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水庫上死了人的事兒,據說與你有些關係,好像……好像上頭還要來人調查。”
杏花一聽這事,心裡就犯堵,嘴上罵着:“聽他孃的胡說八道,老孃幹啥了?不就是爲老百姓要水澆地嗎?還成罪人了不成?”
“我也覺得不太可能,就那麼點屁大的事兒,又不是爲了你自己,你怎麼會去做那樣的傻事呢?”
“我做啥傻事了?他們對你說啥了?”
“要說這事吧,其實……其實也沒啥……沒啥……”王連成一聽杏花語氣有些急,就趕緊把這個話題打住了,他知道杏花這女人是個直腸子,萬一把話傳到那個一臉橫肉的派出所長耳朵裡面去,那他又該給自己加一個通風報信的罪名了。
怕是隻有罪名還不算,張口閉口就要罰款,這點自己可是吃盡了苦頭的,特別是在鎮上開了洗浴中心之後,他們隔三差五地就過來伸手要錢,啥贊助了、啥捐獻了、還有治安費、防控費……
名目多得你都數不清,但最多的還是罰款,一旦不開心,拍拍腦袋瓜子就開罰單,一罰就是狠的,每一次沒個三千五千、萬兒八千是拿不下來的。
可也難怪,自己開的那個掛羊頭賣狗肉的“野店”,大糞坑一般,那隻蒼蠅身上還不佔點屎沫沫呢?更何況那些警察來的時候,都是帶着高倍“放大鏡”,瞅得那叫一個仔細。
“沒啥你咧咧個屁啊!還有事嗎?沒事我幹活了。”
“哦,對了,李二麻子那錢我給要回來了,你總該去拿回來吧。”
“啥錢?”杏花有些明知故問了。
“就是被那個臭表子摳去的錢呀,這會兒被我硬生生給逼出來了,就在我手上呢。”
“日狗的!誰還有臉要啊?怕是連賠你的玻璃錢都不夠吧?”
王連成冷笑一聲,說:“還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啊,要不然我會輕饒了他?別說給他錢了,不搭上他條老命不不錯了!”
杏花心裡還在生着李二麻子的氣,聽王連成這麼一說,也跟着發起狠來:“那個老不死的!都那麼大一把年紀了,還整天價偷雞摸狗的,早死了倒也清靜!”
“他可是你叔公啊,你這樣罵他怎麼成?惡毒娘們兒!”
“罵他算啥?麻痹滴,殺了他都不解恨!”
“你這是氣話,一碼歸一碼,錢還是要還給他的,都是一個村子的,不能太過分了。”
“先放你那兒吧,我今天真的沒空,以後再說。”
王連成說聲那好吧,等見面再說,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杏花手握着手機,站在那兒,心裡烏七八糟地翻涌起來。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站在懸崖峭壁之上,身邊淫風四起,霧霾沉沉,稍不留意就會滾入萬丈深壑……
而眼下對自己形成威脅最大的還是水庫看管員老胡的死,那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又牽扯到上頭的政府機關單位,萬一真要是上綱上線地查下來,那自己豈不成了殺死老胡的罪魁禍首,雖然不是自己親手殺死了他,至少也是誘因所在,給自己加一個間接殺人的罪名,那也足夠把自己下半輩子打發掉的……
還有,就算自己是正義之舉,是爲了老百姓解決實際困難,可畢竟自己所採用的手段過於猥鎖、骯髒,特別是第二次,竟然毫不羞恥地打開了自己,赤果果的誘惑他……
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醜陋至極,不堪入目!
那些事兒一旦傳到外面去,傳到自己的家人耳朵裡面去,那種滋味肯定要比蹲大牢更難受,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本來昨天晚上杏花是想把這些擔憂說給黃順昌聽的,讓他幫自己想想辦法,出出主意。
但一次次極度的驚嚇,加上黃順昌無休止的慾望撩撥,自己竟然忘乎所以,忘卻了自己所面臨的困擾。
更重要的還有一點,現在杏花已經看透,他黃順昌也就是個土皇帝、地頭蛇,也只有在桃花嶺這一畝三分地上張狂的本事,真要是遇到大是大非,根本就無能爲力,成了一灘鼻涕。
思來想去,杏花覺得只有範小碩可以依靠,他纔是自己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也只有他能夠給予自己一份無私的真感情,只有他才能夠幫自己撥雲見日,走出眼前的困境。
杏花簡單收拾了一下凌亂的家,又把院子裡的幾隻雞餵飽,這纔回到裡屋,從櫃子裡找出了兩雙繡花鞋墊,放到了自己的手包裡,提在手上,鎖緊門,走了出去。
像往常一樣,她先去了二嬸家,告訴二嬸自己要去縣城一趟,讓她幫着照看一下兒子小龍。
一上對自己慈愛和氣的二嬸這回一反常態,冷着臉說:“杏花我可告訴你,我侄子李金剛不在家,你可別整天價東跑西逛的,一定要把門看緊了,別弄得雞飛狗跳的。”
杏花知道二嬸要自己看緊的門是啥,無非就是自己身上的某一處罷了,她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趁着男人不在家,讓那些外來的狗啊貓啊的偷偷溜進自己的門來。
雖然杏花臉上一陣不自然,但她卻極力掩飾着,嘴上蜜兮兮地說:“嬸啊,你放心好了,我出去辦的都是正事,就是老給你添麻煩,這麼大年紀了,還要你照顧小龍。”
“照顧孫子俺再樂意,只是你別老往外跑,一個女人家,整天價跑來跑去的人家會往歪處想。”
“沒事的二嬸,我實話告訴你吧,我是想當官兒。”
“就你,還想當官?”
