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跑了一半,似乎想起什麼,又折了回來,他丟了一支手機在宋依諾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不要怨我,怪就怪你和他在一起。”
說完,男人再度離去,宋依諾看着他的背影“唔唔”的大叫,可是男人再也沒有回頭,迅速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宋依諾轉過頭來,她嚇得冷汗直冒,不是害怕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而是沈存希正在趕來,她不知道身後的*設了幾分鐘,還來不來得及見沈存希最後一面,或者萬一他剛到,炸彈就爆炸了……,想到這裡,她渾身直顫抖,“沈存希,你不要來,不要來救我!”
她朝四下張望,找尋有沒有地方可以藏起來,如果註定她會遭受這一劫,她不要拉沈存希墊背。她雙手雙腳被縛,好不容易坐起來,眼前有亮光射了過來,她被刺得睜不開眼睛。
她偏頭躲開刺目的光線,看過去時,發現山下人影晃動,正慢慢往山上來。宋依諾偏頭看了一眼身後綁着的炸藥,上面的定時器每響一聲,都像是紮在她的神經上,來不及了。
她拼命往旁邊挪去,地上拖出很重的印跡。她知道自己的行爲是愚蠢的,但是她不想讓沈存希涉險,如果這輩子她只能愛他到此爲止,她不會讓他看見她被炸得支離破碎的樣子。
轉眼間,沈存希和霍曼夫已經趕到墓碑前,墓碑前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沈存希站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他滿心都是絕望,一腳踹到墓碑上,撕心裂肺的大喊:“依諾!”
宋依諾躲在不遠處的墓碑後,看着黑暗裡那道影子,她潸然淚下。
霍曼夫在現場勘察,突然發現扔在不遠處的行李箱,他連忙對手下道:“湯姆來過這裡,他和人質一定還在這裡,快找。”
警察們手握着槍,四處尋找,有人報告:“長官,地上有滑行的印跡,一直延伸到那邊去了。”
沈存希轉過身來,快步走了過去,電筒明亮的光線裡,地上果然有滑行的印跡,他側耳聆聽,彷彿聽到了時鐘滴滴嗒嗒的聲音,他道:“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衆人都安靜下來,沈存希順着那聲音找過去,那聲音離他越來越近,就在一塊墓碑後。有警察攔住他,“小心,說不定犯罪嫌疑人就藏在後面,很危險!”
沈存希身上穿着西裝,沒有穿防彈衣,這樣子貿然前行,會很危險,他卻已經顧不得了。大步向那邊走去,他大聲道:“湯姆,是我害死你哥哥,你要尋仇就找我,找個女人當擋箭牌,你算什麼英雄好漢!”
回答他的是嗚嗚的風聲,像是整個墓地裡已死的人哀鳴。
霍曼夫示意手下保護好沈存希,他是美國大使館特意關照過的人物,在紐約出事,他們很難向美國大使館交待。
越來越接近發聲處,宋依諾聽着他們的腳步聲,她知道她的位置已經曝了光,她不能再躲了,她從墓碑後探出頭來,警察立即舉槍,欲朝她開槍。
手電筒的光射到她臉上,她被明亮的光線刺得閉上眼睛,沈存希看見她,厲聲道:“不準開槍!”
