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下半夜的時候,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傳近,然後就在離得他幾米遠的另一叢草叢後,傳來一對男女對話的聲音。
女的說,“不行呀,這裡有人來的。”
男的說,“怕什麼,都半夜了,還有什麼人呀。”
女的說,“可是,還是不好,以後我媽會知道的。”
男的說,“你怎麼這樣呀,不是答應過我的嗎?”
女的說,“可我才十五歲,我媽不讓我早戀。”
男的說,“你媽今天不是不在家嗎,她又不知道。再說了,我們班上,林夏不是也十五歲嗎,她也和張前早有過了呢。”
女的說,“我還是怕,不要,別摸這裡。”
男的說,“你別怕,沒什麼,很快就好了。”
女的說,“還是不行,我要回去。”
男的說,“你想跟我分手呀。”
女的說,“不是呀,我……可是我,我不能這樣子的。”
男的說,“那我問你,你到底還願意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
女的沉默了一會兒,“我要不願意,就不跟你出來了。”
男的說,“這不就行了,來吧,別怕。”
又是悉悉索索的聲響,女的又說了,“不要,摸哪呢?”
男的說,“別說話,一會兒就好了。”
女的說,“不要,別……”
男的不說話,動作急促起來,喉管裡發出雄雞打鳴又鳴不出來的那種用力,女的開始小聲地哭,連哭邊說,不要了,我怕……
這年代,連小情侶都這樣了,阿夢本來想安靜地睡上一覺,被他們擾得煩惱之極,忍不住重重地咳了兩聲。
那對小情侶立刻嚇壞了,男的提着褲子鑽出去,向公園外逃。
女的驚恐萬狀,也捂着裙子往另一邊跑。
阿夢手一甩,一粒小石頭啵在一聲打在那個男的身邊,將他嚇得跳了起來,然後阿夢忍不住笑起來,心說狗孃養的小畜生,看你還敢亂來。
他罵的也是那個男孩,總覺得女的是被男的騙了才上當的。
這不,女孩不願意,那男的還要強上呢。
哎,這年代,沒法說。
然後,他仍然睡他的覺。
所幸的是,這後沒有人打擾他了,安安心心地睡到了天亮。
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了,公園還沒有人,他來到一座石桌邊,坐下,打開電腦,進入羅漢堂的網站,輸入密碼,那邊接頭的仍是老克,“什麼事?”
他輸入,“我想知道鬼麪人的行蹤。”
老克說,“鬼麪人行蹤不定,詭秘莫測,很難查到。”
他輸入,“給我大致範圍就行。”
老克說,“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你要小心,她很有可能已經潛入中國境內。”
阿夢心中一驚,“消息有幾分可靠?”
老克說,“七分。”
阿夢沒有再問什麼,身爲殺手也有很多禁忌和限制,比如對方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秘密的就不會輕易泄漏,他關了電腦,快步出了公園。
他已沒有心思再去追查夢兒的身世來歷,也沒有想過要去拿到那本記載夢兒身世來歷的日記本,而是直接趕往廣州白雲機場,買機票飛向他的地盤。
他的地盤外界人不得而知,但同爲殺手界超級殺手的鬼麪人不可能不知道,她若真的潛入內地,首當其衝的,必然是到他的地盤找他,他想找到鬼麪人最直接的方法當然也是回到自己的地盤,該來的遲早會來,躲也躲不掉。
據他推測,這鬼麪人的本領應該不在他之下,他只有在自己最熟悉的地盤才能將必殺絕技發揮到極致,有了前次的教訓,他不會再有絲毫輕敵,下了飛機後,他直接打的去了L市的鳳凰路,進了鳳凰豪園。
在這裡,七年前他就買了一套房,他可以在這套房中將自己的裝備打滿一身。
前後不到五分鐘時間,他的身上至少已經藏上了上百種暗器,四把匕首,六把M9手槍,十二個彈匣。
有些暗器是能夠拐彎的,可以拐着彎將藏在牆後或者樹後的目標射中。
在對付那隻怪獸的那個晚上,如果有一把M9在身上,幾秒鐘之內就會搞定,那段時間他至少能夠打空三到五個彈匣,射出四十到八十發子彈,而且每顆子彈都能達到乖乖聽話的程度。“飛槍王”的名號可不是白白得來的,那是業界最頂尖的殺手送給他的美譽,是拿實力和命拼出來的,業界只要聽到這三個字,誰不給他三分面子。
天還沒黑,他必須得睡到傍晚纔回去。
只要在他的地盤裡,哪怕是晚上,仍然能夠跟白天一樣行動自如,而對手卻做不到這一點。他又睡了一覺,天快黑時纔去打開車庫,開上庫中那臺輪胎超酷超大的越野摩托車,直奔Y市。
他的地盤,就是Y市郊野,以他住着的那座舊屋爲中心方圓百里的範圍。
只要在他的地盤裡,哪怕只有一絲微弱的陌生氣息,他都能看出來嗅出來,或品出來,甚至只僅僅憑直覺就能感應出對手的存在。
奇怪的是,這裡沒有殺機,也沒有殺氣,連空氣中的風都正常到了不能再正常的地步。
更讓他驚訝的是,他的屋中亮着燈,林梅和她的女兒居然還沒有搬走。
他將摩托車停在門前的時候,小女孩跑了出來,看得出來臉上很開心,用力地叫道,“叔叔,你回來了啊!”