“是啊,咱們老李家爲啥就不能出個當官的?”
“這倒也是,那你想當個啥官?”
“要求不高,當個村官就成,免得人家瞧不起咱老李家。”
“可……可你想當官就當上了?”
“這不就是嘛,要拜門子,鋪路子,所以才一回回地往上面跑,一會兒鎮上,一會兒縣裡的。不過你放心好了,我找的都是些正經人,都是些大幹部,很文明,很有素質。”
“還別說,這還沒當成幹部呢,說話就一套一套的了。”二嬸擡起頭,驚喜地問:“杏花,你要當的是個啥幹部?”
杏花手撫在二嬸瘦俏的肩頭上,說:“是村裡的差事,先從小幹部做起,一步步地熬,說不定就能做大了。”
見二嬸笑眯眯點點頭,杏花這才梳理了一下頭髮,抻了抻衣服,輕輕鬆鬆地出了門。
杏花走在路上,一遍遍地回味着二嬸的話,心裡竟越發陰沉,禁不住愧疚起來。
雖然這種愧疚讓她暗下決心,以後再也不隨隨便便拿自己的身體做籌碼了,雖然只是一種手段,並沒讓那些狗男人們得逞,但自己是個有血有肉的女人,也有七情六慾,說不定那一霎,就順水行舟了……
但此次的縣城之行,非但沒能使她止步,反而一時失控,真的就跌入了更爲狂亂的慾望之中,越發沉淪了。
還在鎮上的車站候車的時候,杏花就掏出手機,撥了範小碩的電話,想告訴他自己就要坐上去縣城的車了,問他該到哪兒去找他。
但一連撥了兩遍,電話始終沒人接,好在沒過多大一會兒,有一條短信發了過來。
杏花趕緊看了,正是範小碩發過來的,上面寫着:正在開會呢,散會後聯繫你。
可直到杏花到了縣城,又坐在候車室裡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也沒見範小碩過來。
杏花心裡就有些着急起來,天都快晌了,連個人影都還沒見着,更何況還有一大肚子的話要跟他說,太遲了就趕不上回家的末班車了。
這樣想着,一次次地看牆上滴滴答答轉動着的大掛鐘,就一陣陣老有憋尿的飽脹感。
在去過三次廁所之後,杏花再也坐不住了,她沒再回候車室,而是溜溜達達出了車站大門。
沿着車站門前的柏油路漫無目的地走着,杏花心裡突然就有了一個想法,她想找一找範小碩第一次騎車帶自己去過的那家小飯館。
雖然都已經過去好幾個月的時間了,但現在回想起來,仍然記憶猶新,回味無窮,那種慌亂中的新奇感受,總使她心潮澎湃,意亂情迷。
杏花一邊漫步行走,一邊她左顧右盼,但尋覓了大半天,也沒能看見那家記憶中的飯館門面,心中油然失落起來。
就在這時,一直捂在她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看都沒看,杏花就接了起來,激動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是……是小范老師嗎?”
“哎喲,對不起了……對不起了……杏花,讓你久等了。”
杏花心裡一陣彆扭,這音調聽上去咋那麼陌生呢?他真的是那個斯斯文文的範小碩嗎?
禁不住又問了一遍:“喂,你是範小碩老師嗎?”
“這還要問嗎?是我……是我呀,會議剛剛結束,我就急着出來給你打電話了,你現在在哪兒呢?”
這一次杏花聽得真真切切了,他的確是範小碩,不過聲音聽上去變了許多,但具體變在了哪兒,又說不上來。
“杏花,你現在在哪兒呢?我這就過去找你。”聽不見迴音,範小碩又問了一遍。
“我……我……也說不上是在哪兒呢,就是出了車站門口,直接向南走的這條道。”
“附近有哪些有特點的建築物?”
“特點的建築物……”杏花舉着電話,原地轉了一個圈兒,然後說,“哦,左邊有一座大樓呢。”
“上面寫啥了?”
“寫啥了……寫……哦……是銀行呢,建設銀行。”
“那好,你等我,我一會兒就過去。”範小碩說完就掛了電話。
杏花合了手機,放進了手包裡,翹首朝着前邊的路口張望着,竟抑制不住地激動起來,臉上瞬間飛滿了桃紅。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一輛黑色轎車停到了杏花附近的路邊。
杏花望過去,不見有人下來,只看到一扇車窗玻璃慢悠悠劃了下去,裡面顯出了一張帶着墨色眼鏡的面孔。
“杏花,杏花,來……來……抓緊上車。”那人對着杏花招招手,壓低聲音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