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妍等人所乘的船隻就停在離長林溝最近的運河岸邊,吳遠明等人到得船前時,代妍等人已在船上等待良久。見吳遠明安然歸來,代妍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是放回肚子裡,也不管是在衆目睽睽下,竟跳下船哭哭啼啼的跑過來直接撲進吳遠明懷裡,摟住吳遠明臉埋進吳遠明懷裡號哭不止——這下也惹了大禍……
“哇,又一個美女,吳公子真是好福氣。”朱方旦羨慕的砸砸厚嘴脣,忽然間,朱方旦心念一動轉向鄭莘問道:“鄭姑娘,你說的代妍姑娘,該不會就是她……。”朱方旦說到這裡就沒膽子說下去了——因爲鄭莘已經眼睛噴火的抽出了短劍,那赤着眼咬着牙緊攥匕首殺氣騰騰的模樣,豈止是讓人望而生畏?就連沙場宿將李雄飛此刻都不敢招惹這隻已經處於發飈邊緣的母老虎而遠遠躲開,何況手無縛雞之力的朱方旦了。
出乎朱方旦和李雄飛等人的意料,鄭莘並沒有立即衝上去把吳遠明和代妍這對姦夫淫婦砍成肉醬,而是忽然一笑,笑魘如花的向吳遠明問道:“吳大哥,你什麼時候變得和代妍姐姐關係這麼親密的啊?”話音雖然親切,但誰都能聽出她語調中的絲絲殺氣,吳遠明也不例外,所以吳遠明只能趕快解釋道:“莘莘,不要誤會,你的代妍姐姐昨天晚上受了些驚嚇,所以現在情緒還有些激動。”
“是嗎?”鄭莘小臉上的笑容消失,冷冰冰的看一眼仍然依偎在吳遠明懷裡的代妍,冷冷說道:“那你還不把她推開?想抱着她一起到揚州去嗎?”吳遠明自知對不起這個對自己一往情深的小丫頭,忙將代妍推開並安慰道:“代姑娘,不要激動,你這樣做很不好對嗎?我們……你還是個沒出閣的姑娘,對你不好。”
“你說什麼?”代妍被吳遠明不負責任的氣得眼淚滾滾,張口就要說出昨天晚上的事情。吳遠明趕緊捂住她的小嘴說道:“任維初已經被我殺了,追兵說不定一會就來,大家快上船,趕快離開高郵縣到揚州去。”說着,吳遠明拉起代妍就往船上走,可代妍身體一歪竟然又依偎進吳遠明懷裡,逼得吳遠明只能將她抱上船——也讓鄭莘疑心更重。
衆人都上船後,吳遠明吩咐船家立即開船,並將掙扎着想說話的代妍按進船艙裡,向新買來的丫鬟吩咐道:“代小姐有些發熱發燒,在說胡話,你們一定要照顧好她。”代妍大怒叫道:“你纔在說胡話,我什麼時候發熱發燒了?”朱方旦也過來湊趣,“小姐,在下朱方旦,在天下杏林小有名氣——人稱天下第一神醫,若不嫌棄,可以讓在下爲你診治一番,定知你是否真有病疾。”說着,朱方旦竟然真個兒去抓代妍的柔荑小手。
“滾!”吳遠明一腳踢開想佔自己事實老婆便宜的朱方旦,但代妍乘機甩脫吳遠明按在她嘴上的手,大叫道:“吳大哥,你想耍賴不負責嗎?我問你,你到底……嗚。”代妍叫到這裡時,吳遠明又飛快按住她的柔軟小嘴,代妍拼命掙扎,吳遠明死活不讓她說話,朱方旦則乘機揩油佔便宜,本就不大的船甲板上頓時一片大亂。
“夠了!”鄭莘忽然大吼一聲,聲音之大足以與當年張翼德在長板坡喝退曹操百萬雄師媲美,嚇得拉拉扯扯的吳遠明、代妍和朱方旦三人都是一個激靈,不約而同的停下動作和說話。鄭莘一把揪過吳遠明,陰沉着臉先看看吳遠明那張驚惶失措的俊臉,再看看代妍那張哭得梨花帶雨卻帶有嫣紅春色的俏臉,心中疑惑更生,指着代妍向吳遠明吼道:“臭淫賊,你老實告訴我,你和代妍姐姐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和她什麼事都沒發生。”吳遠明矢口否認,又轉向代妍笑道:“代姑娘,我們昨天晚上什麼事都沒做,對嗎?”代妍那敢當着這麼多人說她和吳遠明之間那些事,只是通紅着臉瞪一眼吳遠明,不做任何回答,吳遠明趕緊湊到她耳朵邊低聲說道:“有什麼事到了揚州見到我義父再說,我們的事沒有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說什麼都當不了真,現在你先幫我穩住這隻小母老虎。”
“你們咬什麼耳朵?”吳遠明竟然敢當着她的面和其她女人咬耳朵,鄭莘立時變成一條噴着烈火的母暴龍,張牙舞爪的就要把吳遠明撕成碎片。吳遠明飛快說道:“莘莘,你不要誤會,我是安慰代姑娘,叫她不必介意衣服被任維初撕爛那件事,反正我及時趕到攆開了任維初那個狗官,她也沒吃太大的虧,只是少許身體被看到而已,那個狗官已經被我宰了,她也不用傷心了。”
“真是這樣嗎?”鄭莘對吳遠明的話將信將疑,雖說身體被其他男人看到在這個時代是很丟臉的事,代妍反應這麼激烈也是理所當然。但鄭莘素知吳遠明詭計多端,對吳遠明的話並不是十分相信,便又將誘惑的目光轉向代妍,而代妍此刻已經被吳遠明話中包含的意思說得心花怒放,又知道鄭莘的狗熊脾氣不好招惹,便紅着臉點點頭。鄭莘這才相信,又同情的拉起代妍的手柔聲安慰道:“代姐姐,沒關係的,那個狗官已經死了,你就當是一場噩夢,用不了幾天就會忘記。對了……。”說到這鄭莘忽然想起一事,湊到代妍耳邊低聲問道:“代姐姐,吳大哥這個臭淫賊,有沒有看到你的身體?”