說話間,他已經撲過去,將她緊緊抱進懷裡。失而復得的狂喜淹沒了他,她沒事,她好端端的待在這裡,“謝天謝地,我總算找到你了。”
霍曼夫看着一對緊緊相擁的情侶,他朝附近看了看,吩咐手下,“犯罪嫌疑人跑了,派兩小分隊分頭去追,不能讓他給跑了。”
“是,長官。”警察分隊散開,迅速去追捕犯人。
宋依諾閉上眼睛,熟悉的男性氣息讓她安心了不少,她隨即想起身後的*,她的情緒激動,“唔唔”的尖叫起來,沈存希注意到她情緒不對勁,他放開她,她穿着睡衣,雙手雙腳都被尼農繩給綁住,腳上的拖鞋不知去向,腳上滿是泥濘,她腰間還綁着一圈炸藥,發出聲音的是她身後的定時器。
霍曼夫也注意到宋依諾身上綁着的炸藥,他連忙道:“通知拆彈專家,馬上趕過來。”
沈存希渾身僵硬,他看着定時器上的時間,他說:“來不及了,只剩三分鐘時間。”
他話音剛落,霍曼夫與警察面面相覷,宋依諾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她擡頭看着沈存希凝重的神色,三分鐘,只有三分鐘了。時間還在不停走,她很快就要被炸成碎片。
她神情再度激動起來,連流淚邊往後退,嘴被封着,她說不出話,那眼神卻像是在說:“沈存希,你快走,不要管我!”
沈存希看着她的丹鳳眼,此刻她眼裡盛滿了恐懼,但是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搖了搖頭,語氣格外堅定,“依諾,我不會拋下你一個人,要活,我們一起活,要死,我們一起死!”
宋依諾格外震驚,眼淚撲簌簌直落,她低頭看着嘴上的封口膠,一直示意他先拆了她的封口膠。沈存希看懂了,他伸手拆掉她嘴上的封品膠。
“沈存希,你快走,你快走!”宋依諾嘴巴一得自由,就厲聲尖叫道,她不要他留在這裡和她陪葬,她要他活着。
“我不走,依諾。”沈存希堅定地搖頭,他不會拋下她。
趁他們說話時,霍曼夫上前蹲在宋依諾身後,仔細觀察定時器的型號,不是太複雜的*,上面有三條線,紅黃綠,剪錯了炸彈就會引爆,剪對了,定時器就會停止。
現在拆炸彈已經來不及了,只能賭一把。
“沈先生,還有兩分鐘時間,定時器上有三條線,只有剪斷對的那條線,定時器就會停下來,剪錯了,炸彈會立即引爆,宋小姐身上的炸藥,足以將她炸成碎片。不能再耽誤時間,把宋小姐交給我們,我們來處理。”
宋依諾擡頭看着沈存希,她淚流滿面道:“沈存希,你走吧,我不要連累你!”
“傻瓜,是我連累了你。”沈存希擡手撫摸着她紅腫的臉頰,眸裡掠過一抹心疼,若是今天他們能平安脫險,縱使上天入地,他也要把那個人揪出來,敢動他的女人,簡直活膩了。
宋依諾拼命搖頭,“不是,不是,沈存希,我要你活得好好的,你明白嗎?你快走吧,如果人真的還有下輩子,我會等着你來找我,我不會把心給別人,我也不會再不勇敢,我會一直等到你來。”
“爲什麼每次遇到事情,你都要推開我,依諾,有沒有一次讓我們一起面對,哪怕是死亡?”沈存希心痛如刀絞,他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她被炸死,就算是死,他也要和她一起死。
“因爲這一次,我們沒有未來了,你走啊!”宋依諾崩潰的大喊。
霍曼夫看着這對糾結的情侶,他提醒道:“沈先生,還有一分鐘。”
沈存希閉上眼睛,不再把時間浪費到和她爭吵上,他再度睜開眼睛時,眸中已經是一片絕決,他接過霍曼夫手裡的剪刀,他說:“霍曼夫警官,請你帶着你的人撤離,剩下的事我自己來。”
“沈先生!”霍曼夫急道。
“請!”沈存希面無表情道。
時間已經不允許霍曼夫婆婆媽媽,但是將大使館刻意交待過保護的人留在這樣危險的境地,他回去一定會受到懲罰,他看着他,看到他俊臉上的絕決與甘之如飴時,他彷彿明白了,有一種愛情可以讓人將生死度外。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舉了下手,示意他的手下撤退。
沈存希跪坐在宋依諾身後,看着她背上的定時器旁邊的三根線,他額上冷汗涔涔,拿着剪刀的手微微顫抖,到底應該剪哪一根,湯姆會設哪根線爲安全線?