林梅也出來了,“正好,我剛剛做好晚餐。”
阿夢訝然,“你們怎麼還沒有搬走?是戶口沒有過好麼?”
林梅說,“不是呀,過好了,什麼都弄好了。”
阿夢說,“那你怎麼不搬過去?”
林梅紅着臉說,“那房間好久沒人住,得收拾兩天,今天我將屋裡都用水沖洗了一遍,還是溼的。”
沖水總不可能衝到牀上去吧,阿夢有些懷疑她說的話的真實性,他看着林梅說,“明天搬過去,行不行?”
林梅說,“行,明天一定搬。”又說,“兄弟,雖然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只有作牛作馬報答你!”
阿夢很煩這些話,“別這樣說,這些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以後好好送玲崽讀書就是了,那地方離學校不遠,很適合你們住着,我很累,想睡一會。”
林梅說,“飯都做好了,吃了再睡呀。”
好意難卻,阿夢只好飛快的扒了一碗飯,然後進到自己的房間,拉上燈,假裝睡覺,從後窗出去,以最快的速度衝向後面的大山。
他熟悉大山的一草一木,甚至連什麼地方有一塊小石頭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山頭是最佳的狙擊位置,而要對付他最好的辦法也是遠距離狙擊,他必須到山頭看一看,白爺當年也是道上的頂尖高手,以狙擊聞名天下,是黑鷹組織中的頭號王牌,可最終就死在這個山頭。出於對同行的尊敬,在白爺死後,他將一棵大樹的樹蔸連皮削去半邊,留下了“白世林之墓”五個字,而現在,他就靠在大樹的樹蔸上,微閉着雙目,收緊耳宮,細聽着周邊的一切細微動靜。遠遠近近的大小動靜全部收入他的耳中,形成了一片雜亂的聲潮,但他能夠從中聽出最細微的每一個聲音,並以此推測聲音的來源,從而瞬間作出判斷,那聲音到底像徵着什麼,是什麼東西弄出來的。
每當這個時候,他並不緊張,而是極度的放鬆。就像練習瑜伽一樣需要心靈的安靜,這種放鬆已成習慣,因此就算呆上幾天幾夜,他都不會感覺到累,如果有食物充飢,十天半個月都沒任何關係。而這種心態,也正是頂尖殺手之中的殺手之王才能具備的,沒有這種心態,就很可能在沒有成名之前便從世間消失了。
絕對的冷靜,閃電的速度,一擊必殺的絕技……這些,曾經構成了他生命的全部,尤其是英兒離開的前幾年,他只能藉助瘋狂的殺戮來麻醉自己的神經,他的刺殺也在那陣子完美到了天衣無縫無懈可擊的地步,但隨着英兒離去的年月越走越近,英兒的容貌反而更加清晰,他已不怎麼大開殺戒了,要不然,就衝黑鷹組織居然派了六大高手來對付他那件事,他當年就能蕩平整個黑鷹組織。
算了,往事不可追,讓它過去吧,他努力地剋制着不要想任何事。
周邊很安靜,從山頭到山腳,一絲異常都沒有。
推及到更寬的地方,他的地盤一切正常。
天快亮的時候,他回到了家。
天亮前這個時段是刺殺的最佳時間,睡得最沉,反應最慢,狙擊手不一定非得用***,只要他住在屋中,一枚火箭炮就能將整座屋夷爲平地,白爺就是一個多能手,可惜的是,那枚飛彈沒有發出去自己就倒下了。
睡了一覺,照例在人敲門,是玲崽,“叔叔,睡醒沒有,起來吃飯了。”
阿夢其實沒有什麼睡意,故作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我要睡覺,不吃了,你們吃吧,別等我。”心裡想的卻是讓她們趕緊搬走,不要再婆婆媽媽的,要不他又會讓這對母女弄得心神不寧了。
所幸的是,吃飯早餐後,林梅開始收拾東西,又出去叫來一輛三輪摩托車,將那些零零碎碎罈罈罐罐的東西全部裝了進去,對玲崽說,“跟叔叔打聲招呼,我們走了!”
玲崽於是又在敲門,“叔叔,叔叔,你醒沒?”
阿夢只得答應一聲,“還睡着,我困得很,再睡會兒。”
玲崽說,“我跟媽媽要搬過去了,媽媽下了雞蛋麪放在桌上的,你一會兒起來吃呀。”
阿夢說,“知道了,你們走吧。”
林梅的聲音響起,“兄弟,走了啊,保重!”
阿夢說,“嗯,你也保重!”
這對母女囉嗦一陣,終於還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