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華能騎馬會輕功,一夜時間從鎮江溜到江寧毫不吃力,吳遠明一行和孔興釪一家人可沒有這個本事,九月十二從鎮江出發,九月十四夜晚才趕到江寧城郊的燕子磯,這燕子磯因石峰突兀江上,三面臨空,遠望 若燕子展翅欲飛而得名。因爲天色已晚,就算到了江寧城下也進不去城,無奈下,吳遠明與孔興釪一家人只得在燕子磯附近的弘濟寺碼頭暫時停靠,在船上過夜等待天明。
江水滔滔,皓月當空,江面上波光粼粼,江帆點點,面對如此美辰美景,正是情侶花前月下蜜裡調油的時候,而吳遠明也當然是——當然是心裡非常不痛快!原因無他,因爲吳遠明本着製造緩和與沐王府關係契機的原則,本想在深夜裡把沐萌叫上甲板聯絡感情,不想沐萌卻藉口夜太深想要休息,不願與吳遠明獨處,再懇求時,傷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的李雨良便‘砰’的一聲把艙門關上,導致吳遠明只能在這如畫月景下孤孤單單一人對天長嘆,寂寞難耐。可就在這時候,孔府那位大小姐的溫和聲音再度在背後響起,“吳公子,又在想什麼心事了?”
“沒有,就是看看夜景。”吳遠明這次還算反應得快,飛快轉過身,向不聲不響站在自己背後的孔小姐深深鞠躬行禮。那孔小姐面上仍然罩着薄薄的面紗,見吳遠明緊張至此,那孔小姐臉上的面紗稍微有些抖動,似乎正在面紗上嬌笑,那孔小姐帶着笑意說道:“明月流水,深山古剎,確實是美景,既然如此,吳公子何不邀請那兩位姑娘上來一同賞景?”
“邀請了,她們要休息,把我趕出艙了。”吳遠明苦笑答道。那孔小姐微掩嘴脣,吃吃嬌笑道:“那兩位小姐也真不懂風情,如此良辰美景,竟然還拒絕與愛侶賞月?辜負了吳公子的一片好心。”
“我和她們只是普通朋友,不是情侶。”吳遠明忙解釋道。那孔小姐輕聲“哦”了一聲,羞澀的把頭低下,吳遠明本想與她客套幾句,卻發現自己在這幽雅恬靜的孔府小姐面前竟然找不出一個話茬,情不自禁的閉上了嘴。而那位孔小姐也不再說話,只是清淡的月光下低垂臻首,靜靜肅立,身形朦朧得猶如不食人間煙火,彷彿全身上下瀰漫着仙氣一般,在這樣清逸脫俗的少女面前,吳遠明只能象那天在鎮江河畔一樣,一邊偷眼注視這仿若空谷幽蘭的少女,一邊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冷場許久後,那孔小姐忽然輕輕說道:“吳公子,認識許久了,你還沒問過我的名字呢。難道在吳公子眼裡,就沒有小女的位置嗎?”吳遠明先是一楞,然後才緊張的說道:“真……真對不起,我一直沒有機會向小姐你提問……不,請教。”說到這,吳遠明總算恢復些平靜,飛快問道:“敢爲孔小姐芳名?芳齡幾何?可曾婚配……不……這個問題取消。”
“孔府女子不能按宗譜敘名,小女單名一個媛字,還有六天就滿一十九歲。”孔媛輕輕回答了吳遠明的提問,又用蚊子般的聲音輕輕說道:“還沒有許配人家。”吳遠明緊張的點頭稱是,卻再找不出一句話與這孔媛交談。倒是孔媛主動指着半山上的弘濟寺,羞澀的說道:“吳公子,現在時間纔是二更,小女想到弘濟寺前稍做遊覽,不知吳公子可願與小女同遊一番?”
