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太行山井徑關,在《呂氏春秋》中說:“天下九塞,井徑其一。”這井陘關當地人也叫土門關。
井陘關,自古爲冀州與幷州的必經之道,東扼滹水,控守燕趙之疆土。其西南萬峰插天,羊腸一線。誠東西之咽喉,而往來之衝要也。
早在秦時就爲關隘,屯兵宿戌,幾與潼關、蒲阪等險關要地同級別。巨大的治河在旁流過,這裡亦是漢初韓信背水一戰的著名戰役地點。
一條秦時修的馳道通關而過,馳道多年未經大修,已見破爛。這條馳道最寬處,也不過是能容納五輛馬車並車而行。而且馳道的兩旁都是高矮不一,又連綿不絕直通遠方的大小山丘。
如果不是這條馳道上平鋪着大小一樣的石塊,以及這石塊又呈現出不同程度的磨損,不知情的一定會以爲在是一條深山荒道。幸好坐地收取關稅的每任常山王都對其有過整修,倒是還能行車。
只是現在的常山王劉嵩日子過得不甚好了,常山國中大部縣城都被黑山賊所控制,北有張雷公、李大目、郭太賢、孫輕、黃龍、綠城等部盤據,東有王當,南有張燕、杜長、左校、左髭丈八等部窺視,讓常山王劉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可是常山王劉嵩在黃巾之亂時有過一次棄國而逃的罪責,好不容易得皇帝與朝庭的諒解,可不敢再度棄國而逃了。只能膽驚受怕的坐困國中,希望黑山賊不要再度鬧將起來。幸好以張燕爲首的黑山賊近年來還算老實,常山王劉嵩這纔好生的做自已這一國之主來。
“報……大王,大事不好了。”一名官吏慌慌張張的奔來,正在常山國元氏城王宮之中,觀賞歌舞的常山王劉嵩立即一個條件反射般的跳起,悶聲不啃的提起衣襟轉身就逃。
那名官吏好似早知劉嵩的舉動,見怪不怪,於是大叫止住劉嵩道:“大王,不是黑山賊做亂,是黑山賊劫了太原都尉送予遼西降虜校尉公孫氏家的三百萬錢聘禮。”
常山王劉嵩聽見後,立即止住了逃跑的步伐,轉過身來慢悠悠的踱回王座坐下,方纔罵道:“國相,日後報事切莫大驚小怪的,不然成何體統,哪裡有一國國相的威嚴,平白失了朝庭的顏面。唔,此事自有太原都尉尋黑山賊理論去,或者上奏朝庭,卻幹寡人何事。”
常山國相連忙深呼吸幾口大氣,平息了氣息後,方纔拜道:“大王,太原都尉何白屬吏於宮外吵鬧,言說在通過井徑關時,曾向大王被迫交納了商賈方纔交納的通關商稅二十萬錢,理應在常山國境內得到大王的庇佑。然而其卻在方離蒲吾縣城後不久,便遭至黑山賊的劫掠,財貨被一劫而空,就是人員也傷亡不少。所以……”
原來,常山國內的大部城池被黑山賊所佔據,常山王在失去大部的稅收之後,於是對國內唯一一條時斷時續的商業要道課以重稅。縱然是何白送予公孫瓚,迎娶公孫玲瓏的聘禮,不屬於正常的商業往來,也被常山王劉嵩收取了重稅。
常山王劉嵩不奈煩的揮揮手道:“區區一名郡都尉,理他作甚,打發走便是。”
常山國相連忙拱手拜道:“使不得啊,使不得……”
常山王劉嵩奇怪的問道:“這如何使不得?難道這何白的家世寡人還得罪不起了?”
“非也,非也。”常山國相搖搖頭道:“這何白不過一區區武夫,家世貧寒,有何得罪不起的。只是這何白乃是太原都尉,我常山國三面皆遭黑山賊所困,獨西面幷州安全。日後萬一這黑山賊有變,太原將是大王唯一的退身之地。大王不可不好生的結交這太原都尉何白。此是其一也。”
常山王劉嵩一凜,不由點了點頭。這何白手握太原郡郡兵,若有何白在幷州引兵接應,自已後日也可安全一些。若是何白使壞,斷了去往太原之道,那便不太好了。於是出言問道:“其二是什麼?”
