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鈴音甦醒是七天之後的事了,她呆呆地看着醫院的天花板,聽着父母在她身邊歡呼、痛哭,她摸了摸臉,好像那種觸感還沒有消失一般。
她看着看着天花板,看了許久,久到鍾嶽就要去叫醫生了,她突然就開始流淚,沒有任何表情,沒有任何聲音,眼淚順着眼角流下,暈溼了枕頭。
江雪死了。
她知道,江雪死了。
在最後關頭給她擋下那一刀的,是江雪。
那逐漸冰涼的溫度,逐漸僵硬的柔軟,她知道,那時候的江雪就已經死了。
她知道這件事會不了了之,他們不是幸運兒,奇蹟不會在他們身上發生。
但是她就是有點受不了,江雪死了,她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江雪,就這麼死了。
她突然之間不害怕死亡了,也不過是那麼一瞬間的事。
江雪,她是個多開朗、多善良的女孩啊,怎麼老天就在讓她失去家人之後又失去了生命呢。
怎麼自己,就那麼窩囊呢。
就在鍾嶽童雪融手足無措的時候,童鈴音動了。
她捶着自己的心口的位置,然後痛哭。
病房外,方夏隔着玻璃看着童鈴音,他紅了眼,離開了。
當晚童鈴音夢到了江雪。
夢裡的江雪還是個小女生,拉着童鈴音說:“鈴鐺,我們去爬房頂吧,還有張姨家那條狗,我才發現它怕貓呢,我換給你這個情報了,你把那個糖給我吃好嗎?”
童鈴音笑了,正要開口,江雪突然長大了,對她說:“鈴鐺,誰欺負你和我說,我江雪就是拼了命也要拽他幾根毛!所以啊,以後不許哭的那麼厲害了,不然我心疼。”
童鈴音一下就哭了,江雪着急了,說:“鈴鐺你別哭啊,誰欺負你了?”
童鈴音跪坐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
江江,你回來啊,你回來我把糖都給你,你回來我就不哭了,你回來啊。
童鈴音驚醒了,天還黑着,她有些頭痛,想揉一揉,一擡手,發現身邊趴着一個人。
是方夏,他眉頭緊皺,睡着了。
童鈴音看着方夏。
方夏,也許是我們沒有緣分,或者遇到的時機不對,總之,我們已經無法回頭了。
童鈴音在洗手間裡打了一個電話:“喂?爸……”
……
第二天方夏醒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去抓童鈴音的手,但是摸索了半天沒有結果,他擡頭,童鈴音的牀位已經空了。
他抓住一個護士問:“這個牀位的病人呢?”
“哦,她今天凌晨辦了出院手續。”
出院?她還沒好,出院去哪兒?方夏有種不好的念頭。
“啊,不過,她有留一張字條,說是給方夏,是你嗎?”
“是,在哪兒?”
護士從枕頭下拿出一張字條,給方夏。
方夏:
我很慶幸認識你,我也很後悔認識你。
我心臟的問題,你應該在我住院那天就清楚了吧?
我不能浪費你的愛,那晚你說的話,我會一輩子記在心裡,當然,我不知道我的一輩子還有多長。
我真的很不想再呆在這個地方,這裡埋葬了我的愛,我的朋友,我的童年,我的記憶。
我知道你可能一時接受不了,但是當你看到這個字條時,我應該已經在去往其他城市的高鐵上了,放心,有爸媽陪我,我很好。
我希望你能忘了我,因爲實在沒有繼續牽掛我的理由了。我不愛你,方夏。
珍重。勿念。
丫頭
少年握緊了字條,坐在地上,把已經捏皺的字條用力地壓在心口上,低着頭,晶瑩的液體滴落下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快。
與此同時,在一架飛馳的高鐵上,童鈴音閉着眼睛,頭輕靠在車箱上,戴着耳機,聽着MP3裡的歌曲。
白月光心裡某個地方
那麼亮卻那麼冰涼
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
想隱藏卻欲蓋彌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
在心上卻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當時的淚光
路太長追不回原諒
你是我不能言說的傷
想遺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綁無法釋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兩端
越圓滿越覺得孤單
擦不幹回憶裡的淚光
路太長怎麼補償
白月光心裡某個地方
那麼亮卻那麼冰涼
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
想隱藏卻在生長
……
眼角一滴淚順着清麗的臉龐流下,閉着眼的人兒像是想起什麼美麗的事,一笑,真好看。
“同學,跟我到政教處來一趟。”
“哎,哎哎哎,哎別走啊你們兩個。”
“我說,我是豺狼虎豹嗎,見着我就想躲,我就是逗逗你們倆,沒想到這傢伙反應這麼搞笑,現在想起來我還想笑,哈哈哈。”
“我在這班也沒什麼朋友,只有幾個剛認識的兄弟而已,女生裡就更別提了,一個和我說話的都沒有。”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不過放心,我這人雖然有點神經治,不過你不惹我我是不會欺負你的。”
“嗯,那我們就是朋友了啊,不準反悔,不然,可是有苦頭吃的哦。”
“兩位大姐,剛纔呢,上課鈴已經響過了。”
……
“都找到自己的座位了,那剩下那個不就是我的咯。”
……
“然後,他打開箱子一看,裡面全都是冥幣。”
“哎?你確定不聽嗎?下面可是很有趣的哦。”
“嘿嘿,好嘞,然後啊……”
“哎呀,下課了,我不能再說了,要回家了哦,拜拜~”
……
“嘁,那是,本大少每天都很帥好嗎,是你今天終於帶着眼睛來學校了。”
“殺人放火契約賣身那也得你有那個資本吶,你有嗎?”