“嗯。”代妍紅着臉下意識的點點頭,惹得鄭莘又是一陣醋意上涌,瞪着吳遠明哼哼唧唧的十分不滿。吳遠明趕緊轉移話題,舉起雙手說道:“廢話不多說了,最多兩天我們就要到揚州,莘莘,我有話要囑咐你。”
“囑咐什麼?”鄭莘拉着代妍坐在船舷上,冷冷的向吳遠明問道。吳遠明見奸計得逞,微笑道:“我們到揚州的目的主要是找我義父會合,我對義父非常尊敬,我希望你對他也要如此,千萬不可對他耍小性子,要用晚輩對長輩的禮節尊敬他,要孝順,否則我會生氣的,明白嗎?”吳遠明說這話時表面上對着鄭莘說,眼睛卻是在笑吟吟的看着代妍,這一招成功的讓兩個小丫頭誤會吳遠明是對她們自己說,鄭莘是紅着臉連聲答應,代妍的臉比鄭莘更紅,輕輕的點了點頭。
“還有一個重要問題。”吳遠明咳嗽一聲說道:“莘莘,你也知道和我義父在一起的還有一個惠兒妹妹,她的脾氣和你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雖然相貌漂亮可愛,卻和你一樣的蠻橫刁鑽,貪吃好吃,粗暴粗魯,一樣的嫉妒成性愛吃醋愛耍小性子……。”吳遠明也管鄭莘的眼睛又在噴着怒火,直接說道:“但你們一定要和平相處,不要一見面就掐脖子挖眼睛,你的年齡應該比她大一點,要讓着她。”
“憑什麼要我讓着她?她就不能讓着我嗎?”鄭莘的聲音酸得可以拿去泡醃菜,哼哼唧唧的盤算起和惠兒見面後該如何的爭風吃醋而不落下風,吳遠明乘機擺脫她的糾纏,溜到一邊休息睡覺。代妍得到吳遠明暗示後放下心來,也是跑到船艙裡盤算該怎麼把吳遠明拉到她家做上門女婿去了。留下鄭莘在原地時而怒容滿面,時而咬牙切齒,表情就象抽風一樣變幻不停……
……
沿着運河一路南下,離開高郵後的第三天早上,吳遠明等人乘座的客船終於抵達揚州外圍,得以一睹富甲天下的第一大城市真容。這是一座在農牧時代最繁榮也最富裕的都市,毫不誇張的說,這個時代的揚州城,已經是世界上城市人口和繁華的極限!雖然歷經戰火又經歷慘無人道的揚州大屠殺,但到得康熙六年時,這個城市的人口又已經恢復到三十九萬七千九百餘丁——這還沒包括不當差不納糧的士林官紳家庭成員和大量爲逃避丁稅沒有申報的黑人口,如果加上這些人,那揚州的人口數目勢必更加驚人。
“揚州!我終於來了!”看着繁華熙攘的揚州碼頭,吳遠明感慨萬千,暗暗琢磨自己要找那個人會不會就在這個城市,忽然又心血來潮的回頭,向正在欣賞揚州景色的鄭莘李雄飛等人微笑問道:“你們說說,這個揚州城裡什麼最出名?”
“揚州什麼最出名?”鄭莘略一思索就拍手說道:“我知道了,揚州鹽商最出名!每一個揚州鹽商都是富可敵國,個個都是大肥羊啊。”
“不對。”吳遠明搖搖頭,又轉向李雄飛和朱方旦等人壞笑道:“你們身爲男人,說說揚州什麼東西最出名吧?”
