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志傑聽了他算得上誠懇的道歉卻皺了皺眉，他對孫韜這有些做作的道歉並不喜歡。他知道孫韜爲什麼低頭，別看他現在道歉，說不定肚子裡已經把中醫科罵個底朝天，這種人確實挺陰的。
顧志傑揮了揮手，宣佈散會，當先走出會議室去了。
陳天明對孫韜今天突然的道歉又驚又喜，又有些意外。正在她詫異的時候，孫韜走到她面前，對她陪了個笑臉：“陳主任，上次您說得沒錯，中醫科左醫生的確不是那種人，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事實給我上了一課，教訓是沉重的，也是發人深省的。看來我真該好好審視一下中醫了。”
陳天明點點頭：“是啊，我也發現，中醫或許不是我們原先想的那樣。是該重新審視了。”
陳天明走了出去，孫韜嘴角卻露出冷笑，這時聽到身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孫主任，你今天說的有些言不由衷啊。”
孫韜嚇了一跳，扭頭一看，卻是胸肺科主任蔣峰。忙問道：“蔣主任的意思是……？”
蔣峰淡淡道：“你剛纔說的並不全是心裡想的吧？比如你對中醫的看法，我不覺得你對中醫的看法有什麼根本改變。完全沒有必要因爲你的錯誤批評而改變你原先的看法，至少在我看來，中醫仍然是僞科學，應該被禁止。我是不會因爲之前做錯了某件事就改變這種看法的。”
孫韜一聽，大有知遇之感，陪着感激的笑了笑，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蔣主任真是一語中的，沒錯，我不裝孫子怎麼辦呀？只能這樣。至於中醫嘛，嘿嘿，咱們走着瞧，中醫到底是什麼玩意兒我們都清楚，但是誰讓人家現在是院長眼睛裡的大紅人呢，惹不起啊，只能當孫子了。”
陳天明回到胸肺科。
她發現左力也在他們科裡，很是驚詫：“你怎麼在這裡，知道我要找你嗎？”
“我過來看看那幾個會診病人。——你找我？”
“到辦公室說。”
兩人進了裡間辦公室，陳天明把門關上，說道：“坐吧，我給你倒杯水。”
左力也不客氣，說了聲謝，在她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看見桌上放有一個小藥瓶子，隨手拿過來瞧了一眼，是芬必得止痛藥。
扭頭一看，正好看見陳天明一手拿着水瓶倒水，一手卻捂着小腹，立刻他就明白了，不動聲色的將那藥瓶放了回去。
陳天明一手端着茶，一手捂着小腹走回辦公桌，這才把捂着小腹的手收了回來。微微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一些，她這纔將那杯茶放在了左力面前，隨後在她自己交椅上坐下。
她雙手不經意地交叉放在小腹前，微微笑對左力說道：“剛纔院務會，孫韜居然向你們主任中醫科道歉，說上次冤枉你。那病人因爲腎病住進了他們肝膽科，而且看樣子已經住了好幾天了，被人知道了，不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突然當衆道歉，估計是院長知道了，顧院長還說了要注意團結之類。這件事，你是對的。”
左力聽說孫韜當衆道歉，心頭還是有多少有些寬慰的，這是中醫科的一個勝利。當下瞧着她，忽然問說：“你大姨媽對你不好？”
陳天明一愣，隨即俏臉騰就紅了，她當然明白左力這話是痛經的隱晦說法，一眼瞧見自己放在桌上的芬必得，趕緊抓過來拉開抽屜扔了進去。
開會之前，因爲痛經很厲害，她吃了一顆，爲了趕時間隨手放在桌上，沒想到被左力看到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即便雙方都是醫生，但畢竟是女人的那種病，她實在還做不到心平氣和的跟另外一個男人討論自己這種病。
當下，陳天明岔開話題：“顧院長看樣子對你們中醫科的觀感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相信你進一步努力證實中醫科的能力，會讓院領導對中醫科的態度進一步改變的。以前我不這麼看，但現在我覺得這個可能性是有的，尤其是你來了之後。”
左力沒有放棄原先的話題，瞧着陳天明，忽然說了一句：“我開個方子給你調理一下吧，治大姨媽脾氣不好這種病，中醫比西醫更有辦法。”
陳天明俏臉又紅了，搖搖頭：“沒關係，不需要治。”
左力擡手指了指她：“看你面色蒼白，額頭冷汗，剛纔即便我在旁邊你也忍不住用手去按壓小腹，就證明你的姨媽痛已經非常厲害了，影響到了你正常生活和工作。所以，還是要儘早治。你也知道，這種病不會自己痊癒的，據我所知，西醫對於姨媽痛並沒有特別好的辦法，除了單純的止痛之外。”
“而止痛只能是治標不治本，如果導致姨媽痛的原因沒有找到，並且針對性的治療，每個月你都會有那麼幾天是飽受折磨的。看你這樣子，估計姨媽痛時日不短了，應該從你大姨媽初次光臨就患上了吧？”
陳天明更是羞澀，她心中也多少有些詫異，左力是怎麼知道的？
她的確是從中學初潮時就痛經的，因爲學習壓力很大，加上剛剛經歷了母親的去世，悲痛讓她無心學習，成績的退步更加重了學習壓力，使她患上了痛經。剛開始還能忍耐，越到後來就越嚴重，現在吃芬必得之類止痛藥有時也達不到止痛效果了。
雖然她是留洋醫學博士，對自己這個病卻束手無策，因爲西醫對痛經並沒有根本解決辦法。
聽到左力的話，陳天明還是擺手：“真的不用了，謝謝。”
左力聳聳肩：“那好吧，那我走了。”
“嗯。”
陳天明站起來要送左力，疼痛還是讓她忍不住用手按了一下小腹。
左力說：“不舒服就不要走動，好好休息。”
左力雙手插在夾克口袋裡，出了胸肺科。
他回到中醫科，迎面看見走道上過來幾個人，正是從胸肺科轉過來住院的高老太和她的女兒、女婿。
看見左力，高老太眼睛一下綻開了光彩，乾癟的嘴脣也彎成了月牙，滿是皺紋的臉笑得很燦爛，聲音雖然孱弱，卻有了底氣：“左醫生，新年好，給你提前拜年了！”
左力一愣，這纔想起再過兩天就是大年三十，自己都忙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