“依諾,怕不怕?”沈存希忽然問道。
宋依諾看不見身後的定時器,但是她從沈存希緊繃的聲音裡已經聽了來,時間不多了,滴滴嗒嗒的聲音像是催命符一樣,她說:“有你在,我不怕。”
定時器上面的時間還有三十秒,宋依諾旁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沈存希撿起手機接通,那端傳來男人的聲音,“沈存希,想到剪哪根線了嗎?千萬要小心啊,剪錯了,砰一聲,她就會被炸成碎片。我聽說你們中國的神話,人被炸成碎片,就魂飛魄散了,你們下輩子也不會有機會見面了,嘖嘖嘖,真是心痛啊!”
沈存希沒有吭聲,他腦子裡迅速閃過一些畫面,以及心理學上所說,每個人都有一個安全顏色,平時最喜歡的顏色就是安全顏色,定時器上有三個顏色,紅、黃、綠,哪一個顏色是湯姆的安全顏色?
秒數很快就進入倒計時,沈存希的頭抵在宋依諾的脖子上,有種交頸的纏綿,他溫聲問宋依諾,“依諾,你相信我嗎?”
宋依諾眼淚滾落下來,她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她點了點頭,“嗯,我相信你!”
沈存希握着剪刀的手忽然用力,咔嚓一聲,四周頓時安靜下來,秒數堪堪停在一秒處。安靜了幾秒鐘後,電話那端傳來湯姆難以置信的聲音,他說:“怎麼可能?”
沈存希後背泛起一層細密的冷汗,沒有爆炸,他整個人脫力一般趴在宋依諾背上,他說:“依諾,我們沒事了。”
宋依諾睜開眼睛,她用力點頭,“嗯,我們沒事了,謝天謝地。”
霍曼夫看見危機解除,他帶着手下飛快跑過來,拆彈專家已經趕到,拆了宋依諾身上的炸彈,危機解除,宋依諾和沈存希劫後餘生。
沈存希將手機砸在墓碑上,沒有告訴湯姆爲什麼他會剪對。他緊緊抱住已經拆了炸彈的宋依諾,失而復得的狂喜淹沒了他,他顧不得還有外人在場,捧着宋依諾的臉狠狠的吻了下去。
宋依諾全身發軟,被他抱在懷裡,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勢氣息讓她感到格外安心,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感覺讓她更加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她沒有理會來來往往的警察,雙手攬着沈存希的脖子,用心回吻他。
霍曼夫站在旁邊,尷尬的輕咳了兩聲,沈存希放開依諾的脣,斜眼掃了他一眼,又繼續吻了下去。宋依諾到底臉皮薄,她推了推沈存希,沈存希不太高興,最終還是放開了她。
“沈先生,麻煩你和宋小姐跟我們回趟警局作筆錄。”接收到沈存希不悅的目光,霍曼夫摸了摸鼻子,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
沈存希看着半掛在他懷裡直喘氣的宋依諾,幾分鐘前,他們還命懸一線,這種事情,他發誓只有一次,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他睨着她臉上清晰的五根指印,心疼極了,他冷着臉道:“我夫人受到驚嚇,我們需要先去趟醫院。至於筆錄,你不嫌麻煩,就來醫院做吧。”
“……”
沈存希打橫抱起宋依諾,轉身往山下走去,經過傑森的墳墓時,他鳳眸微眯,他放下宋依諾,從拆彈專家手裡拿走炸彈,幾分鐘後,他將炸彈放在傑森的墳墓上,他說:“炸彈兩分鐘後爆炸,拆彈無解,不想被炸死就趕緊撤。”
說完,他抱起宋依諾大步向山下走去。
霍曼夫臉色難看,他看了一眼身後的拆彈專家,拆彈專家已經上前去檢查過,他雙手一攤,搖了搖頭,霍曼夫看着那個傲慢狂狷的男人漸行漸遠,他咬牙切齒道:“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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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存希抱着宋依諾走到半山處,身後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整個墓園都在晃,沈存希抱着宋依諾轉過身去,就看到漫天的火光直衝向天際,他脣畔泛起一抹噬血的冷笑。
魂飛魄散麼?
