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朋友變大哥

說實話,柴房的待遇確實級別較低,四處漏風的感覺不曉得和直接享受露天自然風相比哪個更好。還好未曾入夏,少點蚊蟲叮咬。至於牀鋪是沒有的,只能自己用草垛秸稈之類的東西在地上鋪鋪,和衣而睡。

早上很早起來,耿昱歡只覺得腰痠背痛,稍作整理便向店小二討了個木盆,在後院水井裡打了些水洗臉漱口,邊洗邊嘀咕自己這樣下去早晚得蛀牙。

洗完臉用五指作梳紮起軟軟的頭髮,便坐到客棧大堂角落處考慮是再花個銅板買早飯,還是接着吃昨日大娘給她備的乾糧。就聽見樓上一間客房房門一響,現出一張依舊帶着淡淡倦容的俊臉。

一直無視耿昱歡作透明狀的掌櫃的立刻化爲實體,滿臉堆笑着仰頭:“蕭少爺,昨晚睡得可好?我這就打發小二給您倒些熱水洗臉。”

嘖,嘖,嘖,看這待遇,耿昱歡暗中搖頭,真不愧是標準小商人,嚴重勢利眼,一點都不懂的拉攏潛在客戶,目光短淺,註定只能窩在這裡開一家小客棧了。呃,雖然不曉得她什麼時候能變成那個所謂的潛在客戶。

待小二把水端上去,蕭月洗漱完畢,耿昱歡已經花了一個銅板和掌櫃的討價還價買了四個饅頭,並在掌櫃的殺人目光下拿出一個當早飯,剩下的三個打包。打算蕭月下樓來和他道個別便即離開。

過了一會,蕭月走出客房拾級而下,這才注意到陰影處坐着個耿昱歡,露出一絲微笑道:“起得好早。”

耿昱歡心裡一顫,只覺得這個人強顏歡笑地令人心疼,忍不住道:“你若是心裡不痛快,就不要勉強自己笑出來,讓人很是替你難受。”

話一出口再次想咬斷自己舌頭,這是什麼話!人家好心好意給她打招呼,她怎麼表現得這麼不識擡舉?

果然蕭月一怔,再下來還是帶着淡淡笑容,道:“我沒什麼不痛快的,你言重了。”

“嘿嘿,我錯了我錯了。”耿昱歡也不爭辯,畢竟兩人只相識一天,人家怎麼可能把心事告訴她,便故作輕鬆道,“早上好啊,蕭大哥。”昨晚兩人敘起年歲,蕭月十九,耿昱歡在原來世界裡本是二十一,但這個身體怎麼看都不像二十一,只好按照原主人的年紀報數,而且這個世界的男子似乎遠比她本來世界的人早熟,尤其是蕭月的氣質讓現代她的同齡人再練個十年也許都比不過,便自動自覺地稱呼蕭月爲兄,而蕭月也沒有反對。

蕭月點點頭,道:“用過早膳了麼?一起用吧。”

耿昱歡舉起手中啃了一半的饅頭:“正在吃,嘿嘿。”

蕭月又是一怔,卻見她神色坦然,既不侷促又不扭捏,也暗暗有些敬佩她的灑脫。招呼小二的上些包子稀飯小菜,略掀長衫便坐了下來,與耿昱歡面對面坐着,並多要了一雙筷子遞給她:“你既稱我一聲大哥,和你分享一點飯菜也是應該的。”

耿昱歡笑笑,也不推辭,便於蕭月第二次一同用飯。

蕭月看着她低頭喝飯,頭上偏黃的髮絲略作打理,軟軟的披散下來,再想起她的言談舉止,益發覺得奇特,思考片刻,試探地問道:“如果方便的話,可否告訴大哥你接下來想要去哪裡?”

“嗯,上京城!”耿昱歡想也不想便答道。

“哦?你一個人去麼,是有親戚在那邊嗎?”蕭月不禁擔心她單薄的身子怎麼能一個人長途跋涉北上京城,“盤纏夠麼? ”

“嗯——”耿昱歡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總不能說她是穿來的,去京城也只是想根據穿越世界文的一般規律,女主角總能碰到個達官貴人,運氣好的能和皇帝老爺勾搭上吧?

蕭月卻以爲她有什麼難言之隱,而看她住柴房吃饅頭的行徑來看這個盤纏必然也不是很夠,便道:“這樣吧,去京城也要先經過米鎮,我家就在米鎮,要不你我同路,先去我家歇個腳,再作打算如何?”

“啊?太麻煩你了吧?”耿昱歡雖然心裡一萬個贊成這個提議,但也怕他是根據中國人傳統習慣,先跟你客氣一下,就等着你拒絕了,如果你真的把客氣當成了真情,反而招人厭。這可是她曾經吃了無數次虧,每次都在別人的客氣之下吃飯,留宿,而客氣的人等她走後又在背後說她這個人不上道,再也不跟她來往,讓她想來想去不知道錯在哪裡,抓住一個朋友軟磨硬破讓人家終於受不了才告訴她的人情世故啊!

“不會。”蕭月道,“我這一路上也沒個伴,你若是方便的話一同上路吧。”

在帥哥的目光注視下,而且還是如此真誠的目光,想要拒絕簡直是精神錯亂了,而她清醒得很,所以當然沒有拒絕。

歡歡喜喜的吃過早飯,在上路之前有一點小問題,那就是蕭月是騎馬來的,而他只有一匹馬。蕭月牽着馬道:“你一直走路,必然累得緊了,這馬就由你來騎吧,我在一邊步行就好。”

“那怎麼行,不用了,我一直走,也走慣了,我步行。”耿昱歡心想蕭月這種公子哥,會騎馬已經很了不起了,要是步行趕路八成立刻體力不支,而她這個身體雖然差,但也是窮苦人家出身,比較能吃苦,最關鍵的是——她,沒,有,騎,過,馬!

