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那曾經的一幕幕又在腦海裡面閃過。那時候,爲了自己和弟弟的學費,十四五歲的她就出來打工,一邊唸書,一邊去酒吧賣酒,在酒吧裡打工錢來得比較快,有時候遇到大方一點的老闆,給的小費都是好幾百的,她也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了黑社會的毒梟,一個外號叫軍刀的黑道大哥。
那時候什麼都不懂,她只知道幫軍刀賣貨賺錢更快更多,而且還不需要每天都去,她既可以賺錢,又能兼顧學習,還不會被弟弟發現。
但終究這是毒品,做着這種犯法的事情,猶如每天走在刀刃上。
高考過後的那年暑假,她想賺夠學費和生活費就收手,因爲她有了一個喜歡自己自己又喜歡的人,她要過正常人的生活,她要像普通女孩一樣戀愛結婚,她要用清清白白的身份去迎接她的初戀。
“小卉,別說刀哥沒幫你,7號包廂裡面有溜冰的大款,你把貨帶進去很快就能售空。”
“真的?刀哥,謝謝你,真的。”
軍刀拍拍她削瘦的肩膀,“小卉,如果我親妹子沒死,也跟你這般大了,你的選擇是對的,還是及早脫離比較好,去吧,今天以後咱們誰都不認識誰。”
她鄭重地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走進了包廂。
而就在那個包廂裡,唐佳卉第一次見到了葉明,那時她並不知道這位不苟言笑的老闆叫葉明,也不知道他就是葉柯的父親,她上前推銷酒品,她爲葉明倒酒,她收葉明的小費。這位老闆真大方,一出手就是兩萬八,這是她收過的最高的小費。
那晚,她的貨銷售一空,幾個大老闆除了葉明之外都好這口。
葉明自己不碰這些,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生意場上有許多陰暗面,許多的事情他也只能睜一眼閉一隻眼。
這段回憶好長,現在想起來心口都會隱隱作痛,她若知道他就是葉柯的父親,她絕對不會進那個包廂。
後來她上了大學,談了戀愛,葉柯把她寵到了手心,爲她構築舒適的小窩,爲她描繪幸福的藍圖,她以爲她這一輩子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她終於找到了可以一輩子依靠的人。
有一天,軍刀找到了她,那個像哥哥一樣照顧她的人,終於在金錢面前露出了醜陋的真面目,“小卉,聽說你交了一個有錢的男朋友,什麼時候帶給我見見?哥幫你看看他人怎麼樣。”
“刀哥,你別亂來,他從來不會亂花家裡的錢。”
“呵,他是葉柯,明業集團的大少爺,隨便撥一點給我就行了,人在江湖混口飯吃,好歹大家曾經同左一條船,你如今撿到了寶,也別忘了哥哥我啊。”
“你……你想怎麼樣?”
“最近哥哥手頭比較緊張,拿他一點錢用用,你帶他到酒吧來,我自有辦法讓他自願給我。”
唐佳卉搖着頭,跪着哭着求他,“不要,不要,不能讓他碰這種東西,會毀了他的。”酒吧裡的一些手段她再清楚不過,一磕藥就沒了理智,別說是錢,要他的命都容易。
“不要嗎?成啊,那我就去照看一下你弟弟,也可以去葉柯家裡拜訪一下,跟他和他的家人說說,你當年一手交貨一手拿錢的時候拿得是有多爽。”
“不要,不要……”
“小卉,這東西一次兩次不會上癮的,放心吧,他會很快活的。我答應你我只要錢,不會拉他下水的。”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天的事情,她這輩子都忘不了。那是一個閒散的週六,一場電影之後,葉柯提議去酒吧玩玩,她心裡一顫,不忍不捨不能,但無力無法無奈,“去零點酒吧吧,聽小咪說那裡挺安靜的,她跟她男朋友去過。”
“好啊,再叫上老莫,等等,我打給他。”
“誒,別,我想跟你兩個人,不想被打擾。”
葉柯笑着攬着她的腰,低頭一吻她的臉頰,魅惑地說:“好。”
軍刀在葉柯的酒裡下了藥,葉柯喝完就迷迷糊糊的,一直在搖頭,一直很興奮,摟着她一直不停地大喊我愛你。
就在軍刀拿了他的卡要去取錢的時候,警方來了,整個酒吧的人都被抓去了警局。
葉柯的尿檢呈陽性,鐵槓槓的被貼上了吸毒的標籤,唐佳卉並不清楚中間的一些手段,她只知道是葉明將這件事情壓了下來,而葉柯全然不知。也是這一次,她看到了傳說中的葉明,就是那天包廂裡面給了她兩萬八小費的那位大老闆。
因果循環,從一開始她就錯了,她想洗底都沒有辦法。
“唉呦,小姐,趕緊起來吧,你能起來嗎?”