“好……。”吳遠明本已答應,卻又改口道:“不好,夜已深了,上山不安全,再說孔小姐你一個女孩子家,與我一個青年男子夜行上山更是不便,倘若讓旁人知道了,只怕會生出許多風言風語。再說就算旁人不知道,你的母親與兄長知道了,也是一樁麻煩。”
“多謝吳公子考慮周全,是孔媛失禮,夜裡風大,吳公子早些休息,小女先告辭了。”孔媛對吳遠明的表現頗有些不滿,微怒着告辭離去。可她的人剛進入船艙,本應該在船艙裡休息的沐萌就從船艙裡鑽出來,酸溜溜的向吳遠明說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老實了?女孩子邀請你同遊名勝,你竟然還拒絕?你還真是以前那個好色無度的小漢奸嗎?”
“我一向就這麼老實啊。”吳遠明在沐萌面前可不用緊張拘束,一把將沐萌拉進懷裡,捧住她嫩滑的臉蛋就狂吻起來。沐萌先是大羞掙扎,可是發現推脫不開後也只好乖乖依偎在吳遠明懷裡,任由吳遠明親吻撫摸。過了許久後,過夠了口手之癮的吳遠明終於將沐萌放開,拉着她一起坐到船頭,微笑道:“從我們認識以來,我們倆似乎還是第一次單獨呆在一起啊。”
“單獨在一起又有什麼?還不是給你輕薄?”沐萌嬌嗔,整個人卻靠到了吳遠明胸膛上,並按住吳遠明在她身上大肆遊動的雙手。吳遠明難得有機會和沐萌親熱,當然不會放過這機會,三下兩下掙脫沐萌的手,鑽進沐萌的內衣裡就胡亂摸揉,沐萌又羞又氣,又按住吳遠明的手埋怨道:“剛纔你的莊重跑那裡去了?怎麼到了我面前就這麼無賴?動不動就又親又摸的,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因爲我打算娶你啊,所以對你當然要親熱點了。”吳遠明嬉皮笑臉,抓住沐萌的胸前蓓蕾輕輕搓揉起來。沐萌更羞,在吳遠明肩上狠狠咬上一口,咬得吳遠明哇哇大叫被迫鬆手,沐萌又跳了站起來,跑到船舷邊上,板着俏臉說道:“你要是再胡鬧,以後就別再想我給你好臉色,還有,我可沒打算嫁給你。不要忘了,我是沐天英的女兒,我家和你家有殺父之仇,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吳遠明因爲是吳三桂兒子的身份不知吃了多少苦頭,這樣的小小挫折早已打倒不了吳遠明,仍然是滿臉的嬉皮笑臉,“我幫了你們沐王府那麼多次,又救了你們沐王府所有第三代弟子,我做了這麼多好事,你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應該被我感動啊。嫁給我做媳婦,就這麼決定了。”
“你救了我們沐王府所有的第三代弟子?你在那裡救的他們?”沐萌大吃一驚,趕緊向吳遠明問道。吳遠明一邊敘說着自己在杭州遇見的事——當然隱瞞了他非禮調戲白馨鬆的事情,一邊乘機逼近沐萌,待說完時,吳遠明又已經湊到沐萌面前,嘴幾乎湊到了沐萌的耳朵邊,大力嗅聞着沐萌的體香。而沐萌聽得心驚膽戰,壓根就沒注意到吳遠明的動作,半晌才長舒一口氣,喃喃道:“白丫頭他們真是太冒險、太大意了,如果不是遇見你,我們沐王府就要絕後了。”
“吳大哥,謝謝你。”沐萌轉頭向吳遠明道謝,可直到此刻,沐萌才發現吳遠明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站到與自己鼻子貼鼻子的距離,而且吳遠明還張開嘴脣又做出親吻的動作,沐萌羞澀下猛推了吳遠明一把,“滾開了,臭無賴,又想來……。”沐萌罵到這裡就罵不下去了,因爲她和吳遠明都站在船舷邊上,她推這一把用力過大,把吳遠明給推下了江水之中。
“救命啊,我不會水!”吳遠明在水裡翻騰着張牙舞爪的慘叫,一副隨時可能被淹死的模樣。沐萌大驚下不做多想,也是跳下江中,可直到落入水中時,沐萌纔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救命啊!我也不會水!”
