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夢趕緊安慰,“過去的事就別說了,今天買了這麼多東西,要高興才行。”
玲崽擦擦眼睛,“嗯,是該高興。叔叔,我以後再也不會傷心了,來,我們來吃菜,吃完後再幹杯。”她將那些送來的菜,不管什麼,都倒一部分到火鍋湯中去。
火鍋在翻滾,熱氣蒸騰,阿夢將空調調冷,冷氣嗖嗖往這邊吹。
玲崽說,“叔叔,我還要酒。”
阿夢爲她倒了小半杯,“喝了這點不準喝了。”
玲崽說,“好。那我們還乾杯,你要將這瓶紅酒全喝完了!”
阿夢想了想,“那好吧,我喝乾這瓶,但是不準再開了。”
玲崽說,“嗯,就喝這瓶。”
他們乾了杯,又開始喝酒,玲崽一口又幹了,張大眼睛等着阿夢。
阿夢苦笑,別說這麼一瓶紅酒,四瓶全喝完也不見得醉,要知道平時他喝的可是酒精最高的伏特加,甚至不能用喝來形容,是生生吞下去的,而在那個吞的過程當中,就好比吞了一把辣椒粉,從口中一直火辣辣的漫延到胃裡,然後擴散,蒸騰,整個全身一片火熱。
他一口氣喝乾了那瓶紅酒。
玲崽說,“叔叔,我還想再喝。”
阿夢嚴肅說,“說好了的,不能再喝了。”
玲崽打了個嗝,“叔叔,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阿夢說,“問吧。”
玲崽歪着腦袋想了想,說,“有部電影,叫做《這個殺手不太冷》,你看過沒有?”
阿夢當然看過,電影之中講的就是一個殺手大叔與小蘿莉的糾結劇情,最後殺手大叔死了,小蘿莉走進了學堂,她現在莫名其妙地提到這部電影,只有兩個解釋,一是這部電影她看過,二是這部電影中的某些東西跟她相似,她在變着法子暗示着他。
阿夢感到心跳加速,以他殺手之王的控制手段都有些難以把持,好不容易纔平靜下來,很平靜地搖搖頭,“沒看過。”
玲崽想了想,又說,“叔叔,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個女孩子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可那個男人比女孩子大一些,你說他們會不會結婚?”
阿夢斷然說,“不會。”
玲崽說,“爲什麼?”
阿夢說,“第一,那個男人比女孩子大,不適合;第二,還是年齡的問題,他們結婚不會幸福。”
玲崽攪盡腦汁想了一番後,鼓起勇氣說,“如果有一個我這樣大的女孩子喜歡你,你會喜歡她嗎?”
這個問題已經夠直接了,阿夢感到難以招架,他說,“這是不可能的!我是一個成年人,你是一個小孩子,我的年齡有可能比你的父母親都大,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這都是禁止的,這個問題根本不用回答!”說完,他忽然看到玲崽一雙明亮的眼睛火一樣地罩在看他,一張小臉也興奮得通紅通紅的,不知是醉了酒還是怎麼的,胸膛急劇地起伏着,甚至連呼吸也不平靜,不禁嚇了一大跳,他怕玲崽再問出更難作答的話來,趕緊拿起筷子,找着話說,“吃菜,吃菜,這麼多菜,不吃太浪費了?”隨手一撈,夾起一塊油豆腐就往嘴巴里送,哪知那油豆腐經過火鍋湯煮開後又熱又燙,裡面包着一股滾燙的湯水,差點兒燙得他的嘴巴都要起泡,他想吐出來,又意識到不好,最終只得極力忍住那股滾燙,翻着白眼,硬着頭皮吞了下去。
撲哧!
玲崽見他那副苦惱的吃相,大聲笑起來。
隨着她笑聲蕩響在房內,他感到緊張的氣氛輕鬆了許多,跟着笑起來,“快吃呀,這菜味道不錯,對,還有這湯,你看,金黃金黃的,肯定很好喝,我先喝一口試試看。”爲了分散她的心神,不要再問那些讓他臉紅心跳的話,他儘量將對方的注意力往別的方向引,說完,他拿起勺子打了一勺湯,放在嘴邊吹了吹,喝進了嘴裡。
可就在這時,玲崽突然站了起來,對着他大聲喊道,“叔叔,我喜歡你!我要嫁給你做老婆!”
