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顏明真同樣心中不甘的還有語文一想。
兩個人因爲看到顏明真被蔣王妃拉在手中得一幕刺眼,不覺就被涌上前來的人漸漸擠到了人羣之外。
當宇文姨娘看到顏明華咬着嘴脣一臉失落的模樣,她的心中就更是難受了。
她也是在不明白,明明自己一直在努力捧着的親生女兒,怎麼就偏偏抵不過顏明真那個醜丫頭。
心中恨不得將人羣中心的顏明真直接撕碎,可一想到現在身邊這麼多人,決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和顏明華不高興的模樣,也就禁不住想着攙扶顏明華一把。
而顏明華心中對顏明真恨極,對宇文姨娘這個顏明真的“生母”那裡又會客氣呢?
在她眼中,此時的宇文姨娘對自己伸過來的手,那裡是想着扶持自己啊,分明是報了看自己熱鬧的心情,過來嘲笑自己的。
“不要你假惺惺的。”一手推開宇文姨娘伸過來的收手,顏明華恨恨的說道:“虛僞的讓人噁心。”
跟在顏明華身後的大丫頭翠屏一聽她這麼說話,禁不住就有些恐慌的掃了宇文姨娘一眼。雖然知道此時自己要是提醒顏明華說不定會讓她回頭收拾自己,但還是連忙伸手拉住顏明華的胳膊,想着阻止她。
果然,顏明華狠狠的瞪了翠屏一眼,然後繼續看向宇文姨娘。
當顏明華在看到宇文姨娘凝固在臉上的尷尬笑容,心中卻一下子痛快了起來。再恨的瞪了宇文姨娘一眼,然後才轉身離開。
這樣的場面她才呆不下去呢,與其看着礙眼,還不如眼不見爲淨呢。
而宇文姨娘看着顏明華的背影,只覺的自己的心疼的都快碎成了片。自己的女兒啊,竟然會這麼對自己。她是不是當初作出那樣的選擇錯了呢?
由於顏明真她們在出院子的路口上,顏明華也只能向着院子裡面走去。
還好這主院面積不小,見裡面假山那邊清淨,顏明華便直接奔向了假山。那假山看上去很大,要是能在其後面呆一會想來也不會讓人發現。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假山那邊並不是空無一人,有一個人站在假山後面,當看到她過來,笑語盈盈的說道:“妹妹,怎麼走的這麼匆忙?”
赫然是顏明玉帶着丫頭婆子在這邊歇着。
二皇子的後院就只有顏明玉一個女人,再加上顏家跟宇文府上的有姻親在內,她當然也就承擔起了前來爲孟老太君祝壽的擔子。
對顏明真被衆人擁簇在中間的場景,顏明玉自然也不不感興趣。再加上她不想看到那些貴婦、閨秀們明面上恭敬,暗裡卻滿是不屑的神情,也就乾脆找了這假山這邊偷閒。可沒有想到顏明華也跟着過來了。
雖然已經嫁作了人婦,但顏明玉的心裡沒有一天放下過沐天華。此時看到顏明華過來,心中自然不舒服了。
而顏明華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時見顏明玉一副看笑話的模樣,自然也就沒有好話了。也就直接開口說道:“三姐,你是不是在二皇子府掌了那後院的權利習慣了?可這是丞相府,再說妹妹也不是你府上的人,輪得到你管嗎?”
聽了顏明華的話,顏明玉知道她在說自己多管閒事。但能看到顏明華這麼帶了氣惱的模樣,顏明玉心中就痛快。也就一笑說道:“五妹,看你這話說的,我自然沒有想着管你。只不過你也知道這是在丞相府那就好,如果要還是這麼一副氣惱的模樣,保不齊讓旁地人看到了,還以爲你是嫉妒了六妹妹人緣好呢?”
