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呂香兒來到王府小住,朝霞沒有主動說過什麼。可她卻是拉着呂香兒一連幾天都說了到三更才睡,就可以看出朝霞的心裡有多麼的高興。聽到丫環來說,朝霞與呂香兒屋裡有燈終於熄了,李二夫人才長長嘆了一口氣,也準備安歇。
血脈相連的關係讓李二夫人感覺得出朝霞對她的親近,可朝霞有些事與呂香兒說,也不會與她說,卻她很是心酸。如今剛剛找回的女兒,自己還沒有寵愛夠,她就要出嫁了。李二夫人真是恨不得立時找出當初拐走女兒的人,讓他知道忠勇王府的人,可不只是在沙場上勇猛。
“蘭兒,你這是怎麼了,咬牙切齒的?”李洛帶着一身寒氣,從外面走進,就見李二夫人一臉憤怒地坐在廳堂裡出神兒。
李二夫人看到李洛,很是驚信,忙起身道:“洛哥,你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說明天才到的嗎?”
李洛在李二夫人的幫着下,脫下了外面的披風,笑道:“這不是想早點回來看着語兒出嫁嗎。我在驛站換了一匹馬,沒有停留就往回趕,還真趕回來了。語兒怎麼樣,在府裡還習慣吧。”
“差不多習慣了,卻馬上又要出嫁了。”李二夫人點了點頭,又有些傷感起來。李洛忙扶着李二夫人坐下,安慰道:“語兒雖然出嫁了,可咱們也不回邊疆了。你想語兒時,還不是可以去皇子府看她,或者請她來王府也是一樣的。”
“如今,我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李二夫人很是無奈,可想到什麼,便語氣一轉,問道:“洛哥,這次有什麼消息嗎?”
“嗯,終於有了些消息。待明天一早,我就去與爹說。”李洛接過丫環遞過來的茶水,一口氣喝下了半杯。李二夫人立時白了他一眼,起身道:“別等到明天早了。你這些天不在家是不知道,爹可是都等急了。這不,我將香兒請到府裡來陪語兒了,也能讓爹天天看上一眼。”
“香兒來到府裡了?”李洛的動作微微一頓,便放下了茶杯,說道:“看來,爹是心急了,咱們這就去吧。”
李洛與李二夫人出了院子之時,呂香兒與朝霞兩人卻還是沒有睡着。可能是聊的太興奮了,也可能是兩人太久沒有躺在一起聊天了,朝霞與呂香兒靜靜地躺了很久,都沒有睡意。
朝霞與呂香兒相視一眼,同時一笑,朝霞輕聲道:“香兒,既然睡不着,我們再聊一會兒吧。”
“朝霞姐,從我來王府的那天就開始聊,還有什麼沒聊的嗎?”呂香兒看着窗外印在窗子上的明朗的月光,突然有種出去走走的想法。不過,這裡可不是呂家而是忠勇王府,呂香兒也只是在心裡想想。
可朝霞卻是看出了呂香兒眼中的意動,便坐了起來,掀開了被子:“香兒,我帶你去個好地方。那裡平時都沒有什麼人,是祖父爲紀念祖母修建的園子。不過,祖父卻是特別准許我常去坐坐的。”
“啊,那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適啊?”呂香兒沒想到李行舟竟然會是這麼一個癡情的人,還真是有些驚訝。可既然是人家思念亡妻的地方,她這個外人好像不應該隨便出入吧。
朝霞卻是拉起了呂香兒,微揚着嘴角:“你我情同姐妹,有什麼可顧忌的。再說,那園子裡也沒有什麼秘密,只是有些花花草草,佈置別緻,勝在幽靜而已。而且,我看祖父好像也是很喜歡你的。”
“什麼叫‘好像也很喜歡我’”呂香兒有些窘,卻也沒有堅持,而是穿好了衣服,跟着朝霞出了門。
因爲朝霞不想後面還跟着丫環,影響她與呂香兒說話。兩人便放輕了腳步,沒有驚動任何人,偷偷出了院子。呂香兒跟着朝霞左拐右拐,在月色下很快來到一處院子門口。從門口看去,呂香兒隱約能看到院子裡的佈置,心裡卻有種奇怪的感覺,很想進去仔細看看。
朝霞正準備說,她先是看看李行舟在不在,可見呂香兒卻是主動向裡面走,也就放棄了說話。在朝霞的印象裡,難得看到呂香兒此時的模樣,也不想阻止她。反正遇到了李行舟也沒有事,一個王爺總不會對小輩發火吧。
可進了院子,朝霞突然看了一眼遠處的亭子,立刻拉住了呂香兒,低聲道:“香兒,祖父在。看祖父的樣子,恐怕又在思念祖母了。咱們回去吧。”
“哦,好,咱們回去。”呂香兒一進到院子裡,便有種進入夢中的感覺。在呂香兒的腦海裡,她從江南逃到清河村時,曾經夢到過這個院子。不過,比起夢中的院子,這個院子要小了一些,佈置擺設卻是一模一樣。
聽着朝霞的聲音,呂香兒都沒有看那亭子在哪裡,便自動轉向了右側的那片樹林中。在那亭子裡,呂香兒好像又看到了一對年青的夫妻,正在與幼小的女童玩樂。那女童的脖子上,正掛着一小小的劍,正隨着女童的動作擺動着。
“父親與母親怎麼來了,我們得躲躲。”朝霞實在怕了李二夫的嘮叨,抓起呂香兒的手,便躲在了院子裡石山後面。而李洛與李二夫人也在這個時候進了院子,夫婦兩人看到亭子裡的李行舟的背影,相互輕嘆一聲便走了過去。
朝霞待兩人走遠了,便想拉着呂香兒回去,卻在轉頭之時發現呂香兒臉上的兩行淚。朝霞臉色一變,急道:“香兒,你怎麼了,可是我剛剛捏痛你了?”
