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夕陽西下,行宮裡依舊是熱鬧無比。等夜漸漸深了,宴會終於結束,姬尚安寢。虞驊告別衆人帶着虞斕回家。
天空是墨藍色,剛過了十五,月亮還是飽滿的,掛在天上,明亮得很。座落在一片湖邊的虞府,地方有些偏僻。虞驊與虞斕兩人騎着馬,慢慢地走在寂靜的街道上。
“阿爹,怎麼今天突然想起了我的婚事?”虞斕歪着頭看向虞驊,微微笑着,“怎麼,家裡面已經容不得我了?”
虞驊瞪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胡說什麼呢?怎麼會容不得你?”頓了頓,他又道:“姜翩的確是不錯的。”
“只可惜了就算是再怎麼好,也不可能了呢!”虞斕輕笑了一聲,頓了頓,她又道,“今天怎麼沒見大哥呢?”
虞驊道:“下午出了點事兒,你大哥就去處理了。”
虞斕“哦”了一聲,沒有再追問下去。兩人一邊走一邊聊了些別的事情。到了家,各自去休息不提。到了後半夜,虞斕的大哥虞雋回到家中,沒有驚動虞驊,確是大大咧咧地把虞斕拖了起來。
不情不願地披衣起身,給他倒了茶,虞斕歪在椅子上挑着幾分笑看着虞雋:“怎麼又出了什麼事兒?”
虞雋哈哈一笑,接過了茶喝了一口,從袖中掏出一支珠釵,道:“喏,給你的。可別讓爹知道這是我從別人那兒弄來的。下午的時候西城街市上兩家商戶鬧起來了,我去處理到了現在纔回來。那兩家商戶真是難纏,你猜爲的是什麼?就是你手上這珠釵。”
虞斕懶洋洋地笑起來,順手用這珠釵把披散的頭髮挽了個髻子,偏過頭去讓他看:“瞧瞧,好不好看?”
虞雋認真地看了看,道:“還行。不過哥誠心建議等你結婚了以後再用,看上去着實是老氣。”
拿過鏡子左右欣賞了一番,虞斕拔下那珠釵同那鏡子一起放在梳妝檯上,然後看向虞雋,笑道:“你的誠心建議我收下了,珠釵呢,我也收下了。反正也是你從別人那裡強搶而來,我不收下也太對不起你這片心了。”
虞雋又是一笑,道:“你這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今天在宴會上玩得可好?聽說今天那便熱鬧得很呢!”
虞斕輕笑了一聲,道:“這宴會呀,一定只有皇帝一人玩得好。我們這樣的人哪裡去玩得開心?不過倒是白得了個旨意,讓皇帝替我虞斕選夫婿,真有些啼笑皆非了。”
“皇帝做媒?”虞雋眉頭一跳,哈哈笑起來,“我說啊這就是個幌子,就算找個三四年也找不出個所以然來的。”一邊說着,他又擡手倒了一杯茶,道:“你瞧瞧那姜氏的姜翩,這三番五次的,不都還是單身至今麼?他不放心姜氏,也不放心虞氏,恨不得把這世家大族的都孤立起來纔好。”
“我看啊,這姜翩單身可不關皇帝什麼事。他也是個眼高於頂的,又有誰能讓他看得上眼?”虞斕笑道,“就光看他平日裡說話做事就知道他是個什麼德行了,再加上姜氏多少年來對男子嚴格的要求,他能那麼順利找到妻才叫怪事。”
虞雋摸了摸下巴,狹促地衝着她眨了眨眼睛,笑道:“這樣說來,你和姜翩倒真是一對。只可惜了這姜虞兩家是沒那個機會聯姻的。”
虞斕斜睨了他一眼,嘲笑道:“你倒是和爹的想法不謀而合,我是不是該誇讚一聲英雄所見略同?”
“啊呀,多謝誇獎多謝誇獎。”虞雋樂呵呵地笑起來,“難得我這個牙尖嘴利的妹妹也說我一聲好話。”
“你就裝傻吧!”虞斕白了他一眼。
虞雋又是一笑,道:“其實真說起來,姜翩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文武雙全不說,品德也是極好的。我和爹幾次聊起來大族的後代,也只有他是其中佼佼。要不——”他看向她,“我們效仿那古時的崔李兩家,一頂小轎送了你去姜家?”
虞斕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既然你如此看中姜翩,那頂小轎還是請哥哥您坐進去吧!”
“只可惜了我是男兒身,那姜翩也沒好男色的癖好,我坐進去不倫不類實在是浪費了那頂轎子。”虞雋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經意間擡眼看了看牆角的更漏,不由得驚呼:“已經四更都過了呢!我得回去睡覺了。”
虞斕擺擺手起了身就向牀榻走去,倒在牀上胡亂拉了綢帳下來,聲音含含糊糊的:“你走吧走吧,不留你了。”
虞雋笑着起了身,悄悄出了房間帶上了門。
不過一會兒,天就矇矇亮了,又是新的一天開始。
姬尚在廣寧郡留了一個多月,整個夏天最熱的時候都在北地行宮。到了八月初,便準備啓程回帝都。在廣寧這幾個月,姬尚過得尤爲開心,無論是四處的遊樂還是每日的宴會,都讓他覺得舒心。
在啓程的前一日,北地行宮照例舉行宴會,席間還是熱鬧非凡。虞驊帶着虞斕和虞雋出席。姬尚見了虞雋,覺得很是驚訝,誇讚了一番,又對虞驊免不了一番調侃,說他生了一雙好兒女,總是自謙。
到了宴會的最後,姬尚笑眯眯地看着虞斕,道:“那一日朕壞了你的姻緣,朕也答應了要賠虞姑娘一樁,所以虞姑娘只好隨朕一道回帝都了。”說着他又看向虞驊:“虞老沒有意見吧?”
