馬跡,可一定要轉告皇嗣殿下,或許,他一時感動,將儲位拱手相讓也不一定”
韋氏氣息一滯,愣了愣神,待她回過神來,權策的身影已然去遠。
“咯咯咯,卻是個有脾性的,比王同皎要有嚼頭得多了”韋氏驀地放聲嬌笑,撫着白花花的胸口,神情妖嬈冶豔。
片刻之後,笑聲頓止,柳眉豎起,韋氏冷哼一聲,“且看我怎麼將你吃幹抹淨”
權策步出花廳,招手喚過一個小廝,令他帶路去向李顯辭行。
還沒到書房,卻見李顯和楊思勖兩人一前一後,迎面走來。
“大郎啊,聽楊宮監提起,你與他互動頗爲投契,日後還須常來常往”李顯語聲溫和,並不迴避他與楊思勖的關聯,“你在神都照拂重潤和裹兒他們,情分我領下了,日後有爲難之事,也可來尋我商議”
“多謝殿下美意”權策不置可否,拱手告辭。
“公爺慢着些,公爺等等老奴”出了廬陵王府沒多遠,權策才跨上玉逍遙,楊思勖就追了出來。
楊思勖也是騎馬,二人並轡而行,楊思勖開門見山,“公爺,輪臺侯爺就任東都千牛衛中郎將有些日子了,差事辦得精心,久待下去,有些委屈了,左羽林衛將軍駱務整已是扶桑副都督,此職虛懸已久,老奴以爲,輪臺侯爺足可勝任……”
楊思勖停頓了下來,似是等着權策接話,可惜只見到他笑吟吟聽着,並沒有搭茬的意思。
“公爺,殿下在房州,有幾個幕友和房州衙門的屬官,都是飽學之士,想着入三教珠英纂修館效力,勞煩公爺引薦一二”楊思勖只得繼續說下去,將李顯的交換條件也提了出來。
權策笑了笑,某種意義上講,他更適應李顯的作風,有來有往,路數明朗,不像韋氏那樣,路子太過野性,各式各樣的招數雜糅在一處用,令人防不勝防,“此事我曉得了,待我與上官昭容和張大夫商議,再給宮監答覆,宮監忠義之人,胸懷博大,對我多有關照,我當盡力促成此事”
“如此,多承公爺費心了”楊思勖面色微微發苦,若不是李顯催促得急迫,他也不會提起此事,實在太過勉強,左羽林衛大將軍是李多祚,與權策關係匪淺,真要給權竺補上左羽林衛將軍的缺,本不須承他的人情,這話中之意,是看在他上次傳訊的情面上,應下了這樁事,卻不會再有下一回。
“宮監客套了,山高水長,日子還長長久久”權策頗爲欣賞楊思勖的忠義,yī mǎ歸yī mǎ,人情還完了,卻不代表就斷了往來。
“公爺說得是,老奴就盼着再爲公爺牽馬墜蹬”楊思勖笑出滿臉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