火光映天,照得墓園恍若白晝,宋依諾看着陰氣森森的墓園,心裡一陣後怕,如果剛纔沈存希剪錯了,那麼此刻被炸得魂飛魄散的就是他們。
思及此,她忍住不揪緊他的衣襟,更靠近他的懷裡。沈存希彷彿感覺到她的不安,他低下頭來,神色已經一片柔和,他說:“依諾,害怕嗎?”
宋依諾搖了搖頭,“有你在,我不怕。”
沈存希低下頭,在她額頭上吻了吻,此刻,他才稍稍流露出一點懼意,他說:“依諾,我很怕,怕失去你。”
宋依諾心裡何嘗不怕,當那個男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將她塞進行李箱時,她真的以爲自己遇到了變態殺手,像電視裡那樣會被他肢解。
她當時真的很害怕,又在這陰森森的墓園裡醒來,她嚇得要死,卻還要強打起精神與綁架她的男人周旋。她想,還好是綁了炸彈,還好沈存希先對了線,他們才化險爲夷。
其實她心裡一直有一個信念,便是沈存希一定會來救她,那就足夠了。
“沈存希,你剛纔剪了哪條線?”宋依諾忽然問道。
沈存希抱着她往山下走,天邊暮靄沉沉,像是壓在心頭的鬱氣,他長長的舒了口氣,道:“黃線。”
“爲什麼是黃線?”
“其實我也不知道哪根線是安全線,那一瞬間,我突然想起曾經和傑森共事,他辦公桌上放着他和他弟弟的照片,傑森和我說過,他弟弟很喜歡黃色,所以我猜他的安全顏色是黃色。”沈存希的聲音溫雅而冷靜,其實他更多的是一種賭博,爲她也爲他。
他想,就算最後爆炸了,他們死也死在一起,那麼這一生也沒什麼遺憾了。
宋依諾伸手緊緊地摟着他的腰,她感慨道:“沈存希,我好崇拜你哦,那麼危急的時刻,你還能想到這些,換作是我,腦子裡早就亂套了。”
沈存希笑着搖頭,他說:“我也亂了,那一剪刀下去,我們是生是死,我無法確定,唯一確定的是,我們是生是死都在一起,我不會拋下你,你不會拋下我,就就足夠了。”
宋依諾呼吸一滯,有一個男人願意和她同生共死,她眼眶微熱,他的深情,讓她汗顏。知道自己被綁了炸藥,她唯一想到的便是躲,自己是生是死無所謂,但是不能讓他和她一起死。
可是沈存希的愛,從來就是霸道與強勢的,就算是死,他也不准她拋下他。
“沈存希,我愛你!”
“嗯,我也愛你!”
沈存希抱着宋依諾坐上警車,警車呼嘯而去。一個小時後,被炸了個窟窿的墳墓前立着一道蒼勁的身影,他看着滿目蒼痍,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沈存希,殺兄之仇,炸墓之恨,我與你不共戴天!
