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安慰道:“你也用不着想那麼多,事情穩妥着呢,我只是跟你們分析一下這事的最壞結果。只要你們一家人好好配合,那就萬無一失,因爲主動權目前掌握在咱手上。”
“那就好……那就好……”大柱子娘這才鬆了一口氣,然後轉向兒子說,“你就好好忍着點吧,老老實實呆在西屋裡,我從外頭把門給鎖了。”
大柱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那樣也太難受了,真是生不如死啊!”說完深嘆了一口氣。
杏花沉着臉琢磨了一會兒,然後對着大柱子說:“這事吧,都是爲了你好,也只能委屈你自己了。你好好忍着,我這兩天就去找樑鳳霞,先幫着你探探她的語氣,如果她有那個意思,我就把你的心事挑明瞭,順便給說合說合,你覺得咋樣?”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大柱子露在外面的眼睛立即忽閃忽閃發起光來,嘴脣不停地翕動着,激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說完了該說的,做完了該做的,杏花打算起身告辭,卻突然又想起一件撓心撓肺的事情來。
可話到了嘴巴,又不知道該如何問起,擔心表達不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來。
一時間呆僵着臉,絞盡腦汁苦思冥想起來。
大柱子娘說:“杏花呀,你別犯難,先別急着去找樑鳳霞了。”
杏花想到大柱子娘一定是看到自己犯難,是因爲她兒子追樑鳳霞的事兒,就將錯就錯說:“這有啥好犯難的,不就是問問嘛,如果他們有緣,我就給撮合撮合,這是好事。”
大柱子娘說:“俺覺得是大柱子一頭熱,人家樑家閨女長得那麼好看,這個小子活像個地瓜蛋,根本就配不上人家,不般配……一點兒都不般配……”
“娘,你說啥呢?俺倆同歲,打小就在一塊耍,她可從來都沒煩過我。”大柱子急了,朝着娘歪鼻子斜眼地說嚷嚷。
杏花一笑,說:“人家大柱子心裡有數,只是缺箇中間人給挑明瞭罷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大柱子搶話說:“杏花姐,那你就給當個中間人吧,跑跑腿,動動嘴,到時候我給你買一雙五百塊的好皮鞋。”
杏花說:“那就好,我去好好幫你說合說合,就等着穿你的皮鞋了,五百一雙的皮鞋我可從來都沒穿過呢。”
“好,姐,就這麼說定了啊,我就乖乖在家等你的好消息了。”
“沒問題,這鞋我是穿定了!不過吧,你光急着娶媳婦,可娶媳婦的錢攢夠了嗎?”
大柱子嘿嘿笑着,說:“娶媳婦又沒標準,手頭有幾萬還不就夠了嘛。”
大柱子娘說:“自己不出去好好掙,用啥取媳婦?就那麼幾個錢,夠給人家的財力錢嗎?”
杏花靈機一動,插話問:“對了大柱子,娶媳婦錢應該沒問題,這一次雖然你吃了點苦頭,可孫家還是給你了不少賠償的。”
大柱子娘說:“是啊,是給了不少。”
杏花追問:“不少?不少是多少?”
大柱子娘滿臉笑容,兩眼放光地說:“整整一萬塊呢,夠多了……夠多了……俺可從來沒一次見過那麼多錢!”
杏花心裡咯噔一顫,臉上卻平靜,衝着大柱子娘說
:“那就好……那就好……我該走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說完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大柱子娘連聲道着謝,送出了門。
大柱子也隨在娘身後跟了出來,眼裡滿是幸福的渴求。
杏花轉過臉,衝着大柱子小聲說:“別出來了,回去躲起來吧,這幾天千千萬萬別再露面了。”
“哦……哦……這就回……這就回。”大柱子轉身鑽回了裡屋。
杏花又對着大柱子娘叮嚀了一番,才放開步子走出了院子。
走在街上,杏花心裡就嘰咕起來:黃順昌你這個老狐狸,可真是狡猾到家了,不但摳出了自己知道的四千元,竟然把該給大柱子家的兩萬塊錢又截留了一半,這也太黑了點兒……
可反過來一想,如果不是他黃順昌出面,大柱子家怕是連這一萬塊都撈不着,那才叫一個憋屈呢,只能是打掉了牙往肚子裡咽,說到底黃順昌黑一點也是有情可原的。
這樣想着,杏花心裡便平和下來,朝着樑鳳霞家走去。
到了樑鳳霞家,見院門緊鎖,門板上貼着兩張皺巴巴的黃表紙,透着一股陰森之氣。
問過東邊鄰居,才知道樑鳳霞被她姨家表姐接到城裡去了。
想着樑鳳霞眼下的境況,杏花心裡一陣陣悲涼悽悽,這女孩真是命苦,才三天不到的工夫,先失去了娘,又失去了爹,只留下了她孤零零一個黃毛丫頭,老天對她的確也過於殘酷了點兒,以後的日子該咋過呢?