“原來你也不會水,幸虧我會水。還好這裡水不深,最多隻能淹到你的脖子。”吳遠明奸笑着從背後抱住沐萌的纖腰,把沐萌舉出水面,幫助她在水裡站定。而沐萌鎮定下來先是長舒一口氣,然後撲進吳遠明懷裡揮舞粉拳亂打,“壞蛋,原來你會水,你還騙我,你欺負我,欺負我!”吳遠明一笑,“欺負你的還在後面。”說着,吳遠明又捧起沐萌的臉蛋,狠狠吻在她的櫻脣上,沐萌這會再不拒絕,而是很順從的抱緊吳遠明脖子,主動獻出香吻……
“以前我只是懷疑,但我現在已經肯定了,你心裡有我。你明知道自己不會水,還跳下江裡來救我。告訴我,你願意嫁給我嗎?”吳遠明鬆開沐萌,凝視着沐萌的雙目深情的說道。沐萌俏臉通紅,半晌才輕輕的點了點頭,吳遠明大喜過望,忙又摟住沐萌親吻。可就在這時候,沐萌忽然又推開吳遠明,吳遠明一楞問道:“怎麼了?你又反悔了?”
“不是,我覺得我腳底下軟綿綿的,好象有點古怪。”沐萌搖頭答道。吳遠明也甚是好奇,先讓沐萌站到淺水區,自己則鑽入水中去沐萌原來站那個位置摸索,一摸之下吳遠明立即發現不對,原來水中的是一個大麻袋子,摸上去軟綿綿的卻十分沉重,吳遠明忙鑽出水面向沐萌吩咐道:“萌萌,水裡有個大麻袋,你快上船去把吳祿和金刀叫來,讓他們和一起來把這麻袋搬上岸。還有,叫來朱方旦。”
“好。”沐萌按吳遠明的吩咐做了,不一刻,吳祿、金刀、李雨良和朱方旦等人都從船下來,在吳祿和金刀幫手下,吳遠明很快把那個大麻袋子拖上岸,並用刀將麻袋上的繫繩割開,正如吳遠明猜測的那樣,麻袋中果然是一具死屍和幾塊大石頭。沐萌已經從船上取來一盞燈籠,藉着燈籠中的燭光檢查死屍,朱方旦很快得出結論,“世子,這個人腹中沒有太多江水,應該是在死後被人拋進水中的。他的左背肋骨被打斷了四根,其他位置並沒有傷口,有可能是被內家高手從背後偷襲,震裂心臟而死。死亡時間應該在今天傍晚,最早不會超過今天下午申時。”
“能分辨他的身份嗎?”吳遠明讓吳祿和金刀把屍體翻過來,仔細辨認那死屍的容貌,同時在那屍體的衣服中摸索,希望能從他身上找出什麼線索。李雨良眼尖,指着那死屍的右手說道:“他的手握得很緊,似乎有什麼東西?”吳遠明和吳祿等人忙去扳那死屍緊握的右手,因爲死屍已出現屍僵,吳遠明和吳祿板斷了那死屍的手指才板開他的手掌,出現在那死屍掌心的是一綹粗黑的鬍鬚。同時朱方旦也有發現,“世子,這屍體雙腳的腳心都刺有字,左腳是‘反覆’二字,右腳是‘清明’二字。”
“天地會!”吳遠明、沐萌和李雨良三人同時驚叫了起來。同時吳遠明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一個大鬍子男人從背後靠近這天地會會衆,忽然一掌劈在這天地會會衆背上,這天地會會衆在臨死前反身抓了一把,正好抓在那大鬍子臉上,將他的鬍子抓下了一綹!這時,沐萌又驚叫道:“我想起來了,這個人我在駱馬湖見過,好象是叫馬超興,他是陳近南總舵主的副手,經常服侍在陳總舵主左右,陳總舵主給不在面前的屬下傳達命令,都是派他去送信。”
“我對他似乎也有印象。”李雨良沉吟道:“那次在山東,那個……讓我到孔廟的茶碗裡下毒,陳近南誤服中毒,就是這個人保護陳近南殺出重圍的,身手相當了得,殺死殺傷了不少清兵。”說到這,李雨良有些遲疑,“這個人的身手不在我之下,可他竟然被人從背後一掌打死,殺他那人的武藝之高,簡直不敢想象。我認識的人之中,恐怕只有胡宮山和陳近南兩人有這本事,也許皇甫保柱也有這樣的能力。”
“可如果是他認識的人從背後毫無預警的偷襲的話,能殺他的人就數不過來了——天地會中就有不少。”吳遠明陰陰的說道。沐萌一驚,狐疑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人是被天地會中的叛徒殺害的?這可能嗎?”
