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在山上

跟我去監獄接人。花花來找我。

去接哪個?很快要考試了。我說。

就是石基叔叔,今天出獄,有人通過學校通知我,讓我今天務必去監獄去接一下,因爲他也沒有別的親人了。我想來想去只有找你陪陪我。花花說。

我突然想起,石基當年明明判的是十五年,怎麼現在就出來了呢?

花花說:我怎麼知道?何況,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安置他。

還是讓他回達拉村,那裡有他的房子。我一邊走一邊說。

老房子早就垮了,怎麼住人呢?花花說,哎,真的好難!

我說:你激動嗎?

花花顯得很焦慮:我有啥激動的?我都忘記了他長啥樣了。現在又多了個刑滿釋放的阿爸,我的入團志願書都不知道該怎麼填了。

我給花花支招:怎麼可能填石基呢?是你歷史上的污點,入團就要受影響。你可以填我父親,根紅苗正,也可以填王元啊,不過王元的成分也不好。

不要提王元。花花的臉一沉。

我醒悟過來,我只知道王元如今憑藉經營王均資助開的火鍋店,現在已經是古錦縣的富人了,每天衣着光鮮招搖過市,也能說會道,祖上的榮光似乎慢慢恢復了,但對於花花而言,那就是一個魔鬼。

花花說:我填的就是你父親,不知道這算不算對組織不老實啊。當年,阿媽要真的嫁給你父親多好。

我笑道:你本來就在我家戶口簿上啊,如果你阿媽真的嫁給父親,那生的就不一定是你了。

花花說:你高興什麼,那也沒有你了。我有時真的對阿媽有意見,好好的一個家,弄得這麼複雜。

我說:那是歷史造就的,誰叫你阿媽是個大美女呢。

花花說:我有時無所適從,真的想去做一個親子鑑定。

我說:現在你阿媽已經去世了,就沒有必要了吧,你繼承了你母親漂亮的優點,而且更加聰明瞭。

花花鼻子一酸,哭起來了。

我急忙給她擦眼淚,說:你本來就是我的二姐啊,而且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找女朋友都是按照你的樣子來找,只是我的條件太差了,就只有將就了。沒我這世界上可能要清靜點,沒你那就遺憾了,這就是人生和緣分,更是人和人的差距。

花花灑滿淚水的臉,馬上就紅了,說:波兒也開始油嘴滑舌了,你講話可要注意,現在不是小時候了,有些話最好不說。

正說着,監獄沉重的大門無聲地開了一條縫,一個管教幹部陪着石基出來了。石基如今簡直可以用改頭換面來形容,連花花都差點讓人不認識了。原來黝黑皮膚的牧民現在變成了白淨書生,穿一身合體的中山裝,手裡提了一個皮箱。這些年,他哪裡是去蹲監獄,簡直就是去參加了十年的幹部培訓一般。當然,石基跟管教幹部不同的是那惶惶然的眼神,一直低眉順眼的。

石叔叔,我是花花,他是波兒,陳波。花花介紹道。

哦呀。石基似是而非地回答道,對我和花花的到來感覺非常意外。我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我,那個在山頂牧場遇到的8歲的小男孩,也不知道有沒有必要提醒他這點,幾次話到嘴邊都嚥了下去。時過境遷,好像沒有什麼必要,何必再自揭傷疤呢。

送石基出來的管教幹部告訴我們:石基當年是判的十五年,後來改判爲十一年,再減刑幾次,加起來剛好一年。石基在監獄裡表現非常好,不僅學會了相當於高小的文化課程,還學會了木工、泥工等技術,算是監獄裡的能人了,只是一直不愛說話。

這時,監獄的大門又開了,出來一個人,穿着和石基完全一樣的衣服,應該也是刑滿釋放。我就那麼瞟了一眼,突然發現是表叔文傑。

我萬萬沒有想到石基和文傑會關在一個監獄裡,而且會同一天釋放。真的是無巧不成書,而且兩人都和我有關係。

看來並沒有人來接文傑,我輕聲叫了聲表叔。

文傑愣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波兒來了?

我點點頭,臉卻紅了。

文傑看看石基和花花,也明白了我的尷尬,笑道:我有事,還忙,先走了。

我失聲叫道:表叔!

波兒,後會有期!文傑停下腳步,一字一頓地說,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花花對文傑的出現也覺得奇怪,我給她介紹了大熊貓的事情。她說,我聽人說過這事情,其實,他還是好冤的。

現在事過境遷,談什麼都沒有意思了。文傑現在可以說什麼都沒有了,從參軍轉業到分流到古錦,卻到落得如此的境地,今後,他該怎麼辦?也許用不着我擔心,他的兩鬢已經花白,他的背影是孤獨的,但身體並不佝僂,他那淡淡的微笑,讓人感覺到他的自信和堅毅。這和石基那恓惶的神情完全不一樣。

我和花花陪石基回了達拉村一趟。達拉村裡的老房子已經坍塌了,村裡一派蕭條的景象。但是,由於達拉景區的開發,溝口卻是一派熱鬧的景象,青壯年基本上都在景區打工。據說達拉村已經列爲了景區附屬產業綜合開發區,目前的蕭條只是暫時的,將來會是一番不一樣的景象。

石基回達拉村的目的是給吳玉上墳,這是我和花花沒有想到的。說來慚愧,我們也只來過一次,也不知吳玉的墳現在是什麼樣子了?聽說斯登洞也要開發成遠古神蹟,斯登洞周圍的墳山要統一清理了,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上墳了。

不出所料,吳玉的墳也被雨水沖垮了一半,現在被灌木叢和雜草掩埋着,如果不是那塊簡單的墓碑,沒人會認爲這是一個墳包。我和花花像往常一樣,把帶來的香蠟紙錢準備好,因爲不準燒明火,便用石頭壓在墳頭。石基木呆呆地望着墳包,一言不發。