……
宋依諾被送去了醫院,經過檢查後,她傷得不嚴重,除了後腦勺被鈍物撞傷,手腕腳腕被繩子磨破,沒有受重傷。
但是她驚嚇過度,醫生還是建議她住院觀察。
霍曼夫帶着警員對她做了筆錄,留下兩個警察保護他們,然後帶人離去。
沈存希去護士站拿了冰塊與毛巾,他走回病房,將冰塊放進毛巾裡裹好,他坐在牀邊,將毛巾貼到她臉上,大概是太涼了,正昏昏欲睡的女人眼睫輕顫了一下,隨即睜開眼睛,她看到一臉柔情的沈存希,她起身要坐起來。
沈存希伸手按住她的肩,柔聲道:“你擔驚受怕了一晚上,躺着休息一會兒,你的臉腫得太厲害了,我給你敷一下,免得明天早上起來難受。”
宋依諾重新躺回去,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說:“沈存希,我想回家了。”
她想她再也不會來這個國家,這個國家給她留下的陰影太大了。
沈存希溫軟的指腹從她的額頭一直滑到她的臉頰上,他目光多了幾分專注,差一點就失去了她,即使現在她就躺在自己面前,他仍心有餘悸。
湯姆一日不除,他一日不能安心。這個後患,他要讓他永遠消失。
“好,等DNA結果出來,我們就回家。”沈存希將毛巾拿了一下,然後又貼到她臉上,她的臉腫得厲害,可見湯姆打她時根本沒有手下留情,他又是心疼又是憤怒。
宋依諾伸手握住他的手,腦袋在他掌心裡蹭了蹭,也許是因爲他在身邊,她安了心,不一會兒就睡沉了。
沈存希拿走毛巾,看見她手腕腳踝上被繩子勒出的痕跡,他拿來藥膏,溫柔的塗抹。鼻端縈繞着淡淡的藥香,他傾身在她額上吻了吻,他低聲道:“依諾,好好睡吧,睡醒了我們回家。”
他在病牀邊坐了一會兒,忽然起身走到窗邊,他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號碼,聲音冰寒冷厲,“幫我找個人,明天晚上,我要看到他。”
掛了電話,他渾身都散發着冷冽的殺氣,他從不認爲警方可以真正解決這件事,就和當年的傑森一樣,如果不是他信任警方,小六也不會被那羣畜牲玷污。
今天的事情再次給了他教訓,只有流血,才能讓這件事終止。
宋依諾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她夢見爆炸,眼前火光漫天,有人撕心裂肺的喊她的名字,她一下子驚醒過來,“沈存希,沈存希!”
沈存希趴在病牀邊,他擡起頭來,病房裡已大亮了,他看見宋依諾滿頭大汗的坐在病牀上,他連忙起身坐在牀邊,雙手捧着她的臉,心疼道:“依諾,沒事了,沒事了,別害怕。”
宋依諾看到近在咫尺的沈存希,她急跳的心臟才緩緩停了下來,她伸手輕撫他的臉,眼睛一眨,眼淚就滾落下來,昨天是嚇懵了,今天才終於回過神來,她撲進沈存希懷裡,泣不成聲。
沈存希心疼又自責,緊緊的抱着她,大手輕拍她的後背,嗓音溫柔的安撫她,“有我在你身邊,別怕,乖,別怕。”
宋依諾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沈存希久久沒有等到她的動靜,偏頭看去,發現她又睡着了。他將她放在牀上,看着她蒼白的小臉,臉上的紅腫已經消失了,留下五根清晰的指印。
他連重話都捨不得說一句的女人,現在居然讓人打成這樣,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握得拳頭咯吱咯吱響,敢動他的人,他會讓他付出沉重的代價。
下午,沈存希接到電話,DNA鑑定結果已經下來了,事關連清雨是不是他的親妹妹,他打算親自去取。掛了電話,他轉過身來,看着坐在牀上喝粥的宋依諾,他說:“依諾,鑑定結果已經下來了,我要出去一趟。”
宋依諾動作一頓,她擡起頭來望着他,大概是因爲昨晚受了驚嚇,她很害怕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裡,她說:“我已經沒事了,你幫我辦理出院手續,我們一起去吧。”
沈存希點了點頭,即使有警察在這裡保護着,他還是不放心。
辦理好出院手續,分公司派了車過來接送他們,沈存希扶着她上車,然後報了地址,車子駛了出去。身後跟了一輛低調的警車,他們在美期間,警察會一直暗中保護他們。
到了鑑定中心,沈存希的朋友親自將鑑定報告送出來給他,看到宋依諾時,他向她點了點頭,道:“我聽說你被綁架了,現在沒事了吧?”
宋依諾點頭,“謝謝,我現在沒事了。”
沈存希拿到報告,和朋友告別,坐進車裡,宋依諾看着他手裡的鑑定報告,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問道:“沈存希,你不拆開來看一下嗎?”