“怎麼不可能?不要忘了你們沐王府那個白凌鬆,還有我在杭州瓶窯集殺掉那個小鬼。”吳遠明冷笑一聲,又吩咐道:“再仔細搜,這個人既然是陳近南信使,也許他身上還有陳近南的密信。”
“笨,兇手殺了他,難道不會搜走陳近南的密信嗎?”李雨良白了吳遠明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吳遠明反白她一眼,“不知道誰笨?我說肯定在了嗎?再說既然是秘密信使,乾的又是殺頭掉腦袋的事,攜帶的密信肯定會藏得十分嚴密,兇手不一定就能立即找到帶走。還有他死亡的時間是在下午到傍晚之間,這山上有弘濟寺,兇手殺了他之後不怕被寺裡的和尚看見?還不是馬上把他拋入江裡毀屍滅跡?”
吳遠明的預料差點落空,反覆而又仔細的搜索一番後,吳遠明等人仍然是一無所獲,但朱方旦這時再次發揮他的神醫本色,藉着微弱的燈籠燈光,朱方旦竟然發現那死屍牙齒上繫有一根結實的細線,小心拉動那細線時,朱方旦很快從那人食道中拉出一個小小的蠟球。朱方旦驚訝道:“這人的忍耐力好強,竟然把蠟球吞進胃中,這樣雖然不影響喝水、飲食和說話,可還是十分難受的。”
捏開蠟球,蠟中密封的是一張薄若蟬塵的五寸方絹,絹上寫滿蠅頭小楷卻是陳近南親筆,信是寫給天地會在清廷裡臥底的一個佐領的,陳近南在信上命令那佐領調查清兵在江寧附近的常州、蘇州兩府有無軍隊調動,如果發現清兵往江寧府調動,可以放棄在清軍中臥底的任務,務必在九月十八之前把消息送到江寧府;如果沒有特殊調動,那臥底便不必冒險暴露身份,可以不用到江寧和陳近南聯繫。
“陳近南也嗅出不對了,所以派人調查清軍有無異動。”吳遠明將那薄絹小心折好,恨恨道:“可惜這信使卻在半路被人劫殺,看來韃子已經通過天地會叛徒掌握了一些情況,知道陳近南在懷疑他們的朱三太子計劃,所以利用天地會叛徒殺害陳近南信使,截斷陳近南獲得情報的渠道,使陳近南不能做出正式反應,破壞韃子一網打盡江南反清文人的計劃。”
“那我們該怎麼辦?”沐萌問道。吳遠明順口答道:“那還用說,明天一進城我們就設法聯繫陳近南,把這些消息通知他,和他聯手破壞韃子的計劃。”話雖如此,吳遠明心裡卻還有些擔心,老爸的臭名聲放在那裡,通情達理的陳近南還好說話一些,可該怎麼說服其他天地會的人和其他反清勢力與自己聯手呢?尤其是沐神保那夥人,他們可都是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