撲——
他滿嘴裡那口熱湯如同一陣漫天花雨噴了出來,將玲崽的臉和一身裙子噴得到處都是。
與此同時,他也完全震呆了,做夢也想不到這麼一個小女孩居然能當面說出這樣讓人難爲情的話來,雖然在這之前已經有些徵兆在暗示着什麼,但這句話真真切切地從她的嘴裡說出來時候,他還是徹底慌了神。
不,那話還不是說出來的,而是玲崽用力衝着他喊出來的。
他完全傻了眼,呆呆地看着玲崽,好像被一記猝不及防的雷給炸了,炸得他腦袋都冒煙。
玲崽先是一呆,繼而大哭起來。
她衝進洗手間,裡面便是一陣乒乒乓乓一陣響,然後哭得更加傷心更加絕望,比死了娘那陣子還要痛苦,阿夢的心都緊緊地揪了起來。
他生怕玲崽會做傻事,趕緊向洗手間走去,可伸手推門的時候他的手又停在了那裡。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玲崽,也不知道怎麼勸住她。
他只是感到又難過又心酸,各種滋味交集在心頭,千樣百般,耳邊響起了英兒在生時最喜歡的那首《情債》:如果我有勇氣坦白,不會這樣的感慨,你的愛我是如此依賴,我的心你卻不明白;雖然你是一個男人,總該有段未來,告訴世界有你存在,但我只是一個女人,需要一點關懷,安安定定在身邊的愛……
他的腦海裡繼續唱響着:就算有再多的無奈,你也是看不出來,有人說寂寞是最難捱,你可曾爲我而悲哀;其實身爲一個女人,可以不必忍耐,等人來陪等人來愛,但我遇上你這男人,就像陷入大海,提也不起放也放不開;日子一天一天醒來,我一天一天徘徊,面對這份感情的債;當你一次一次走開,一次一次回來,好怕也會留下點傷害;日子一天一天醒來,我一天一天徘徊,面對這份感情的債,或許沒有該與不該,不管愛與不愛,痛過的人自然會明白……
洗手間的門不知何時打開了,玲崽全身溼漉漉地從裡面衝了出來,發瘋似的撲到了他的身上,向着他的身體用力地擂打着,撕心裂肺般地大哭起來,她哭得那麼心酸那麼慘烈,以致於連空氣都呼吸不過來。
阿夢好像觸了電,又像迷了魂,迷迷糊糊的,任由玲崽忘情地發泄着,他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也成了溼漉漉的一片,熱淚叭叭地打落下來,他伸出自己那雙大手,好幾次想要緊緊摟住這位小女孩,猶豫了一次又一次,最終還是沒有,他不禁仰問蒼天:他能這樣嗎?他能這樣嗎?她還是一個小女孩,他又怎麼可以這樣……?
玲崽先是不停擂打,大哭特哭,後來便緊緊抱着他,說什麼也不撒手。
直到她哭得沒有一點力氣,那雙手仍然緊抱着,那陣式就是在告訴他,就算她的淚哭幹了也決不會放的!
阿夢沒有動,就這樣站着,他也能站上幾天幾夜。
直到玲崽漸漸平靜之後,他才真正伸出右手,輕輕撫住了她的後背。
玲崽激靈靈地打了個顫,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她坐下來,就坐在地上,抱住了阿夢的腿,沙啞着聲音說,“叔叔,不要離開我!”
阿夢還能說什麼,他只能輕輕地告訴玲崽,決不會離開她。
他把玲崽抱起來,放到牀上去,,可玲崽不抓住他就是不放,不得已,他只能坐在牀沿,並讓玲崽抓住他的手。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玲崽的眼睛還是紅紅的,她揉了柔自己的眼睛,忽然看到阿夢仍然坐在牀沿,嚇了一跳,“叔叔,你一夜沒睡?”
阿夢說,“睡了的。”
玲崽又驚又疑,“可是,昨天晚上你不是就坐在這裡嗎?”那時候她雖然傷心,但還是記得他是坐在這裡的,正因爲有他坐在這裡,她的心裡才感到一種依靠,最後才放心地睡了過去。
阿夢說,“習慣了,我是怎麼樣都可以睡着的。”
這話她信。
她相信她的阿夢叔叔,在任何方面都跟一般人不同。
她瞧着阿夢說,“叔叔,以後,你走到哪裡,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阿夢說,“這樣不行,你得讀書!”
玲崽再沒有昨天那種拐彎抹角,甚至也沒有一絲怕意,她的臉很紅,紅得跟彩霞一樣,卻又十分大膽,她大膽地看着他的眼睛說,“那我長大了,你要娶我!”
阿夢全身一顫,差點兒扔下她奪門而出,但又知道不能這樣,好不容易剋制住慌亂的心,足足沉默了四五分鐘纔回答她的話,“可以,但要等你讀完大學之後,如果那時你還是這樣想,我願意!”
玲崽說,“好,那就這樣說好了!”跳下牀,洗臉刷牙去了,邊洗邊說,“叔叔,昨天晚上你肯定沒有睡好 ,再睡會吧。”洗完了,又拉尿,沖水,門也不關,阿夢臉上陣陣火燒般地發燙,做夢也沒有想到還會遇上這樣一個小女孩,而且貌似已被她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