沈存希垂眸盯着手裡的鑑定報告,上一次他拿到鑑定報告時,他害怕結果是是,現在他害怕結果是不是。找了這麼多年,他其實早已經不報希望了,在不停的失望中重燃希望,這種周而復始的折磨,讓他整個人都爲之心力交瘁。
宋依諾明白他在猶豫什麼,她拿走鑑定報告拆開來,拿出那張薄薄的鑑定報告,全是英文的報告,她只有一些單詞認識,但是下面的結果,她卻能翻譯過來,她驚喜交加:“沈存希,清雨是你妹妹,鑑定報告說她是你妹妹,你看,這裡寫着確定兄妹關係!”
沈存希連忙拿過去看,兩張鑑定報告,一張寫着99%確定父女關係,還有一張寫着確定兄妹關係。他欣喜若狂,“依諾,是清雨,真的是她,該死,我怎麼現在才知道。”
宋依諾看着他興奮的樣子,她也笑了起來,甚至忘記了昨天被綁架的恐懼,她傾身抱住他的腰,“太好了,沈存希,清雨是你妹妹,你終於找到妹妹了。”
“是啊,我終於找到她了,在我有生之年,我還能再見到她,真是太好了。”沈存希摟着宋依諾,這一刻兩人都開心得忘了形。
過了許久,沈存希才慢慢平復下心裡激動,他將鑑定報告反反覆覆的看了幾遍,薄脣挽起的笑越來越燦爛。宋依諾看着這樣的他,也覺得心頭一個重擔卸了下來。
兩人回了酒店,沈存希訂了明天下午回桐城的機票,拿到DNA鑑定報告,他執着了十幾年的尋找,終於圓滿了,他恨不得把天下最美好的東西都放在她面前,疼她寵她,彌補她這些年受的磨難。
吃過晚飯,沈存希接了通電話,他眉宇間多了一抹鬼牲都避之不及的煞氣,他掛了電話,對宋依諾道:“依諾,我出去一下。”
宋依諾詫異地擡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她道:“沈存希,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我很快就回來,別怕,外面有警察守着,沒人能進來。”沈存希在她額上親了一下,拿起西裝外套離開。
宋依諾看着他的背影緩緩消失在門後,她看着酒店,忽然害怕起來,她站起來,跑去把屋裡所有的燈都打開,讓所有的黑暗都遁於無形。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感到害怕,她又跑到窗戶邊,將所有窗戶都鎖死。因爲昨天晚上,那個男人就是從窗戶爬進來的。
鎖好窗戶,她縮在沙發上,拿着抱枕放在胸前,還是控制不住發抖。
她看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機,她忽然很想找個人說話,轉移注意力。她剛翻出韓美昕的手機,她的電話就響起來了,她沒有看來電顯示,就直接接通,“喂?”
“依諾,我是連默。”
電話那端傳來連默的聲音,宋依諾下意識要掛電話,她沒有忘記是連默調換了頭髮樣本,纔會害她那麼痛苦那麼絕望。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她很害怕,哪怕連默對不起她,她也想找個人說說話,至少此刻不會這麼恐懼,覺得眨一下眼睛,那個男人就會出現在面前,然後將她打暈塞進行李箱拉走。
“你、你有事嗎?”
連默聽出她的聲音在顫抖,他連忙道:“依諾,你怎麼了?聲音怎麼這樣?你在哪裡?”
