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照片,蕭籽棠怔怔的看着上面的女人——
黛眉杏目,長髮如瀑,目光寧謐又真切的望着前方,笑意嫣然的樣子宛如一朵初春盛開的花——
眉頭逐漸蹙起,看着那個和自己無比相像的女人,蕭籽棠驚異的看着榮伯,“這……這是我的……媽媽?”
點點頭,榮伯從她手裡接過照片,輕輕的摩挲着,宛如對待昔日的戀人般溫柔——
“你跟你的母親很像……”擡頭看了一眼蕭籽棠,榮伯的目光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像的我有時都不敢面對你……”
“你認識我的母親?”蕭籽棠看着榮伯,滿眼疑惑。
“何止是認識……”榮伯嘆息一聲,留戀的目光隨即浮現成一抹悔恨,看着蕭籽棠,聲音痛楚,“她會死,也是我造成的……”
一顫,蕭籽棠驚詫的看着榮伯。
身後的凌少璇此刻沉不住氣,走上來,“爸,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藏不住了……”榮伯看着蕭籽棠,滿眼的悲慼,“不能把秘密帶進棺材裡……小棠,今天榮伯想把那些事告訴你……恨或不恨,都隨你……”
握緊了拳頭,凌少璇不再說話,別過頭,徑自走到窗前去了,看着外面一片蕭索的冬色,從未覺得冬天是如此的漫長無盡過。東@方小@說網 .LnO.
看着蕭籽棠的一臉疑惑,榮伯輕拍她的手,陷入追憶,“我和你的母親是青梅竹馬——就是從小在一個巷子裡一起長大的,她很好,無論是學習還是性格,都很好很好,當然,她長得還很美——而我呢,很糟糕……”
榮伯自嘲的笑笑,臉上因爲美好的追憶而閃動着異樣的神采,“和她對比,我簡直粗糙透頂,學習一塌糊塗,愛惹事,不上進……我以爲我能和她一直像小時候一樣,沒有任何嫌隙的在一起……直到後來我們都長大了,我才意識到,世上真的有所謂‘差距’這回事。我太頑劣,太屢教不改,連高中也沒有考上,每天在街頭無所事事的遊逛,還妄想着等你的母親畢業了,就娶她……”
榮伯哀嘆了一聲,盯着照片,“後來……你的母親考上了大學,她要去外地念書……她的家人不許她跟我來往,整個假期都把她關在家裡……我始終見不到她,直到她坐火車的那天,我從鄰居的口中才得知這件事。東|方小說|網 .lnWO.人的一生都有一次難得的瘋狂,我當時就從家裡飛跑去火車站,我擠過人羣,衝着你的母親大喊,我問她要不要跟我私奔……”
輕輕笑了一笑,榮伯將照片上的女人輕輕合在手心裡,“她衝着我搖頭——她說她和我是錯開的兩條線,再不可能有交集了……然後,我追着火車一路跑,就聽到她對我說了最後一句話:她不喜歡沒出息的男人……”
“我恨她!”榮伯忽然提高了聲調,“別人說也就算了,可是她不能……”
搖搖頭,榮伯再度苦笑,“從那以後,我就發了瘋一樣的去工作——說來也要感謝她,我知道她是爲了要我死心,或者,就是爲了要刺激我奮進……總之,之後的幾年裡,我從修理廠的工人做起,一路跌跌撞撞,到如今,有了自己的汽車工業基地……”
哀嘆一聲,榮伯看着聽愣了的蕭籽棠,“如果我沒有那麼強烈的報復心該有多好……悲劇就不會發生了……很多年後,我已經功成名就,我也知道你的母親也成家立業,我故意的去接近她的丈夫,我想看看那到底是個多麼優秀的男人……出乎意料的,他很平凡,平凡的讓我覺得自己受了侮辱……那時我不知道,他身上其實具有我這輩子都趕不上的優點——寬和,踏實。”
“你母親對我的出現倒是顯得很平靜,這麼多年了,似乎只有我還念念不忘……”榮伯搖搖頭,“我那時被鬼迷了心竅,故意在你父母面前炫富,一方面想讓你父親感到自卑,一方面也讓你的母親後悔當年的選擇……”
“我時常請他們來家裡做客,那兩個善良的人還爲我是熱情念舊的好人……那時候,我有一輛全世界只有五輛的頂級老爺車,送去保養後就一直沒有開,那一天你父母來了,我的虛榮心再度作祟,就讓司機送他們坐那輛車離開……”榮伯說到這,已經有些哽咽,“悲劇就是那一天發生的……那些年我爲了成功做了不少壞事,我以爲只要我不怕死就行……誰知道……剎車被人動過手腳,那場車禍,連同司機在內,他們三個人都……是替我死的……你的父母是替我死的……”
擦擦眼角,榮伯看着神色複雜的蕭籽棠,“出事之後,我追悔莫及,竭力的想去彌補你和你哥。你哥當時的表現真的令我刮目相看,他很鎮定,也很堅強,他把你照顧的很好,他怕你知道這些事後,心裡會產生什麼怨念,就都把那些事自己扛着。後來我提出要送你們出國留學,他說靠自己可以生活,斷然拒絕了。你父母的事怕是給他留下陰影了……所以他一直不許我和你有來往,於是我就偷偷隱瞞了身份,揹着他來接近你……”
搖頭,苦笑,榮伯看着蕭籽棠,“榮伯很壞吧……今天的這種情形,大概都是報應……”
腦海裡一片混雜,半晌,蕭籽棠才動了動嘴脣,“所以……你對我好,是因爲想彌補心裡的愧疚?”
想到自己和哥哥這麼多年的生活,沒有父母的孤獨和艱辛,看着榮伯,她義憤填膺,衝動着站起來,“補償?人都死了,還補償什麼!那是兩條人命!”
榮伯痛苦的看着她,想伸手拉住她,卻沒有勇氣。
凌少璇急忙轉過身,走過來,看着蕭籽棠,“那是意外,誰也不想的,你看在……”
“我不想聽!”蕭籽棠激動的甩開他的手,腦子裡彷彿藏着一個轟轟亂叫的怪獸,煩躁之下,她脫口而出,“都是你們這些人……你們這些人……我和哥哥生活的好好的,都被你們毀了!”
說着,她潸然淚下,不願別人看到自己的悲傷,轉身,飛快的跑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