“三姐,”顏明華聽了顏明玉的話冷冷一笑說道:“我看你還是少操心點別人的事情吧,現在這二皇子府上只有你一個人還好些,如果要是等有了正妃和側妃後,怕是你這麼悠閒的日子就要結束了。”說完顏明華也不再看顏明玉,直接越過了她,向着正房的一個偏廳走了過去。
讓她跟顏明玉在一起更嘔心,那她還不如找個地方去坐了,藉口自己不舒服找人要杯茶總可以吧?
而顏明玉看着顏明華的背影,不覺就暗自握緊了拳頭。在二皇子府上的地位尷尬一直是她心中的傷疤,此時被顏明華這麼直言揭自己的傷,顏明玉自然心中是過不去了。再加上她心中一直認爲的顏明華的奪夫之仇,她自然更是對顏明華充滿了怨恨。
而此時的顏明真纔是最感覺到哭笑不得的人。原本也以爲自己今日肯定是會受盡了冷落,誰知道卻被那麼多人擁簇這說話。
尤其是今天的楊老太君很是熱情,高聲大嗓的跟身邊的人說話。而等跟衆人寒暄過後,直接讓她跟在了身後。
所以,楊老太君有意和蔣王妃做一處說話,顏明真也只好跟隨伺候在兩個人身邊。
而蔣王妃顯然對她也很是滿意,不時柔和的目光落在顏明真身上,讓卻爲她招來了不少旁邊家眷們又妒又恨的目光。
即使是心中坦蕩,但見自己都快成了衆矢之的,顏明真還是禁不住暗自無奈。只想着這種場面儘快結束。
可一直到到午時壽宴快開始的時候,她才如願從楊老太君她們身邊走開。
實在是被剛纔一衆人圍着憋了一口氣,再說,顏明真也惦記着青枝那邊的事情。所以一抽出身子來,她連忙就帶了紅葉和紫蝶兩個人悄悄的走出主院去透氣。
由於不想再跟任何人周旋,走出主院後,當看不遠處有一處假山流水,顏明真便直接走了過去。
讓她不覺欣喜的是,那裡恰好有一座亭臺掩在了假山後面,若不是紅葉腿快專門跑到假山後面去看了一眼,她們還不會發現。
想到躲到這邊倒是可以清淨上一會,顏明真直接和兩個人丫頭走了過去。
過了一會,她們聽到了姚姨娘帶着兩個兒媳婦一起從假山前的路上過去到裡面的佛堂去接孟老太君。
不一時就聽到腳步聲雜,便知道她們肯定是接上了孟老太君返了回來。
幾個人邊走邊說話,讓顏明真沒有想到的是,裡面竟然有一個男子的聲音。聽着話語中雖然有些蒼老,但入耳卻慷鏘有力,顏明真猜測已經是外祖父,丞相於文明毅。
要說這宇文明毅按說此時應該在前院裡應酬男賓,可他怎麼會此時出現在這裡呢?
說起來,自從幾年前孟老太君開始拒絕人前去打攪的在佛堂裡吃齋唸佛之後,就連他見過的次數可是屈指可數的。
今天他只是在前來的男賓中間露了一個面,便早早的等在佛堂外的院子裡了。所以當姚姨娘並兩個兒媳婦到佛堂來接孟老太君的時候,碰到了一起。
然後幾個人一起和孟老太君走出了佛堂。
顏明真所在的位置,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而只要她找對了角度卻是能看到外面的。當看到被姚姨娘宇文明毅攙扶的孟老太君的時候,顏明真禁不住愣了一下。
只見孟老太君形容消瘦,頭髮花白。可能是因爲整日參佛修行,看經書看的多了,眼睛有些微眯,那裡像是一個六旬年紀的人,分明平常七十歲的人還要老上一些。
跟她身邊比她只小了三歲的姚姨娘相比,兩個人看着能差出二十歲來。
記起雷嬤嬤曾經說過孟老太君當年也算是京城裡一個數得上的優雅、秀麗的女子,誰會想到此時她竟然成了這麼一個形容憔悴的模樣。
這個老人可是自己除了將軍府上的兩個兄長和父親外,跟自己最親近的人了。可眼看着孟老太君,顯然是一副傷心過度,帶了幾分厭世的模樣。