“其屬吏言說,除過井徑關時,被大王及麾下部屬官吏得知了其有三百萬錢的鉅額聘禮外,並無他人知曉。然而馬隊卻在蒲吾城外便遭劫掠,這時間太過巧合,所以其懷疑……”
常山王劉嵩一愣,不久便暴怒的跳起罵道:“何白匹夫,其是何意?其是何意?這下賤的婢生子,難道還以爲寡人會命人去做此等劫掠良善的惡行麼?寡人要上奏朝庭,上奏皇帝,請皇帝重重的治這婢生子犯我劉氏皇族名譽的大罪,要誅滅他三族……”
等常山王劉嵩發泄完怒火之後,埋頭低伏的常山國相這才稟道:“那何白早派出了十數人四處侯命,言說大王不肯陪償其的損失,便將此事通傳天下,好教天下人都知大王在常山國的惡行。”
“此是污衊,污衊……”常山王劉嵩再度暴怒起來,“寡人堂堂一國之主……”
常山國相連忙止住常山王劉嵩道:“此三人成虎,不可不防啊。況且以皇帝之愛財,說不定也會認同此謠言的,認爲大王您爲了聚財,而行此丟盡皇家顏面之事。若是皇帝認同了,只怕會對大王有所不利。縱然皇帝不信,可若天下人信了,那大王的名聲可就……而且朝庭的各士大夫可對大王不甚友好……”
常山王劉嵩不由憤憤然的叫道:“難道寡人只收取了這婢生子二十萬錢的稅錢,便要賠償其三百萬錢的聘金麼?”
常山國相搖搖頭道:“何白之屬吏原本是想請大王派出大軍剿滅劫掠的此部黑山賊,但卻被臣下斷然拒絕,之後方纔發狠放下此言的。”
常山王劉嵩一呆,不禁怒罵道:“剿滅黑山賊?需知黑山賊有百萬之衆?嘿,他何白爲何不去?卻來欺負寡人?”
常山國相面露奇怪之色,說道:“那何白的屬吏便是如此言說的,其一是賠償,其二是大王出兵剿賊,其三是由何白自已出兵討賊。”
常山王劉嵩不禁吐了口長氣,白了常山國相一眼,不滿的說道:“既然何白匹夫自已尋死,便任他去好了。這又來煩寡人作甚?”
常山國相苦笑道:“百萬黑山賊,也不知是何部所爲。而且何白是幷州的太原郡都尉,而常山國卻是冀州之地,這跨州郡出兵卻需要大王您來上奏朝庭,得朝庭應允後,何白方可出兵。還有便是黑山賊早已經歸降了朝庭,這其中的麻煩事何白無能爲力,所以才全部推給了大王。”
常山王劉嵩一聽,便是好一陣頭痛,說道:“百萬之衆的黑山賊耶,動一部數十部皆動,說不定還會認爲朝庭這是行秋後算帳之舉。到時常山國亂,冀州大亂,罪責卻全是寡人了。此事決不可爲,也不能爲。實在不行,寡人便賠他三百萬錢算了。”
二人好一陣沉默,一會兒後,常山王劉嵩又有些肉痛的問道:“國相,你,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常山國相搖搖頭道:“此事太過複雜,臣下也不好決斷。只是來時,那何白的屬吏曾言,若是實在無法,大王可上奏朝庭,或下詔書,令黑山賊退給所劫之財貨。或言此是何白與黑山賊的私仇,可由何白自行尋仇。”
“好。”常山王劉嵩拍股大笑,說道:“就將此事推給朝庭,看朝庭那羣自私自利的士大夫作何反應去。”說罷,立即派出了六百里加急使者,將此事上奏給朝庭知曉。
朝庭接到奏書後,不由暗罵何白多事,區區一名都尉,卻用上了三百萬錢的聘禮錢,真是好大的手筆,只是此事卻也不好不管。
一是,何白自接任太原郡都尉之後,不到一月便擊破了數萬白波賊,穩定了太原一郡,使得整個幷州的形勢大好,讓朝庭得以從容調兵擊敗南匈奴。
近日又再度挫敗了白波賊大舉入侵一事,將白波賊困於河東一隅,爲將來的西涼軍剿賊打下良好的基礎。這有功之臣還未賞賜,不可因爲黑山賊勢大,便強自壓下了此事,平白的冷了功臣之心。
二是,黑山賊雖然歸降,但依然屬於獨立勢力,無論稅務、內政、軍事、人事皆自理,朝庭根本管不着,所以也並未把黑山賊視做治下之民。有驍將願意去找黑山賊的麻煩,朝庭上下自然是樂見其成。
三是,常山王劉嵩在奏書中大加稱讚何白之能,只差沒有把何白說成是天上僅有,地上無雙的絕世猛將悍將,攻滅百萬黑山賊可說易如反掌,一力擔保由何白前去剿滅黑山賊。
朝廷雖然不信劉嵩的眼光,但若何白此番真能夠叫黑山賊吃些苦頭,說不得將來黑山賊之事,還真會落在何白的頭上。等明年初西涼軍調往河東之後,太原郡的地位沒現在這般重要了,便可改調何白去冀州任事去。趟若何白不行,那此事就當沒有發生過好了,反正朝庭也不虧。
於是不兩日,朝庭便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詔令,命黑山賊退給何白三百萬錢的聘禮金。不然的話,朝庭將允許何白統率私兵部曲自尋黑山賊的麻煩,朝庭將兩不相幫,坐山觀虎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