“嗯,所以前幾天還拿別人的作業頂包。”
……
“小鈴音,我最親愛的小鈴音,來跟我玩一次吧,就一次,放心,如果你心臟出事了下半輩子包在我身上,小鈴音,我最最善良的小鈴音……”
“丫頭,再不睡可就通宵了啊,對身體不好。”
“好吧,今天是因爲陪我,那作爲補償,我改天給你買冰激凌吃怎麼樣?”
“嗯……我後來又想了想,包這麼個笨丫頭實在是虧了點,不如你下輩子投個好胎,聰明點,我包你下輩子啊?”
……
“誰敢動她?”
“丫頭膽子小是全班都知道的,何必再出口傷人呢,大家說,是吧?”
“嚇唬我的人就算了,還敢當衆嘲笑她,真的是我方夏最近脾氣太好了嗎?”
“這次算了,丫頭不喜歡惹事。”
“聽見了嗎,稍微教訓一下就好了。”
“你記着,這次,是丫頭替你求饒的。”
“聽到了,都忙自己的吧,還有以後,丫頭的話呢,就是我的話,因爲她,是我的好哥們兒,記住了嗎?”
……
“我的天,丫頭,我的親丫頭,你終於上線了,你知道哥哥我等的好苦嗎?不過你真的理解錯了?然後就半個月不見人?哇塞童鈴音你不會喜歡我吧!”
“嘖,我就說你這人腦子有點問題吧,我這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你竟然去喜歡豬,唉。”
“那是,打死我了你包給我的下輩子怎麼辦,我這麼早去投胎到時候你不就成我孫子輩的了?”
“哇,看不出來你這麼喜歡爺孫戀啊。”
……
“看什麼呢,看我帥然後看傻了嗎?”
“如果我說,這片基地,以後可以對你開放,你怎麼想?”
“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就說清楚點好了,丫頭,我的意思是,我……”
“不行,我現在走的是小路,比較近,但是路很難走,放下你你很容易跌倒,你第一次來不認識路出不去的。”
……
“本來是的,但是你來得太慢了,我就到山下等你,結果你來的時候我叫了你好多聲你都聽不到,就只好跟着你咯,怎麼,迷路了嗎?”
“跟緊了,這次記着點路,下次就沒那麼幸運了。”
“丫頭,你願意來住進我心裡嗎?”
“果然按照你的智商還是不能文藝的表白啊。”
“丫頭,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怎麼樣?”
“我說,方夏喜歡童鈴音,童鈴音,和方夏在一起,怎麼樣?”
“誰敢掉包我方夏?那麼喜歡我怎麼不來找我表白啊,說不定我一高興就把你納入後宮三千佳麗了呢。”
“哎哎,不是,你都同意了啊,那三千是逗你的呀,你看,我這麼專情,怎麼可能看中三千個人呢?”
“成成成,您吩咐着,小的照辦,保證半個都不多。”
“可別,我這衣服我得自己回家手洗呢,你悠着點啊,以前沒見你這麼不見外啊。”
“不不不,哪兒的話,夫妻倆怎麼還能見外呢你說是不?”
“你咯,還能有誰,都說心裡只有你一個啦。”
“嘖,肉麻也只對你。”
……
“她是我家的,在等我,我下來的遲了些,各位就不必操心了。”
“有事找我?你應該不認識她吧。”
……
“這些天去哪兒了,怎麼消息都不給我一個?”
“童鈴音你幹什麼?那天你不辭而別我有多着急你知道嗎?不是說等我嗎?那麼黑的山路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走?你這幾天到底怎麼了?我不記得我有哪裡惹你生氣吧?你有什麼和我說啊你怎麼能這樣不理我讓我擔心呢?”
……
“看你們很久了,還挺親密哈,這人是誰?”
“你走開,沒你事。”
……
“丫頭,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是吧?你看,你都來了……”
“嘿嘿,他們愛看就看,愛笑就笑,總之,你來了,就好。”
“丫頭,你怎麼了?”
“是啊,我是傻子,傻子喜歡丫頭。”
“我說,我喜歡你,哦不,是,我愛你。”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爲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