對於宇文丞相,顏明真只感覺到隔了姚姨娘和她的那些子女們,不覺在心中就跟他生疏了幾分。現在看着兩個人一副少夫老妻的模樣,她不覺就多了幾分對宇文丞相的怨氣,和對孟老太君的憐憫。
而接下來,孟老太君的一席話,更是讓顏明真感覺到心驚。
孟老太君在剛纔身邊的人都在勸導她以後要經常出房門走走後一直沒有言語,到現在才輕嘆了一聲說道:“你們不必對我這麼牽心掛肚了。我已經決定,一個月後到距離京城一百里外的蒲葉寺出家,從此不再操心這紅塵之間的事情。”她的話雖然緩慢而但充滿了堅定。而連要出家的地方都定了下來,顯然孟老太君是下了決心要那麼做了。
“香雲,”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宇文明毅,他的腳步一頓,也顧不得兒媳就在身邊了,一把拉住孟老太君,焦急的開口道:“香雲,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你忘記了外面曾經說過的要一起攜手,相伴到老的話語了嗎?”雖然這些話當着外人說有些不合時宜,但此時他太過激動了,禁不住也就將兩個人年輕時候的約定說了出來。
“明毅,”孟老太君一臉平靜的看了一眼兩個人相接處的手腕,說道:“我們已經老了。從此後我在佛堂爲整個宇文族人祈福,禱告,這豈不是也是一個好的辦法。”因爲已經老了,所以並不算是失言。而自己曾經最牽掛的一雙兒女雙雙死於非命,自己剩下的時間,就爲他們去祈禱吧。
說着,當感覺到宇文明毅抓着自己的手不覺用上了力氣,臉上也顯出了又是悲哀,又是難過的表情,也就繼續說道:“我心意已決,丞相就不要阻攔我了。”
她嘴裡的一聲丞相,一下子讓宇文明毅的心像是被刀子戳了一下的疼了起來。他當然瞭解這個跟自己同牀共枕了四十幾年的老妻的脾氣秉性。既然她此時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肯稱呼,而是轉稱自己的官職,那就意味着她的心意已決。
這幾年,孟老太君心中鬱結,對一雙兒女又痛又四年的心情他自然是明白的。這幾年這種情形更甚。
可是讓他沒有辦法的是孟老太君一直閉門謝客,不肯見任何人,這讓他原本想着安慰、疏導孟老太君也是有心無力。
所以,姚姨娘這幾年來一直主動張羅爲孟老太君做壽,他並不反對。起碼在每年的這一天,他還能見到一下孟老太君,還能和她說上幾句話。
“老太君,”姚姨娘此時似乎也剛纔震驚中驚醒了過來,她竟然一下子跪倒在地。祈求的拉住孟老太君的另外一隻手說道:“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這不是跟生生挖了咱們心頭的一塊肉一樣麼?求求你了,你決不能這樣,宇文府上這一大家子離不開你,奴婢決不許你有這樣的想法。”
她說的聲情並茂,一雙眼睛裡的水光隱現,看上去一副實心誠意的模樣。
而跟在姚姨娘身邊的兒媳兩人一見如此,也就連忙跪下,跟着勸導孟老太君不能有這樣的想法。
她們這麼一跪,跟在她們身邊的那些丫頭婆子也跟着跪了下去,呼啦啦也就佔滿了整個來往的小路。
而站在假山後面的顏明真,如果要不是知道內幕,肯定也會被姚姨娘的這一幕給打動了。
但此時知道她不過是在宇文明毅跟前討好賣巧,禁不住心中也就充滿了鄙夷。
這個老貨的手段可是比她的女兒高明瞭不少。
想想這宇文府上,最希望孟老太君不理世事的人還不是她姚姨娘。要麼她還會煞費心機的想着法子幫助宇文姨娘在將軍府上做下那麼讓人可恨的事情?