或許是人在脆弱的情況下,很容易就放下戒心,宋依諾並沒有那麼抗拒連默,她眼珠子轉了一圈,她說:“我在酒店裡,屋子裡很亮,沒有一個角落裡有陰影,可是我還是害怕,害怕有人從衛生間出來,害怕有人從臥室裡出來,更害怕有人會破窗進來。”
連默心裡一揪,“依諾,別害怕,告訴我你在哪裡,我過去找你。”
“我在紐約,這裡人生地不熟,我害怕,連默,我是不是太膽小太不勇敢了?”宋依諾抖着聲音,目光驚惶地看着四周,“我好想回家。”
“你一個人嗎?沈存希呢,他怎麼沒有陪着你?”連默拿起西裝,轉身拉開酒店的門往外走去,他昨天到紐約參加一個學術會議,他雖然已經不是律師,但是這個會議在他吊銷執照前,就已經擬定,恰好在紐約,他就過來了。
宋依諾說不上來,她不知道沈存希去哪裡了,就像昨晚她醒過來被傑森弟弟打暈帶走,她也不知道沈存希去了哪裡。
連默已經走進電梯,他說:“依諾,我在紐約,你告訴我,你住在什麼酒店,我馬上過去陪你。”
“不,你不要來,我現在不想見你。”宋依諾被連默的話嚇得有幾分清醒,她想起連默替換她的頭髮樣本的事來。
“依諾,我知道你爲什麼不想見我,但是現在你的情況特殊,你讓我過去陪着你,等沈存希回來,我就離開,好嗎?”連默柔聲哄道。
宋依諾不知道沈存希什麼時候回來,她又很害怕,又不敢讓外面的警察進來陪她。在異國他鄉,有一個熟悉的人,哪怕這個人本該是她怨恨的人,她也忍不住想依賴。
半晌,她妥協了,報了酒店名字。連默沒有掛電話,他打了車過去,他開學術研討會的地方與這裡住的不遠,十五分鐘就到了酒店房間門口。
門外站着兩名高大威猛地警察,就算連默身材同樣高大,與外國人比起來仍舊顯得嬌小了一點。他對着電話裡道:“依諾,我到門外了,開下門。”
宋依諾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去開門了,警察就站在門口,虎視眈眈地盯着連默,其中一人道:“宋小姐,沈先生離開前說過,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宋依諾看着站在門外的連默,她說:“他是我朋友,不會傷害我,你們讓他進去吧。”
警察搖頭。
宋依諾心裡想了想,讓連默進去到底不妥,她讓連默等一等,然後回房拿了件衣服,走出房間。她站在連默面前,還沒說話,連默已經問道:“依諾,怎麼回事,這些警察是……”
“我昨晚被人綁架了,所以在我和沈存希離開紐約前,他們都要跟着我們。”宋依諾言簡意賅。
連默看着她臉上已經淡下去的指印,她擡手的時候,腕間露出被繩子勒過的淤痕,他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急道:“依諾,你沒事吧?怎麼傷這麼嚴重?”
宋依諾不自在的抽回手,她說:“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沒事。”
連默的手僵在半空,他不動聲色的收了回去,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沒事就好,你爲什麼會被綁架?”
宋依諾沒說,她靠在牆壁上,身邊有人,她沒有剛纔那麼害怕了,走廊裡沉默下來,氣氛有點尷尬,連默瞧她不願意說,也沒有再追問,他說:“依諾,有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宋依諾擡頭望着他,知道是連默調換了頭髮樣本,她感到很失望,在此之前,她真心把他當成朋友。她說:“你爲什麼要那麼做?”
連默站直身體,垂眸盯着她,“依諾,很多事,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我們之間若是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連朋友都做不成。可是我不想作你的朋友,我還貪心的想要做你的……”
“連默,美昕一直很相信你,你知道嗎?”宋依諾打斷他的話,如果她沒有記錯,美昕還曾暗戀過他。她認爲,美昕口中宛若神明存在的連默,是不會做出那種下三濫的事。
至少不會爲了得到一個女人,使用這麼卑劣的手段。
連默咬牙,沒有吭聲。
“我也很相信你,我以爲全世界的人都會傷害我,但是你不會,因爲你是我的朋友,在我困難的時候,毫不保留的幫助我,在我難過的時候,陪在我身邊安慰我。像個鄰家大哥哥一般,給我溫暖給我呵護。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讓我那樣的痛苦。”
“對不起,依諾,我不是故意的。”
宋依諾搖了搖頭,她垂下眸,“連默,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相信你,謝謝你今晚趕過來陪我,我想有些話我們也應該當面說清楚,從此以後,我們不要再做朋友了。”
“依諾……”連默焦急地望着她。
宋依諾什麼都沒說,她站直身體,越過警察,推開門走進去了。
連默看着她的背影,他說:“依諾,如果我早一點知道自己對你的感情,我不會讓沈存希搶了先,或許我的做法太過分,但是我是真心愛你。我答應你,在沈存希沒回來前,我不會離開,若你有事,你喊一聲,我會立即出現在你面前。”
門緩緩合上,連默看着緊閉的房門,他狠狠閉上眼睛,已然分不清自己剛纔是僞裝,還是真情流露?