“揚州瘦馬!”李雄飛和朱方旦異口同聲的答道,然後和吳遠明一起大笑起來,三人的笑容都可以用一個字形容——賤!鄭莘卻不知道揚州瘦馬是什麼東西,納悶道:“瘦馬?馬不是膘肥體狀最好嗎?瘦骨伶仃的馬有什麼好?”鄭莘的傻話惹得吳遠明和李雄飛、朱方旦三人又一陣瘋狂大笑,朱方旦頗爲遺憾的砸砸嘴說道:“可惜一等瘦馬聽說要一千五百兩銀子一匹,太貴,否則我真想買上一匹。”行動經費已經用完的李雄飛也是嘆息點頭,對此深表遺憾。吳遠明則從鞋筒子裡抽出任維初孝敬給他的銀票,壞笑道:“怕什麼?我這裡還有四千八百兩銀子,恰好可以買三匹,咱們一人一匹……哈哈哈哈……。”
“多謝公子賞賜。”李雄飛和朱方旦嘴都快笑歪了,忙不迭的向吳遠明道謝。鄭莘則鼻子差點氣歪,叫嚷着衝上來搶吳遠明的銀票,“好啊,臭淫賊你敢揹着我攢私房錢了,膽子好大,交給我保管。”鄭莘動作雖快,但吳遠明動作更快,飛快塞進朱方旦懷裡,鄭莘最怕和朱方旦這個色咪咪的神醫打交道,只得轉移目標去抓吳遠明,“臭淫賊,把銀票交給我,一千五百兩銀子買一匹瘦馬?你瘋了?”
“揚州瘦馬不是馬。”代妍不知何時已經從船艙裡鑽出來,也是氣呼呼的瞪着吳遠明向鄭莘解釋道:“鄭妹妹,揚州是指揚州的女人,這一帶有一幫人販子專門從附近窮苦民家中收購瘦弱幼小的女孩,教給她們琴棋書畫和打雙陸抹骨牌這些技巧,並通過控制飲食讓她們身材苗條,還專門教她們……。”說到這代妍臉上一紅,含糊說道:“教給她們那方面的技巧——聽說有上百種,等到她們長大成人的時候,就把她們賣給有錢人做小妾牟取暴利,被有錢人挑剩下的,就賣到妓院花船這些煙花之地,所以揚州煙花業十分發達。”
“原來揚州瘦馬就是女人啊,怪不得臭淫賊這麼清楚!那一等瘦馬應該就是其中最漂亮的女人了?”鄭莘咬着細白牙惡狠狠問道。代妍和壞笑不止的吳遠明一起點頭,惹得鄭莘更是暴怒,糾纏着吳遠明就是要討回銀票,但早就對揚州瘦馬垂涎三尺的吳遠明早就想嚐嚐鮮,寧可被鄭莘打罵撕咬也死活不鬆口,那邊朱方旦更是迫不及待的向鄰船打聽起揚州瘦馬的行情,“船家,請問這揚州那所院子的瘦馬最好?通常要多少錢一匹?”
“先生想買瘦馬?”那船家壞笑着答道:“說到揚州瘦馬,當然是瘦西湖畔的鳴玉坊麗春院裡的瘦馬最好了,那家院子每天晚上通常都要公開拍賣三匹一等瘦馬,價高者得,無不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兒,不過價格也比較高,聽說有賣到兩千多兩銀子一匹的。”
“麗春院?”吳遠明大吃一驚,掙脫鄭莘的拉扯叫道:“我沒聽錯吧?揚州真有麗春院?”
“先生這話怪了,麗春院是揚州第一大院子,遠近弛名,先生難道不知道?”那船家笑着反問道。吳遠明先是一楞,然後大笑道:“好,有麗春院就好!我以前還擔心揚州沒有麗春院,沒地方找義父和惠兒他們,既然有麗春院那就好找了!”大笑一陣,吳遠明扯開鄭莘揪在他耳朵的小手,微笑道:“決定了,咱們今天晚上就去麗春院,一邊找義父和惠兒他們會合,一邊去買幾匹瘦馬來看看。”
“我不去那種髒地方!”鄭莘漲紅着臉叉腰吼道:“你去找你義父可以,但你如果敢買什麼瘦馬回來,我不但要把那些瘦馬全部趕走,還要你的狗命!”
“你不去也好,那種地方確實不適合你去。”吳遠明微笑着答應鄭莘的要求,又在心中苦笑道:“讓惠兒那個小丫頭在那種地方等我一個多月,等到見面了,身邊還帶有鄭莘和代妍兩隻母老虎,真不知道她該怎麼收拾我……男人啊,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