“來來來,大家幫個忙,讓這位小姐先走,給個方便嘛。”
唐佳卉被旁邊幾個人扶起來,她渾身都在發抖,“謝謝,謝謝……”拄着柺杖,咬着牙關,她拼命地往人少的地方躲。
一切的努力和堅持都是惘然,葉柯的愛早就過去了,她比誰都清楚,只是打心底裡不敢承認。
唐天放從大門口走進來,一眼就看到呆坐着的唐佳卉,“姐。”他立刻跑過來,“姐,你怎麼了?”
“天放,帶我走,帶我走,我不要留在這裡,快帶我走。”
唐天放疑惑着,但看到姐姐泣不成聲的樣子,問也不好再追問,只好扶着她趕緊走。
“喂,以洋哥,現在有空嗎?”
“有啊,怎麼?”
“我姐她從醫院回來之後一直不肯吃飯,也不說話,我實在拿她沒辦法,我車行又正好有事,我很擔心她一個人在這裡。”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莫以洋來到公寓,也拿了外賣上來,他按門鈴沒人開,又敲響了門,“佳卉,我知道你在家,開門。”
“你要是不開,我就一直在門口等着,直到你開門爲止。”
過了好一會兒,屋裡還是沒有動靜,天色漸漸暗下來,莫以洋在門口來回走着,雖然已經開春,但溫度還沒有回升,在這陰暗的走廊裡面呆得久了,他也忍不住打着哆嗦着。他又敲着門說:“佳卉,開門,你想讓我在外面凍死嗎?”
裡面有了動靜,很快的,門開了,莫以洋拎着塑料袋子在唐佳卉面前晃盪,“粥都冷了,快結冰了。”
唐佳卉抱歉地看了他一眼,語帶沙啞地說:“我以爲你走了,你怎麼還在啊。”
“我不是說了直到你開門爲止麼,我一直在等你開門。”莫以洋假意敲了敲自個兒的腿,又吸了一吸鼻子,“凍死我了,今年倒春寒啊。”
“你快回去吧,我沒事。”
莫以洋徑自走了進去,拉回她的手把門給關了,“我把粥熱一熱,你吃點。”
唐佳卉扶着牆慢慢走,頭重腳輕的,“以洋,我不餓,別麻煩了。”說完,她腳一軟,不慎往前跌去。
“佳卉……”莫以洋連忙將她扶起來,看到她手掌上還有擦破皮的地方,這很明顯早就擦破了,“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你怎麼了你?”
“我沒事,你別管我了,我沒事,你快走吧。”
莫以洋握着她的手,他的手冷,她的手更加冷,看她那蒼白的臉色和幹得破了皮的嘴脣,他一陣心疼,“佳卉,不管什麼原因,你都別虐待自己,你現在身體不好,不能這樣。”
唐佳卉搖着頭,眼角溢出淚水來。
“別這樣,身體重要,還有什麼過不去的?”莫以洋溫柔地將她抱了起來,讓她坐在沙發上,他拿來棉籤幫她擦了擦手掌,又撕開創可貼給她貼上,“腿有沒有摔傷?”看到唐佳卉搖搖頭,他放心了些,“你坐着,我去把粥熱一下。”
不一會兒,粥的香味很快就從廚房裡面傳出來,可是,唐佳卉已經靠在沙發上睡着了,莫以洋從臥室裡面拿來了棉被替她蓋上,他靜靜地看着她,只見她睡着了眉頭都是皺着的,眼角還有淚痕,從前的嬌豔明媚去了大半,換來的,是一身的傷痛。
他梳了一下她的頭髮,曾經很羨慕葉柯,羨慕葉柯早早地認識了唐佳卉,羨慕葉柯可以每天牽着她的手走在校園裡,而他,只能遠遠地看着。
“佳卉,忘了他吧,愛他這麼辛苦,不如忘了……都快三十的人了,走了這麼多路,嚐到了這麼多苦頭,還不清醒嗎?有什麼看不開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麼。”
唐佳卉睡着,眼角的淚緩緩流出來,莫以洋伸手幫她拭去,她這一生夠苦了,家道中落,從錦衣玉食的千金大小姐淪爲無依無靠的孤兒,她要付出比常人多幾倍的努力才能換來今天的一切。
唐佳卉睫毛閃動,慢慢睜開眼睛,“以洋,幫我一個忙。”
莫以洋一愣,“我還以爲你睡着了,什麼忙?”
“再幫我查查到底是誰把安小冬的身世曝光的,應該不是葉明,之前我們猜錯了。”
“除了葉明,那會有誰?最稱心如意的就是葉明瞭,趕走了安小冬,同時也讓葉柯恨你。”
“不是他,若是他,葉柯不會不知道,葉柯咬定了是我做的。”
“這事交給我,你別想這麼多,先把粥喝了吧。”
唐佳卉默默點點頭,她想,或許有一天她會想開的,在她不愛葉柯的時候。
葉明又在醫院觀察了幾天,說話慢慢地可以說得清楚了,只是腰部以下幾乎失去了知覺,能感應到的感覺微乎其微,餘下的日子只能在牀上或輪椅上度過。葉明年紀不算大,過完年也才57歲,年輕的時候太拼,年紀大一點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