雖然現在對自己親生舅舅一家的狀況還不是太清楚,但莫名的,顏明真就覺得他們一家人的突然遭遇匪禍而被滅門的事情跟姚姨娘脫不開關係。
煞費心機的將孟老太君的親人一個個害死除去,顏明真就不相信姚姨娘對丞相夫人這個位置一點都不眼熱。
只不過,讓顏明真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姚姨娘現在在丞相府中的羽翼已經豐滿了,不用孟老太君在身旁在靠山就會過的很好了。爲什麼她明明有能力和手段能夠將孟老太君除去卻不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要說姚姨娘會顧念到跟孟老太君之間的感情才捨不得下這樣的毒手,顏明真是萬萬不相信的。
如果姚姨娘心中還有感情二字,那就不會對從小在她跟前長大的自己的母親宇文春英下毒手了。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小路上孟老太君一見如此,連忙要拉着姚姨娘站起身來。
“老太君,奴婢求你收回剛纔的話語,要麼情願跪到你不再提這話語的時候。”姚姨娘一副你不答應我就跪着不起來的模樣,頓時讓孟老太君一時也沒有了主意。
“香雲,”旁邊的宇文明毅也開口了,他一瞬間似乎是一下子老下去了十歲,目光緊緊盯着孟老太君說道:“你是不是今天就想着將這個念頭跟前來的賓客說出口?”
孟老太君確實有這個想法。剛纔她之所以先說了出來,只是想着讓宇文明毅和姚姨娘兩個人心中有數。可沒有想到他們的反應會這麼大。
“明毅,”孟老太君帶了幾分哀求的目光看看宇文明毅,說道:“你明明知道我現在的心思已經不在紅塵中了,何不放我走出這宇文府門去。難道你不知道嗎?這裡處處都留有英兒和澈兒的痕跡,我之所以在佛堂不敢出門,是因爲只要一走出來,就會禁不住想起他們。”說道後面,她的聲音裡帶了幾分顫抖,顯然是心中痛苦極了。
“老太君,”姚姨娘一聽,也帶了幾分哭音的說道:“英兒和澈兒命苦,可你這麼做讓他們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啊!奴婢不讓你走,決不讓你到老了之後反而要孤苦伶仃的一個人離開這府上。”
而宇文明毅則帶着幾分痛苦的說道:“香雲,你不許再這麼想了。大不了再過幾年,等我跟皇上辭官,我們離開這裡就是了。山高水遠,無論到哪裡,我陪着你就是了。反正我是決不允許你一個人扔下我離開的。”
聽了宇文明毅的話,孟老太君禁不住心中也是一酸。這幾年,她天天跟佛經木魚爲伴,還以爲自己的心已經跟紅塵都隔絕了。可此時聽了自家相公的這些話,她才發覺,自己的心還會因此而難過。
只不過,再難過,因爲失去了一雙兒女,自己的心也已經缺失了一塊,永遠也不再完整了。
“行了,你們都起來吧。”孟老太君嘆了一口氣說道:“要是讓外人看到,還不知道這裡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你答應不出家了?”
宇文明毅和姚姨娘兩個人同時問出口。
“算了,今日我不宣佈這件事就是了。”孟老太君看看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姚姨娘說道:“都快起身吧。”
“老太君,以後也不要再提了。”姚姨娘言語懇切的說道:“就當奴婢懇求你了。”
見宇文明毅和姚姨娘兩個人都目光殷切的看着自己,孟老太君苦笑了一聲,說道:“你先站起來說話。”
“那老太君就是答應了。”姚姨娘的話語裡帶了幾分欣喜,然後再兩個兒媳婦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嘴裡還繼續說道:“大家還是早些去主院吧,別讓來賓們等急了。”
等宇文明毅等人過去後,等了一會,顏明真才和兩個丫頭從假山後面走出來。
此時,顏明真滿腦子都是孟老太君消瘦,而又帶了幾分佝僂的背影。
決不能讓孟老太君就這麼消沉下去,而讓姚姨娘和她的那些子女們鳩佔鵲巢。她一定要想辦法讓孟老太君振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