杏花又回到了村委會,一進門,黃順昌就笑嘻嘻地望着她,看上去一臉輕鬆。
“咋就笑成那樣了?傻了吧?”
黃順昌說:“杏花,今天中午咱到縣城去下館子吧?”
“下館子?爲麼要下館子?還要去縣城?”杏花疑問道。
黃順昌說:“杏花,咱今天是開門大吉,喜事連連呢,無論如何也要祝賀一下。”
杏花一時摸不着頭腦,問:“那會子還撓頭上火的呢,這眨眼的工夫就來喜事了?”
“可不是!”
“啥喜事?你說來我聽聽。”
黃順昌說:“這第一個吧,是我剛纔接到鎮上紀委王書記打來的電話,說是我被舉報的那事兒徹底消停了,用他的話,那叫煙消雲散了。”
本來杏花自打去找了吳法義回來後,心就一直懸着,等着有好消息傳過來,可始終也不見迴音。聽到黃順昌這麼一說,心裡就熱乎起來,想到這個吳法義果然能耐不凡,真就出手給擺平了,就問:“是上頭給壓下來了?”
黃順昌搖搖頭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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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咋回事兒?”
“是告狀的人主動撤回了舉報信,並承認自己沒有調查清楚,只是聽信了那些道聽途說的謠言,結果才誣告了黃村長。並狠狠誇了我一頓,說我黃順昌是個好人,好乾部,這些年爲老百姓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黃順昌說完乾笑了兩聲,接着神情猥瑣地說,“你說人這嘴巴真是神奇,就那麼兩片肉兒,一張一合的,說啥就是啥,就跟女人那玩意兒一樣神奇。”
杏花聽了前邊的話之後,心裡就像刮過了一陣涼颼颼的風,把一些花兒啊草兒啊的都颳得一乾二淨,空空蕩
蕩的失落起來。
“看看你,發啥呆呢?人家不告我了,你還不高興了咋的?”
“我在想,那人……那人他咋就突然不告你了?”杏花掩飾着自己的失意。
“這還用得着想,他現在由主動變爲了被動,被咱牢牢控制了,不得不主動退下陣來,就這麼簡單。”黃順昌自信地說。
“這就是說告你的那個人肯定是他了?”
“不是他還能是誰?現在因爲兒子打人那事落在了咱們的手裡,稍有不慎,他家棵獨苗就會落入大牢,對他來說那可不是小事,那哪還敢擰下去呢?”
杏花想了想,說:“看來棗妮從我家回去後,緊接着就給他打電話了。”
“可不是,他想一想眼下這形式,連棗妮都反悔了,就心虛了。”黃順昌長吁一口氣,說,“不管咋樣,他把那塊大石頭搬開就好了,說實話,這一陣子,還真把我壓得不輕。”
“可不是,也不是小事兒。只是……只是……”
“只是啥?”
“那錢……那錢咋辦?”
“啥錢?”
“就是爲了你被人家告了黑狀的事兒,送給我親戚的錢呀。”
黃順昌滿臉輕鬆,不以爲然地說:“啥呀,那點錢你還惦記着,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了,再說了,說不定人家已經幫忙了,收下那錢也是理所應當的,你說是不是?”
杏花臉上有些過不去,囁嚅着說:“五千塊呢,也不是個小數目,咋好就白白扔了呢?”
黃順昌嗔責道:“女人就是女人啊,心眼小得像針鼻。”
杏花心疼地說:“就你財大氣粗,對我們這些普普通通的莊戶人來說,那可不是個小數目,能買好多好多東西的。”
黃順昌輕巧地說:“不就那麼三千五千的錢嘛,沒啥大不了的!牆內損失牆外補,用不了幾天,吳培全就會乖乖給我送來的。”
杏花瞪着他,問他:“他還會給你送錢?”
“可不是咋的,毫無怨言地乖乖送來,要多少給多少。”黃順昌沾沾自喜地說。
“做夢吧你,人家不告你了,已經對得起你了,咋還會給你錢?”
“你咋就沒記性呢?他在電話裡不是說讓大柱子住院嘛,還答應住院費全由他出,這不就得了。”
“哦。”杏花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接着問一句:“可那住院費單據從哪兒來呢?”
“這還難得住咱了?黑道白道、各行各業,壓根兒就沒咱打不進去的地方。實在不行,咱還有後手呢。”
“啥後手?”
“前一陣子,我家那個老孃們兒不是去醫院住過一段時間嘛,住院收據還沒開呢,到時候就用得上了。”
杏花俏罵道:“你這老傢伙,真的成精了,狡猾得嚇人。”
黃順昌哼一聲,說:“都是讓世道給逼的,壞人那麼多,你不學壞能行嗎?一個個都壞得流膿,就你自己人模狗樣裝好人,那吃得開嗎?還不像個傻瓜一樣啦!”
“這壞就那麼好學?俺看不見得。”
“這還要問了,就說你吧,我琢磨着你變化就很大。”
“你是說我變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