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力想了想，說道：“前些天我在國家醫療網上看到一則報道，說國家醫學會正在跟韓國醫學會組織協調今年度的醫生交流學習計劃，興許今年就輪到咱們三醫院了呢。不過韓國醫術不怎麼樣吧？”
“韓國醫術其實很強的，雖然未必超過咱們，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開拓眼界也是好的。可惜，這樣的機會只怕輪不到咱們。”
“那可未必。山不轉水轉。”
“真要是這樣，你去不？”金羽姬問道。
左力微笑搖頭。
陳天明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去的。我聽說韓國的漢方就是從中國學去的，現在改叫韓醫了，從中國學去的東西你再跑去學回來？師父向徒弟學習？這不有病嘛。他們過來跟咱們學還差不多。”
左力搖頭：“我不是這意思。其實韓醫有很多自己的東西，是值得咱們學的。他不僅學了咱們中醫，也學了印度、日本等國家的民族醫學，加上他本土的醫學，其實有很多自己的東西的，不過我覺得咱們中醫博大精深，我要學的東西太多了，遠遠不夠，還不需要去韓國學。所以，真有這樣的機會，我還是讓賢。”
“我倒是很想去，可惜沒這樣的機會。”
左力問：“別聊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話題了，聊聊眼前。上次那個咳血的女病人，你們診斷爲**內膜異位症轉移感染咳血的那個，治療怎麼樣了？”
陳天明臉上笑容淡了許多，搖搖頭：“沒什麼好轉，我幾次跟蔣主任說了，要不做個穿刺，再不濟也該做個x光，對比一下前後陰影情況。因爲治療這麼久了，病人卻一直還在咳血，是不是真的弄錯了，可蔣主任還是堅持說替病人着想，能少支出就少支出。不過病人經濟真的很緊張，連吃飯都困難，經常我們科室替她和家人從食堂買吃的呢。”
左力說：“要不，申請醫院的困難救助吧，只要醫院原則同意，就趕緊做，不能耽誤了。”
三醫院有一個困難病患救助基金，但是審批程序特別繁瑣，救助金額也不高，主旨是救急不救窮。
陳天明說道：“我們早就幫她申請了，一直沒批下來，唉，那些官僚辦事效率你又不是不知道，困難救助這麼點錢也要層層審批，我再想想辦法。”
左力凝視着她：“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的判斷對了，那東西不是轉移感染，而是……腫瘤，惡性的，每拖一天，病人就距離死神更近一步！你想過嗎？”
陳天明愣了，她緩緩點頭。
一個月前，她不相信左力的判斷，而現在，經過了一個月的治療卻沒有明顯好轉之後，她開始懷疑最初的判斷。
現在，左力這句話擊中了她的心結，也使她下了決心。
她說道：“好！明天我再去找蔣主任說。”
………………
第二天。
陳天明來到了蔣峰的辦公室，說道：“那個**內膜異位症轉移感染引起咳血的病人，病情老沒有起色，左力又提醒我，爲了穩妥起見，有必要做穿刺活檢，看看到底那東西是什麼。我覺得這個建議我們應該採納。”
蔣峰皺了皺眉：“病人有這筆錢嗎？一次肺部穿刺活檢至少要五千塊，病人拿不出來吧？”
“我們申請了醫療救助，應該快下來了。救助應該有兩萬塊。”
“沒下來就還是等等吧，等批下來再說。”
陳天明猶豫片刻，說道：“要不，先做個胸透，看看陰影變化情況，胸透便宜，病人負擔得起。”
蔣峰眉毛一挑：“說實話，我個人覺得沒這個必要。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這一個來月，病人已經做了兩次胸透，放射線是有害的，你不是不知道。”
陳天明說道：“可是如果胸透發現陰影擴大，那就很可能是腫瘤，而且很可能是惡性的，耽誤下去會危及生命，就必須針對性治療。病人一直咳血不止，咱們的治療方案是有問題的，咱們得正視這一點！”
陳天明很少這麼嚴厲地跟蔣峰說話。
蔣峰愣了，雙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裡，凝視着她。半晌，終於點點頭，冷冷道：“既然你堅持，那就做個胸透吧。”
蔣峰很快開了檢驗單，陳天明拿了，親自帶病人去放射科做胸透。她心中很忐忑，她希望左力的判斷是對的，可那就意味着病人將面對的是絕症。
當她拿到胸片，立即高舉對着日光燈看，她不用看數據就能判斷，陰影比一個月前有明顯擴大。
這就意味着，那很可能是惡性腫瘤！
當然，也可能是感染進一步擴大，但從類圓形緻密影的外形來看，並不支持這種判斷。
她把病人送回病房，然後拿着胸片走進了蔣峰的辦公室，一言不發將胸片放在他面前。
蔣峰看了她一眼，看見了那眼神中的哀傷和痛苦，立即腦袋嗡的一下，心頭猛地沉了下去。難道左力判斷是對的，自己錯了？
那將是天塌下來的災難！
蔣峰的手開始哆嗦，他慢慢抽出了胸片，插在顯示器上，穩了穩心神，定睛看去，只看了一眼，腦袋就好像捱了狠狠一棍似的。
那一團迷霧的緻密影，尺寸長了將近兩釐米！
蔣峰呆坐了好半天，擡頭時，發現陳天明已經離開了。
陳天明回到了自己辦公室，她已經不需要再給蔣峰什麼建議，那是蔣峰的病人，蔣峰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
第二天。
快下班的時候，左力給陳天明打了個電話：“在忙啥呢？下班了一起吃飯，你今天應該不值班。”
陳天明歉意地笑了笑說：“今天恐怕不行了。我們科室今天聚餐，今天是蔣主任五十歲生日，蔣夫人要請客，請所有科室同事參加，給他慶祝正式步入知天命的行列。”
“哇！那一定熱鬧，可惜沒我的份。”
“你想來就來呀，我跟蔣夫人和主任說一聲。你湊個份子參加就是了。”
“行啊！我很樂意成爲你們胸肺科的編外候補，參加你們的聚會。”
陳天明掛了電話，很快給左力回了個消息，發了個笑臉。寫的是蔣主任夫妻都已經同意了，下班後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