這時,突然起風了,風穿過森林,傳出一種立體而深沉的鳴響,一會兒似悲哀的嗚咽聲,一會兒似婉轉的啼鳴,在陽光中顫抖着,悠悠遠去,久久不散。

離高考還有最後三天了,花花說,今天有空,我們一起去爬山,好久沒去看看我們的自留地了。花花指着山腰說。

我擡頭看了看,藍天白雲,青山蒼翠,難得的古錦高原最美好的季節,我每天都在瞎忙,心情也非常鬱悶,花花可能有心帶我去轉轉散散心。

這是一條我們爲種自留地開闢出來的小路,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路兩旁的格桑花競相開放。不一會,花花手上就多了幾支花。我好久沒有和花花一起這樣相處了,曾經的歲月彷彿又回到眼前。我的心情慢慢地好起來,邊走邊用野花編了一個花環,給花花戴在頭上。在高原湛藍得令人心痛的天空映襯下,戴着花環的花花有說不出的驚豔的感覺。花花顯然也缺乏鍛鍊,沒走多遠就氣喘吁吁,左手叉着腰,右手向我伸出示意我拉她一把。

我逗花花,虛晃了一下手。花花失望地搖搖頭,手不自然地抽回去,卻沒意識到這是在崎嶇的山路上,頓時失去重心,不是我及時抱住她,一定會骨碌碌地滾下山去,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花花滿臉緋紅地說:人狂沒好事。今天我要是滾下去了,你就慘了!

我鎮靜下來說:好大一件事嘛,殘了,我就負責養你一輩子,死了,你也就不知道了,沒必要給你說。

花花癟癟嘴說:我死了殘了也輪不到你負責。你自己都沒有理伸展,還敢負責這負責那的,真的有勇氣,吹牛不打草稿。

我們一邊拌嘴笑鬧一邊牽手向上,不知不覺就到了自留地了。很久沒有人打理了,我們能想象到這裡應該是雜草叢生,但沒有想到一個石頭堆非常突兀地映入眼簾,石頭堆用青石片包住,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這是一個當地很普遍的墳包,還只砌了一半。這是誰將在這裡安葬親人?這塊地雖然無主,卻是我們開出來的自留地,如今被無端佔爲墳地,怎麼說心裡也不太舒服。

圍着石頭堆走了一圈,在面向山下的方位,我意外地發現了一件東西,那是一塊被陽光曬得灰白的木牌子,上面卻沒有字,卻是我似曾相識東西。我心裡突然一陣驚悚。

花花顯然也被嚇住了,誰的墳墓居然出現在我們開闢的自留地裡,這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這一切是誰所爲?知道這塊地是我和花花開闢的,專門做給我們看的?

小草坪裡有幾隻本地人放生的雞,見到我,居然停止了覓食,頭隨着我行進的方向移動,似乎在向我行注目禮。

這是在提醒我:你屬雞,你身上也流動着雞血,你就是永遠都在低頭覓食卻永遠吃不飽的雞命。

無數疑問出現在我的腦海裡,卻不敢向花花說。花花也是表情複雜的看着這一切。

我說:這好像是你阿媽的墳,我們都見過那個木牌子。

花花說:我剛纔也這樣想,我也見過石叔叔砌石的手藝。但是不敢肯定。可能是石叔叔一個人悄悄將阿媽的墳遷到了這裡,不知道有多累。

正說着,石基揹着一背篼石片出現在我們面前,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我們從石基臉上的表情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因爲景區馬上就要清理墳山了,這些天,石基便一個人默默地搬起了石頭,做着遷墳的準備。

花花說:石叔叔,不需要修了。

石基搖搖頭,說:我要讓她住得舒舒服服的,她是很愛好的女人,不能讓她的屍骨被丟在外面淋雨。

花花突然哭了起來,自從阿媽去世之後,每次提到阿媽,花花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阿媽的去世也是她學習最大的動力。

花花喃喃道:我一定要考上大學。

石基一個人忙起來,他不要我們幫忙。他砌石頭的本領是一流的,大小石頭搭配得非常好,砌出來的墳包表面光滑。他一邊幹活一邊自言自語,像是在給吳玉說話。

在清理周圍的荊棘的時候,石基的手指被劃出了一條深深的口子,血流了出來,滴在墳頭,慢慢地浸入了土裡。

我和花花去挖了些格桑花,帶土一齊栽種在墳沿邊上。

花花哭着說:這是一間漂漂亮亮的小屋,阿媽一定喜歡。

不論如何,總算是有一個固定的地方可以寄託哀思了。這是我們都熟悉的地方,我們親手開的荒,並耕種過,流過汗,收穫過。吳玉在這裡,應該不會陌生,不會寂寞。每到吳玉的祭日,我和花花便會上山上香。每次,石基都會在我們之前到達。

石基出獄以後,聽說縣畜牧局需要一個臨時工,主要是做做單位的水電之類的雜事,便請一個親戚幫忙打個招呼,安排了進去,並將一個單間收拾出來讓他住下來,收入雖然不多,但自食其力還是足夠的。

我經常看見石基在街上,不遠處一定就有花花的身影。花花笑過他,叫他莫跟着,人家要笑。石基說,我順便走走的,每次都很巧遇到你。

石基的眼中只有花花,花花就是他的全部。他以自己認爲最合適的方式護着花花。他在單位上很少講話,幹完活就在屋裡裡一動不動,彷彿他縮進了自己的軀殼。他並不希望恢復被歲月遺忘了的過去生活,他是一個新生者,從心靈到外表已經被徹底改造了,唯有記憶還埋藏在血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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