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來?”
看到院子裡的霍青松,宋遠先是大吃一驚,之後的神情便有些古怪。似乎有些激動,有些怒氣,或者還有些其它的什麼,這些表情都不是那那麼的明顯。可能是因爲在呂家,宋遠在極力地忍耐着什麼。
霍青松見到了宋遠,卻是輕輕出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青松是特意來請舅舅回京的。”
“你明知道我不會回去,你還來?”宋遠走到霍青松的身旁,沉着聲音繼續說道:“你回去吧。”
“舅舅……”霍青松剛想說什麼,卻見院子裡呂家的幾人都在看着他與宋遠,便換了一個語氣說道:“舅舅,不如我們回去再說,還是不要在打擾人家了。”
宋遠看了看院子裡的人,沉吟着點了點頭。然後,他便轉過身向呂二孃說道:“二孃,家裡來了客人,我回去招待客人,就不打擾你們爲洪哥兒慶祝了。”
“既然宋先生有,有客人,那我也就不挽留了。”呂二孃看出宋遠似乎很煩惱,心中有些擔憂。可她也沒有理由留下宋遠,便順着宋遠的意思,送他與霍青松主僕離開了呂家。
當霍青松從呂洪面前走過之時,從看到霍青松就一直緊鎖眉頭的呂洪,突然說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霍青松見走在前面的宋遠腳步一頓,他纔不停步地從呂洪面前走過,卻淡然地拋下一句話:“五年未見,不知道你的槍法練的如何,希望還有切磋的機會。”
“是你?!”呂洪又驚又喜,他沒有想到,還能遇見當初那位對他影響很深的少年將軍。然而等呂洪想再次說些什麼之時,卻發現那少年將軍已經跟着宋遠走遠了。
呂二孃卻是奇怪地看向呂洪,問道:“你們怎麼會認識的?”
“阿孃,就是當年‘趙秀走失’時,在那座山下認識的。我不是說過,認識一個少年將軍,還與他切磋了幾次,然後他就過江了。那少年將軍就是剛剛那個,那個……”呂洪摸摸頭,他好像還不知道那少年將軍的名字呢。
呂香兒知道呂洪的心思,立刻接口道:“他叫霍青松。”
“對,就是那個霍將軍。”呂洪見呂二孃似乎又在想什麼,忙捂着自己的肚子,說道:“阿孃,你都做了什麼好吃的,我的肚子可是早就餓的叫了。”
“知道了,飯菜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和……咱們進屋吃飯。”呂二孃頓了頓,沒有說出宋遠的,便拉着呂洪與呂香兒進屋吃飯去。
呂二孃帶着三個小的,坐在桌旁吃飯,卻沒有了之前歡快的氣氛。除了呂香兒之外,其餘三人似乎都在想着心事。呂二孃與呂洪在想什麼,呂香兒大約能猜測出幾分。可朝霞也在走神,卻讓呂香兒十分的奇怪。
通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呂香兒在暗中觀察,已經確定朝霞的爲人。朝霞看起來清冷,不願意說話,表情也總是冷冷的。可她卻不是一個城府很深,心思陰險之人。對待呂家,也沒有別有用心,反而在呂香兒看來,很是真誠。
雖然朝霞有的時候會讓呂香兒發現一些小問題,例如像剛剛一樣的精神恍惚,呂香兒奇怪是奇怪,卻並不太在意。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小秘密,呂香兒也是一樣,所以,她並不打算對朝霞緊追不捨,非要知道她心中的秘密。
當然,呂香兒最感興趣的是宋遠身上的秘密。剛剛在霍青松來到呂家之後,呂香兒就曾想過宋遠見到霍青松後的情景。可呂香兒卻沒有想到,這兩人相見之後,竟然與她想像的任何一種都不一樣。
在任何一個人來看,‘舅舅’與‘外甥’相遇,都不會像宋遠與霍青松那樣生疏而且古怪。好像霍青松找到了這裡,宋遠雖然沒有想到,卻是非常地不高興。呂香兒還看得出來,霍青松讓宋遠‘回家’之時,宋遠是那麼的抗拒。
認識了那麼久的人,居然會有那麼多的秘密,呂香兒的心中當然升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她很想知道,宋遠與他的家人之前,究竟發過什麼樣的事情。使的宋遠離開家這麼多年,也不願意回去。
其實,不止是呂香兒這麼想,呂洪也是同呂香兒一樣的心思。他也沒有想到,當年那個曾經指點過他槍法的少年將軍,盡然會與宋遠牽扯在一起。而且,呂洪要比呂香兒想的更加遠一些。在江陵府考試之時,呂洪認真思考了呂香兒的想法,認真地觀察了下宋遠的爲人。最終,呂洪認爲就像呂香兒所說的,宋遠還真的適合他的阿孃。
