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頓了一頓,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道:“不然……不然人家就要把欠條貼到集市上去了!老身可是向着你們怡翠閣的,不然這事兒可是早就傳去了老爺那裡了!”
倩紗手中接過了欠條,欠身道:“倩紗替我們姨娘多謝媽媽的體恤了。”
說着她又塞了幾塊碎銀在那婆子手裡,低聲道:“媽媽可要嘴緊一些,不然我們姨娘可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婆子拿了錢,眼睛一亮,連忙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身理會的,倩紗姑娘快去支會姨娘一聲吧。”
說着那婆子便轉身疾步走了。
倩紗捏了捏手中的欠條,心裡一陣冷笑。
自己可從來就沒想過要王氏好過的!這不就是送上門的機會?
她想到了二小姐對大少爺一直以來的恨意,嘴角陰冷一笑,邁步便往江錦芊的臨湖小榭而去了。
接過了倩紗手裡的這欠條,江錦芊勃然大怒,甩手便揮去了那欠條,尖聲道:“什麼?九百兩?!他還當做自己是嫡出大少爺了?!”
倩紗忙撿起了那欠條,擔憂道:“二小姐您息怒啊,不管大少爺做錯了多少事,大少爺到底是您的兄長啊……”
江錦芊聽到了這話,心裡更是惱火!
“是啊!我的兄長……他是我的兄長!別人的兄長都是給自己長臉的,而我這兄長能爲我做什麼?!日後我進了端王府,他一句他是我的兄長……我還是要爲他鋪路!”
這麼久以來,爲了江錦才,害的自己受了那麼多的苦!以後還可能繼續被這個包袱連累!
越想越氣憤,江錦芊刷的站了起身,低聲呢喃着說道:“三日?”
倩紗眼睛一轉,急聲道:“二小姐,您要不要去和姨娘商量商量,若是拿不出這九百兩……這大少爺可就要徹底毀了啊!”
她哼了一聲,“既然是去瞧病的……若是那城南寓所的庸醫治死了他呢?這九百兩還有臉面來取麼?”
倩紗心裡得意一笑,面上卻是擔憂,“二小姐,您說的是什麼意思?!那是醫館!怎會害死人?!”
江錦芊轉過身,直直地望着她道:“我娘已經將你給了我,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若是忠心,我便給你榮華富貴,你若是膽敢背叛我,你自己去想一想下場吧!”
倩紗忙跪伏在了地上,急聲道:“奴婢不敢!奴婢已經是二小姐的人了,奴婢以後一定會爲二小姐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江錦芊臉色好轉,悠悠道:“哪裡用得着你去赴湯蹈火……你起來。”
倩紗小心翼翼地爬了起來,“二小姐,您要奴婢做什麼?”
江錦芊目光閃着冷意,“明早去一趟城南寓所,去探一探我那好兄長。”
她說這話的時候滿臉的陰狠之色,連倩紗都禁不住顫了一下。
倒是沒想到,這二小姐瞧着無用,狠心起來連自己的親生大哥都不放過!
第二日的午後,姜爲急匆匆地趕到了妙春堂。
而裡屋卻是傳來了江士恆的聲音。
“錦言,你在這裡好生將養着,爲父都明白……”
江錦言點點頭,“父親,府中的事可以讓雲姨娘暫理,再讓徐媽媽協理就可,錦程那裡一切照舊就是了,只是錦程年紀小,父親多去瞧瞧他,不要厭了他的調皮。”
江士恆嘆了口氣,“爲父知曉了,錦程那裡你不用擔心,兩日後你的行程都打點好了?這病總是治得好的,若是湖州不行,爲父就再去打聽打聽。”
江錦言自然不能說出許君彥來,只得笑道:“父親放心吧,清淺已經是先行一步了,到時候二表哥也會送錦言的,姜管事也在,父親儘管放心,朝中的事務要緊。”
江士恆點了點頭,“到時候爲父來送一送你。”
說着便回身而去了。
姜爲見到他離去,忙轉身進去,卻見到大小姐靠在榻上閤眼似乎在歇息。
“大小姐……”
江錦言微微地點了點頭,微擡了擡眸,“姜伯有何事?”
“是大少爺出事了!”
江錦言猛地睜開了眼,“怎麼會?不是一直說情況好轉麼?”
姜爲也蹙起了眉,“據說今天病情突然惡化,現在已經是不省人事了。”
江錦言忍住了一陣咳嗽,“怎的不打聽清楚了?”
“大小姐,這大少爺當時對您可是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姜爲不恥地哼了一聲,“姜某是看在您的面子纔沒有殺了這小人!”
江錦言微微搖了搖頭,“雖然錦言並非大善之人,可如今這江錦纔出事的突然,怎能不小心謹慎一些?去打聽清楚了吧。”
姜爲聽她這麼說,只得是忙應了。
“表妹的心也忒善了,那江錦纔可是不值得你如此費心的。”
姜爲剛走,方立謹的聲音便傳了進來,他聽聞了江錦才,只覺得活該。
江錦言卻再也忍不住了,俯下大咳了起來。
方立謹蹙眉,“怎的又嚴重了?他知曉嗎?”