最後的結果是,她也不騎,他也不騎,一個牽着馬,一個走在旁邊,就這樣出發了。

蕭月倒也不像耿昱歡想象的那麼不中用,兩個人談談說說,一個時辰左右下來居然不見疲態。反倒是耿昱歡睡了一夜柴房休息得並不好,已經額頭見汗,略略有些喘息。

若是騎馬,不到半日便能抵達米鎮,而步行就要整整一天,蕭月擡頭看看日頭,再看看身邊有些恍惚的小姑娘,立定身子,道:“昱歡,我長你四歲,而且和你一見投緣,你若是不嫌棄,你我結爲義兄妹如何?”

耿昱歡吃了一驚,沒想到蕭月突然來了這麼個提議,忙道:“我怎麼可能嫌棄你,就怕你嫌我是個窮丫頭!”

蕭月淡淡一笑,“這麼說可以了?”

按照大慄禮節,異姓之人若要結拜,白天裡只需對日跪拜互訴姓名年齡,立下誓言即可,兩人當即拜了幾拜結爲兄妹。

蕭月起身彈了彈衫上灰塵,道:“你既尊我爲兄,就應該聽我的話,上馬而行吧。”

耿昱歡驚道:“你是爲了讓我騎馬才認我做妹妹麼?”

“必然不是這麼簡單,這隻算是一個起因而已。”蕭月笑道,“我是家中獨子,並無兄弟姐妹,有一個文靜可人的妹妹是我一直以來的奢望,現今你我如此有緣在此相遇,而且我也是真的把你當作妹妹來看。拜爲兄妹又有何不可?”

耿昱歡聽得感激,道:“那我跟你說實話吧,我不會騎馬,你看那麼一匹高頭大馬杵在那,我一靠近就害怕,怎麼敢騎?”

蕭月看看馬,看看她,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若是不介意,就和爲兄同乘一騎吧。”

耿昱歡喜道:“這樣最好啊。”

蕭月翻身上馬,伸手把耿昱歡拉了上來,調整好坐姿,便打馬上路。

耿昱歡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騎馬,雖然這輩子的時間不長,但是也很新奇了,坐在馬背上左顧右盼,不時發表一下感想。

馬力一匹的時速比起汽車火車飛機來當然不值一提,但是和步行比起來卻不知快了多少,待到正午,米鎮的城門已然在望。

當耿昱歡能微微看清城門口的大大的“米鎮南”三個字時,就見城門口進進出出的人絡繹不絕。

蕭月行近城門,便下了馬來,示意耿昱歡不必下來,牽着馬走進城去。一路上有不少人注意到這個俊秀的年輕人,無數視線投來,蕭月似乎視而不見,徑直向前走去。

城中也有騎馬乘車的寬敞官道,蕭月待行人少了,便再次上馬而行。不多會來到城東一座府邸,還沒下馬,就有人遠遠跑來,“少爺,您總算回來了,夫人擔心得緊。”

來人年級也不大,約十二三歲的男孩,一身門童打扮,拉住繮繩,等蕭月下馬,見蕭月在下面小心地扶着一個陌生的窮人家小子打扮的人下來,問道:“少爺,這位是?”

蕭月道:“咱們家的客人,我的妹妹,吩咐下去都好好伺候。小林,你先把馬牽到馬廄吧。”

妹妹?咱們家明明只有一個少爺,什麼時候冒出來這麼個妹妹,還打扮得這麼窮酸。小林偷偷打量着,卻見那個窮酸對他露齒一笑,如春花般燦爛,忍不住也回個笑容,又嚇了一跳,逃也似得牽馬走了。

耿昱歡上上下下打量這座府邸,道:“蕭大哥,你們家是做什麼的?”

蕭月邊走邊答:“家父是米鎮的父母官,家母經營了一些小營生,所以家境還算富裕。”

耿昱歡哦了一聲,心道,不是當官的猛撈錢,就是小營生其實是大買賣。卻是腹誹,不敢說出來了。

穿過照壁,天井,迴廊,一路上無數僕人歡天喜地的叫着少爺回來了,不一會一個穿着稍微不一樣的人跑來,滿面喜色道:“少爺回來了,是要先去見夫人嗎?”

蕭月點點頭,“王管家,我先去給孃親請個安。”又轉頭道,“昱歡,你也和我一起見見我娘。”

耿昱歡看看他,看看自己,又看看管家,道:“我這個打扮不太好意思見令堂大人吧?”

蕭月微微一笑,道:“我娘不會在乎這些的,不過你要是想要先打理一下也好。我給孃親請過安也要沐浴更衣,到時候再帶你見她吧。”

便指着耿昱歡道:“這是我的義妹耿昱歡,幫她找些乾淨衣服,燒好熱水,準備好客房,再叫幾個伶俐的丫頭服侍她吧。”

王管家神色不變,點頭答應。

蕭月道:“昱歡,那我先去了,你跟着王管家,我一會去客房找你。”

耿昱歡本着在大戶人家少說多看不出錯的原則,乖乖應了。

王管家待蕭月走遠,神色恭敬地道:“耿小姐,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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