在回來的路上,呂洪也慢慢嘗試接受宋遠,可能會娶他的阿孃爲妻這件事。當到了青石縣後,呂洪還真有些適應了。並且還在心裡決定,幫忙呂香兒成全宋遠對呂二孃的一片情意。
沒想到,突然出現的霍青松讓呂洪的心裡犯了難。呂洪雖然不知道宋遠的家世,可從霍青松來看他的應該不是普通的人。那霍青松那麼年少就是將軍,顯然背景就不普通。而宋遠還是霍青松的舅舅,按照門當戶對的標準,宋遠的背景也應該與霍青松差不了多少。
當年,呂洪沒有隨着呂二孃離開那個‘家’前,也是生活在高門大戶之中的。那時的呂洪是很小,可他卻深深的記得那看起來讓人羨慕的‘家’裡,卻有着怎樣的齷齪與不堪。在普通百姓眼中的‘錦衣玉食’裡,卻藏着多少的委屈,和着多少的淚水。
回想着呂二孃一個明媒正娶的正妻,卻最終和離離去,呂洪再也不想他的阿孃過着那樣的日子。所以,宋遠這突然其來的外甥,讓呂洪再次猶豫他是否真的能讓呂二孃過上幸福的日子。
至於身爲當事的呂二孃,也是因爲霍青松與宋遠的相遇,生出了許多的感慨。宋遠對她的心思,她又何嘗看不出來。可呂二孃始終記得兄長呂泰宋遠的評價,深藏不露,家世不凡。像這樣的人,不是呂家這樣的商家之人能攀得起的。
當年,呂泰救了宋遠的性命,也就沒有特別的往心裡去。宋遠請求留下來做呂香兒的西席先生,呂泰對他也是十分的禮遇。兩人相交幾年,情誼雖然越來越深,呂泰卻始終記着宋遠的背景,不敢拿他當自己的兄弟。
在呂二孃來到江北之後,宋遠對呂家的幫助,她也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宋遠從始至終都沒有提起過他的家人,也從沒有見他回家搶親過,呂二孃也就慢慢忘記了呂泰的話。隨着時間的推移,她也慢慢地爲宋遠的執着感動,緊閉的心也有些鬆動,呂二孃對未來也有些幻想。
在霍青松找上門來之時,呂二孃便明白自己的幻想就是幻想,不會成爲事實的。呂二孃在心裡佩服呂泰的先見之明,對待宋遠的心態,也回到平淡之初。呂二孃是有些小小的遺憾,可這遺憾卻無法與她的兩個孩子相比較。
想到這兒,呂二孃便給呂洪拿了一筷子菜,問道:“洪哥兒,你還沒有告訴阿孃,你考的如何呢?”
“哦,對了。我差點都忘記告訴阿孃了。”呂洪想到在鹿鳴書院發現的事情,臉上就止不住地笑:“我將我回答的那些考題都與宋先生說過了,他說我有大半的機會可以進入鹿鳴書院。”
說完後一句話,呂洪纔想起自己說到了宋先生,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呂二孃。呂二孃的神色卻沒有因爲宋遠出現別的變化,而是非常高興呂洪的考的這麼好,很是誇讚了呂洪幾句。
呂二孃對宋遠的不放在心上,讓呂洪鬆了一口氣。他認爲,這樣最好。呂二孃還沒有對宋遠升出情義,省得將來得知宋遠真正的身世心中難過。呂洪可不想自己的阿孃,再一次爲‘情’所傷。
聊了完了呂洪在江陵府的幾天生活,呂二孃便提起呂香兒蒸餾酒成功了,已經出了成品酒。呂洪立時就讓棗兒卻給他盛了一碗,想嚐嚐呂香兒所說的這個‘燒酒’。
看到如清水般的燒酒,呂洪很是激動地端起了碗,完全沒的注意到呂二孃的欲言又止,呂香兒的壞笑,朝霞想看笑話的眼神。結果,如同三人想像的一樣,呂洪也享受不了這樣的燒酒,喝了一口噴了半口。在嚥下半口之後,呂洪立刻感覺到火辣辣熱氣,直衝頭頂。之後,他的心裡就彷彿有一團火在燃燒着。
“這酒真是,真是太辣了。”呂洪看看碗裡剩下的酒,猶豫了下,還是放在了桌子上。
呂二孃見此,連忙讓小桃將準備好的湯水端給了呂洪,讓他壓一壓酒勁兒。同時,呂二孃白了一眼偷笑的呂香兒,纔對呂洪說道:“感覺頭暈就回房去躺着吧,順便也好好歇歇。”
“阿孃,我沒事。這才喝了半口,沒事。”呂洪臉色有些紅,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還是有些害羞在三個女子面前丟了臉,硬是不肯回房。
最後,還是呂香兒勸了幾句,呂洪才起身回房,讓坐在桌旁的呂二孃、呂香兒、朝霞又是微微一笑。也是這一笑,讓呂家院子的上空再次充滿了歡樂的氣氛,一掃之前的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