“沒有,我想起了小時候與阿孃、爹爹在一起的日子。”呂香兒有些失神,有些疑惑,卻是不知道如何對朝霞說起。呂香兒只是麼一說,朝霞更是奇怪呂香兒怎麼會突然想起她離世多年的父母。
朝霞剛想再次追問之時,亭子那裡卻是突然傳來李行舟的大嗓門:“什麼叫可能,我要是肯定。如果她真是三娘,爲什麼這麼多年不回家,爲什麼會去參加陳王的‘鴻門宴’,爲什麼在被處死之時不說出自己的身份……”
“香兒?!”朝霞從沒有看到過李行舟這麼失態的時候,可呂香兒突然反過來抓着她的手,竟然是冷冰冰的還用了很大的力,朝霞茫然了。
呂香兒只是盯着地上的石頭,也不知道是想與人分享自己的疑惑,還是想得到朝霞的回答,輕輕地說道:“我阿孃本名就叫‘封三娘’。”
“封三娘,‘三娘’?!”朝霞睜大了眼睛,看了看呂香兒,又忍不住伸出頭看向了亭子。
亭子裡,李洛與李二夫人似乎正在低聲安慰李行舟。朝霞的耳朵要比呂香兒靈一些,隱約地聽見,李洛好像是在說:三娘可能失憶了,要不然以宋遠的見識,三年裡不可能感覺不出三娘不是普通人。而李二夫人卻是說,當年宋遠爲了呂香兒的安危,毀去了呂家所有的事,也只能打探這些了。
“……爹,大嫂可是孃的親傳弟子,從小就跟在孃的身邊,怎麼可能認錯‘玲瓏’。‘玲瓏’可不是普通的劍,如果從三孃的手裡丟失落入別人的手裡,我們不可能查不到的。”李二夫人見李行舟似乎平靜了許多,便咬牙說道:“爹,宋國公都已經畫出三孃的畫像了,怎麼可能會錯呢。”
“你們不明白。”李行舟擺擺手,語氣很是低落:“我此時最大的心願,就是證明香兒不是三孃的女兒。只有那樣,我才能認回她。否則……等我們想認香兒時,恐怕也晚了。”
“爹,要不然我們私下與香兒相認,不讓外人知道?”李洛似乎知道李行舟的意思,臉上也很難過。李二夫同李洛的神情差不多,又說出了李大夫人臨行前的話。
李行舟卻是搖了搖頭,嘆道:“你們明知道不可能,還說它做甚。陛下是不得以,才讓我們認回語兒的。如果他知道了香兒的身份,恐怕會對香兒下手的,陛下是決不會允許忠勇王府與將軍府聯在一起的。我們硬是要認下香兒,那語兒與王府恐怕……唉。”
“爹,那可是三娘唯一的血脈了。”
“別說了。從今以後,再也不要提起此事了。香兒不知道更好,省得她更傷心。青松那裡,洛兒再叮囑他一次。告訴他,如果香兒在將軍受一點兒的委屈,別怪我不顧霍靖的臉面。”
“我知道了,爹。”李洛聽着李行舟堅定的語氣,就知道他已經決定了,就不會在改變什麼。
亭子裡三人的聲音,時大時小,呂香兒聽得不全,卻也猜的差不多。之前心中藏着的疑惑,也在此時全部解開。怪不得李大夫人臨走之時,會專門去看她,李峰、李洛看她時的目光很怪。怪不得讓霍青松幫她查查,卻一直沒有消息傳來。原來,他們都是知道,只是瞞着自己,呂香兒也不知道從那裡來了一股悲傷,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
朝霞也聽明白了所有,看着呂香兒的眼淚,心中也是非常難道。她很想安慰呂香兒幾句,卻發現自己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正當朝霞想轉身出去告訴祖父與父親母親,她們都聽到之時,卻發現李行舟站在石板路上看着這裡。而李洛與李二夫人站在李行舟的後面,看着呂香兒與朝霞。三人的眼中,都帶着難言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