江錦言鬆開了手,彷彿漠然一般地瞥了眼手心的一絲血跡,隨後用帕子擦拭了乾淨,“別告訴他,他現在要做的事太多了,不能因爲我分了心。”
方立謹不解地搖了搖頭,“你們兩人倒是讓我費解的很……”他望着江錦言那模樣,忙道:“好好好,怕了你了,不談此事。”
江錦言這纔開口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方立謹搖搖頭,“一切順利,李家的事已經成了六成了,只是能不能拖下王家來,還有些沒把握。”
“你的心太大了,李家根基穩固,在朝中可謂是棵參天大樹,怎會如此弱不禁風?”
江錦言似乎連搖頭的力氣都沒了,只是倚在身後的織錦迎枕上。
方立謹卻是挑眉笑了,“樹大才夠招風呢,再說了,我這回想要的也不多,拉下兵部尚書王清端就夠本了。”
江錦言擡眸,“王清端?爲何是他?”
方立謹接着笑了起來,“表妹不是想要那城南賭坊嗎?表哥總得想法子得到這賭坊不是?”
江錦言釋然,“表哥向來是個有能耐的,竟是這麼快就摸清了局勢。”
方立謹見她那副瞭然一切的模樣,心裡半點欣喜也沒有。
這就是和太聰慧的女人打交道的一大無趣點,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神情。
“對了,表妹知道我大哥去襄都一事不曾?”
江錦言聞言一驚,“什麼?立誠表哥去襄都了?他的傷好了?”
方立謹正色地點了點頭,“前兩日走的,傷倒是好得差不多了……”
不過……估計最大的傷就在心裡了吧……而且此傷似乎是無藥可救。
他心裡也苦笑了一瞬。
自己何嘗又不是?
無藥可救……
江錦言蹙眉,“他去襄都做什麼?!”
“你知道的,我們方家如今地位頗爲尷尬,祖父答應了他去襄都的事,但卻讓他不得用方家人的身份。”
江錦言更是不解,“襄都的糧草一事已經解決了!他又何苦去呢?他和康小郡主的婚事不是也定下來了麼?他這個時候走了……置小郡主於何地?”
方立謹心裡長嘆。
自己的大哥這樣到底有什麼意義?心愛的女人已經和別人定了親,還是和許君彥這般的人物!
毫無意義地對她好,到底能換來什麼?
若是自己,就不可能做得到……
“他去襄都,我的人不會爲難了他。”
門簾掀起的聲音幾近沒有,這冷冽的聲音一出,讓方立謹都驚了一瞬。
自己真是蠢笨,在許君彥的眼皮子底下提自己的大哥。
方立謹聽到他這話還是起身拱手行了一禮,“立瑾替方家多謝鎮國侯了。”
“你也會如此多禮?”
方立謹這才見到了他手裡的藥碗,還有手腕上蹭到的一點黑色的痕跡。
他……他親自爲江錦言煎藥?
方立謹破天荒地沒有頂嘴,而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轉過身,便聽到了許君彥極盡寵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他嘆了口氣。
自己的大哥,註定是和江錦言無緣。
他搖了搖頭,苦澀一笑。
李家倒臺後,自己和她呢?
他學不來自己大哥的那份忍讓和割捨,他想要的便要得到!可以承認自己小人,可自己不想失去……
“今日好些了沒?”
許君彥遞過來藥碗,目光灼灼地望着江錦言。
江錦言笑着回望他,“好多了,若不是她們都攔着我,我勢必是要出去走一走的。”
許君彥望着她喝下了藥,取過了藥碗,這才握住了她的手。
江錦言的舌尖已經感受不到藥的苦味兒的,但那苦澀卻彷彿移去了心裡。
她開始有些惶恐了。
望見反握住自己大手的那雙小手,許君彥嘴角的笑意漸深,“怎的了?這幾日悶壞了?聽聞湖州的冬日也很暖和,還有許多洛陽沒有的花……”
“嗯……我想去瞧瞧。”江錦言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將自己縮在了許君彥的懷中,臉緊緊地貼在了他的外袍上。
“江南的景緻纔算好,等塵埃落定了,我便帶你去瞧那裡的小橋流水、青石板路……”
他哄自己的聲音低沉暗啞,同江南的婉轉悠揚扯不上一絲關係,卻讓自己莫名的悸動。
江南……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嗯……”
自己不能流淚……不能難過。
若是自己真有什麼不測,自己最後的記憶當是同他好好的走這段日子,不能再和前世一般的結局了……
能有這麼多額外的日子給自己……上天已是待自己不薄了。
不能貪得無厭。
可爲何,自己卻像是深深陷進去了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