宋依諾走進房間,她站在客廳中央,心裡已經不像剛纔那樣害怕,她緩緩向沙發走去,忽然看見沙發旁有一個紅色絲絨盒子,她彎腰撿起來,打開盒子,才發現裡面裝着一枚鑽戒。
鑽石的光芒璀璨奪目,她記得他們沒有一起去買鑽戒,這鑽戒是哪裡來的?他昨晚不在,是去買鑽戒了嗎?
……
光線渾濁的地下室裡,瀰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一個男人被吊在鐵鏈上,臉腫得像豬頭,依稀辯認得出來,正是沒有逃掉的湯姆。他剛拿着高價買來的*準備偷渡去中國時,就被道上的兄弟攔了下來。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神色陰冷地盯着他,他手裡拿着一把刀,鋒銳的刀尖在他臉上滑動,稍一用力,他就會皮開肉綻,鮮血長淌。
他沒想到這個男人離開美國這麼多年,在美國還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不過一天一夜的時間,他就被人抓了回來。
他恨恨地瞪着沈存希,怒道:“沈存希,今日我落在你手上,要殺要剮隨便你。”
“彆着急,我肯定會送你去地獄見你哥哥,不過現在,我還不會那麼容易讓你死。”沈存希陰惻惻地盯着他,他穿着白色襯衣和黑色西褲,一身矜貴得彷彿纖塵不染,此刻卻是滿身血光。
他身後站着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看起來與他同樣尊貴,他雙手抱胸,一臉殘酷,“你和他廢話那麼多做什麼,直接送他去見閻王!”
沈存希掃了他一眼,男人果斷的閉嘴,這個男人看似溫和儒雅,骨子裡卻藏着暴戾噬血的一面。現在有人不知好歹的動了他的心肝寶貝,難怪會被全城追殺。
沈存希手中寒光湛湛的刀鋒移向男人的手腕,在上面移來移去,他臉上除了噬血,沒有其他多餘的表情,“哪隻手打的?”
湯姆咬着牙關,他不怕死,越獄逃跑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後半生註定要亡命天涯。看到這個男人這樣在乎那個女人,他後悔給了他救那個女人的機會,否則她死了,這個男人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不說話?”沈存希挑眉,話音未落,手中的刀鋒已經插進男人腕間,鮮血立即流了下來,男人痛得臉色發白,卻聽沈存希道:“對付你這種人,挑斷手筋腳筋,應該比較刺激吧?”
湯姆額上冷汗直冒,他咬牙道:“沈存希,有種你殺了我。”
“這麼想死?可是怎麼辦,我還沒玩夠!說,哪隻手?”沈存希轉動刀柄,男人痛得死去活來,這種折磨比死還要痛苦,他忍不下去了,“左手,沈存希,有種你給我一個痛快!”
沈存希猛地撥出刀,他轉身丟給身後一名看起來像保鏢的人,他說:“卸了他的左手,順便送他去見他哥。”
說完,他拿起擱在一旁的西服外套,轉身往門外走去,走到門邊,他腳步頓了頓,道:“斬草除根的道理你懂吧,下回再讓我在紐約遇上這事,你可以考慮退位讓賢。”
男人臉色青紅交加,他衝手下使了個眼色,快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