虞驊微微一笑,道:“臣自然是沒有意見的。就只怕小女年紀尚小,孤身在外受了欺負,又怕她不懂事冒犯了陛下。”
“無妨。”姬尚哈哈一笑,“讓她在朕身邊,誰敢欺負了她?虞老就放心吧!”
這話一出,虞驊自然不好再多說什麼。虞斕隨姬尚回帝都的事情也就這樣定了下來。這件事情說大也不大,但在朝中還是影響不小,大家都在揣度着姬尚的心思,也都在猜想着這一次虞斕又會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
回帝都的路上虞斕騎馬,並沒有和姬尚一起坐車。隨行的那麼多人中,除了侍衛,騎馬的並不多,只有她和姜翩兩人而已。兩人騎着馬跟在姬尚乘坐的馬車後面,不緊不慢,頗爲悠閒自在。
“姜相公爲何不坐車?”虞斕好奇地問道。
“下一個驛站就改乘車。”姜翩平淡地回答。
到了下一個驛站,姜翩果然換乘馬車。於是,騎馬的就只剩下了虞斕一人了。初秋天黑得並不早,西邊紅霞漫天,放眼望去如同上好的錦緞一般。虞斕揉了揉酸脹的手腕,一甩鞭子馬兒飛奔出去,把車隊遠遠地丟在身後。馬車中姬尚嘴邊挑着幾分笑,命郭珺派人跟上去。自己翻了一頁書,卻沒有心思看下去。
回到帝都已經過了中秋,八月末,帝都已經有些涼意了。穿着半舊的衣衫,虞斕從容辭別姬尚前去虞氏在帝都的館舍。姬尚笑着目送她離開,然後才進宮。
宮中爲姬尚的回來準備了盛大的歡迎。姚鈺帶着小公主婧站在最前面,一見到姬尚就上前迎接。姬賢依舊是一身素服,淡淡地笑着,行了禮,呈上了這幾個月來的大小事宜。
姬尚讓姚鈺帶着公主婧先回長寧宮,自己則與姬賢兩人拿着摺子去到重華宮書房。喝了一口茶,姬尚翻開了那摺子,細細看了幾頁,然後看向姬賢:“這幾個月帝都都沒什麼大事吧?”
姬賢沉穩道:“一切均安。”
姬尚又低頭看了看那摺子,然後放到一邊去,又問道:“這幾個月夫子可有好好教導不曾倦怠?”
“夫子很認真,父皇可以放心。”姬賢笑着看向姬尚。
姬尚滿意地笑了笑,道:“這樣就好。這幾個月不見,你好像成熟了很多,長大了很多。讓老父我覺得很是欣慰。這幾日你好好休息,就不必那麼操勞了。”
姬賢點點頭,又與姬尚聊了些別的,然後退出了重華宮。一出重華宮就遇到了長寧宮的大內侍初蒲,初蒲行了禮,姬賢只是一笑便走開了。初蒲頓時就覺得憤憤不平:平常在宮裡任誰見了他都禮讓三分,就算是一宮妃主見了也是笑臉相迎,從沒有這樣冷淡過。越想就越憤懣,初蒲恨不得立刻回去稟告姚鈺要爭回這口氣纔好。
郭珺看着初蒲這樣子,立刻就知道他是爲什麼臉色這麼猙獰,心中不由的冷笑了一聲走上前去:“初內侍前來不知有什麼事兒?”
初蒲一驚,忙換上一副笑臉,近乎諂媚地向郭珺道:“皇后殿下打發小的來詢問陛下一會兒是不是要到長寧宮去。”
郭珺淡淡地一笑,道:“陛下這會兒在看摺子,請初內侍回去稟告皇后殿下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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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初蒲一愣,擡眼看向郭珺還想說什麼,可他一驚轉身進去了,他又愣了半晌,也只好轉身離開。
郭珺進到內殿中,還沒站定就聽到姬尚調笑的聲音:“看樣子郭內侍並不看中長寧宮?”郭珺從容地笑了笑,在門邊站在,道:“臣只是按照規矩辦事,並沒有看輕任何人。”
姬尚哈哈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書:“當初你並不希望她當上皇后,不是嗎?”
“回陛下,那是當初。當初如何對現在沒有任何影響。”郭珺淡定地答道,“並且,初蒲是初蒲,皇后是皇后,兩者不能混爲一談。”
姬尚挑了眉,道:“一會兒朕並不想去長寧宮,你記得替朕擋下長寧宮來的人。”說到這裡他又笑了一笑,道:“記得派人把虞斕接進宮來,在重華宮的綺綾殿安置她的住處,朕答應了虞老要把她帶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