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8日(4)日記
在我和木夕的數學探討中,下午的時間過得飛快。詹木夕打開書桌上的檯燈,這時我們剛剛完成數學作業。其他作業詹木夕都很拿手,會做得又快又好,估計晚飯前她就能完成。除了日記,別的作業我抄她的就行。開學以來我的作業都是這樣完成的。
於是我翻開光橋中學統一的黑皮筆記本,連忙寫起齊淇老師佈置的日記來。
齊淇老師的語文課,既不用抄寫課文,也不用組詞造句。從開學起只有一項作業,就是日記,長短不限,題目也不限。大家都把這項作業稱爲日記,是因爲每天都要寫一篇。實際上這哪能叫日記呢?日記不該是那種偷偷摸摸藏在枕頭底下,寫些在別人眼中雞毛蒜皮,自己卻當寶貝的事情嗎?哪有光明正大地交到老師手裡的日記!
在上光橋中學之前,我纔沒有記日記的習慣。我的生活太簡單了,不值得一記。真正值得記錄下來的事情我是不會忘記的——除非是我刻意遺忘。
現在讓我寫日記,我也不覺得爲難。反正沒有字數要求,每天發生的事情雖然不多,寫成三五句話還是很容易的。
我一般選擇寫自己認爲當天發生的最有意義的事情。但是不會寫得很詳細,細節一概省略,只剩下枝幹。也很少發表自己的感想和看法。
我漫無邊際地想着,隨隨便便地寫完了今天的日記。
“今天我來詹木夕家玩,她房間很大,我們玩了一會兒就寫作業、複習數學。嗚呵,宇陽的日記寫得像小學生。”
冷不防一根長長的髮絲飄到我的筆記本上,劃出一道弧線。我發現詹木夕的頭髮比我的頭髮細多了。我突然想起那天詹木夕在我的小屋裡睡着,我曾經用手指插進她的髮絲裡,那種又堅韌又柔軟的感覺,一想到就會心跳。
“不準偷看!”我把筆記本合上,抱在胸口,大聲說話來掩飾自己的羞澀。
“嗚呵。就這麼一句話,不小心就看到了。”詹木夕抱歉地說,“那要不然,我把我的日記也給你看?”
看就看,不看我虧了。
我搶來詹木夕的黑皮筆記本,偷偷摸摸地打開,但一想到是本子的主人讓我看的,我又挺直了背,大大方方地從第一頁看起。
詹木夕朝我一笑,低下頭繼續做別的作業。
——班裡要來個新同學,他竟然住在垃圾場。但他今天沒有來參加開學典禮。我對他很好奇。齊淇老師告訴我,他的名字叫“宇陽”。我以前知道有個叫“王宇陽”的人,會不會就是他?我打算明天去找找他。希望能在全班同學裡,第一個成爲他的朋友。
啊哈哈,不也像小學生作文嗎!還嘲笑我呢!
——宇陽真的就是那個我認識的人。不過他好像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同學們不是太歡迎宇陽,也沒辦法,c班畢竟是從初中升上來的,大家感情特別好,突然插一個同學進來,大家有點不習慣吧。我會幫助他融入我們班的。要是他被同學們孤立了,我作爲班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想讓他參加新生籃球賽,如果他能和七七、李源風他們一起訓練,一定能和大家要好起來的!
——宇陽非常厲害,竟然解決了小雪和她姐姐麻奈的矛盾。我想我沒有看錯人,宇陽以後還會給我更多的驚喜。
——我發覺宇陽同學雖然表面上很漫不經心,其實是個認真負責又很細心的人。意識到這一點,我更欣賞他了。
……
幾乎每一篇都是關於我。
我心裡暖洋洋的,像是喝了一杯熱牛奶,甜絲絲的氣息侵佔了五臟六腑。可是……
“我寫得怎麼樣?”詹木夕湊過頭來問。
“嗯。挺好的。”
明明知道日記裡到處都是我的名字,還要給我看。這讓我怎麼想呢?詹木夕你肯定是故意的吧。至少是在找機會讓我看到你的日記。
你到底想做什麼呢?
我差一點就忍不住要問出口。
我對詹木夕還不夠了解,想要完完全全掌握她做每件事的動機,還需要知道更多關於她的事。
現在的我只瞭解,詹木夕出生在軍人世家,父親曾是軍分區的領導;她對待別人體貼溫柔,像姐姐一樣照顧着同學和朋友們;有張清秀的臉和姣好的身材;善良、多愁善感,重視感情;成績不錯,從小就在各個方面出類拔萃……幾乎是個沒有缺點的人。
要硬是揪出不讓人滿意的地方,大概是“擅長爲人處世,總是不動聲色地利用當下的條件達到自己的目的”吧。我並不覺得這算是缺點,不過這確實會讓我感到不舒服。我也問過自己,我是怎麼喜歡上詹木夕這樣有心機的女生?我以前一直認爲自己更喜歡心無城府的人。
房門還開着,我聽見吱呀一聲,應該是隔壁的房門也打開了,緊接着輕微的腳步聲告訴我,詹木夕的媽媽正在下樓。詹木夕自然也聽見了,握着自動鉛筆的手不自覺地一抖,細細的筆芯戳斷一小節,掉在作業本上。
我心裡畫了個問號:開門關門,上樓下樓,這應該是很平常的動作,爲什麼詹木夕顯得如此失落?
我想象了一下普遍的情況。
女兒和一個常常帶回家來吃飯的男生在房間裡寫作業,不不,她媽媽也沒有見過我,所以簡化成“女兒和一個男生在房間裡”的情形更準確。這時,媽媽正好要開門下樓,會經過女兒的房門,而女兒的房門又沒有關。
啊!對了!就是這裡不對勁!
詹木夕放下自動鉛筆,雙手死死抓住我的手腕,看都不敢看我,低着頭說:“宇陽,拜託了。等下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要否認。”
“呃……啊……嗯。”我答應了她。
說實話我也想看看她究竟要如何,是否符合我的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