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湯還是沒喝上,江凌不知道聽那個街坊講來,牛肉蘿蔔湯不能給病人喝這種歪門邪道的理論,硬生生的給杜和將牛肉蘿蔔換成了筒子骨燉蘿蔔……
杜和看着帶玉的大碗裡頭成堆的牛肉和雞蛋黃,撇了撇嘴,端起了筒子骨。
帶玉試探着將雞蛋黃拱到了一邊,江凌頭都不擡,照着帶玉的屁股就是一腳,親手拿起了一塊蛋黃,塞進了帶玉的嘴裡。
帶玉嗚咽了一聲,乾嘔了兩下,才垂頭喪氣的吃了起來。
“怎麼着,杜先生用不用奴婢伺候用飯?”江凌見杜和表情艱難,似笑非笑的問道。
杜和見狀,訕笑了一聲,“不用,我自己喝,骨頭湯好,養身體,好消化,哈哈,你把刀放下,別劃到自己。”
江凌冷哼了一聲,自己有一口沒一口的撿着碟子裡的蠶豆吃,還用餘光在桌子對面盯着一人一狗艱難的吃飯,誰不聽話,江凌手裡的菜刀就會在桌子上發出摩擦的聲音。
天可憐見,杜和從來沒喝過豬筒子骨燉蘿蔔,那個味道簡直終生難忘,估計帶玉也是。
吃慣了燒雞燒鴨的帶玉冷不丁吃不加油鹽的東西,狗臉拉的比驢臉還長,但是在外頭混的都比較成功的一人一狗在江女俠面前卻絲毫不敢造次,都忍着反胃將面前的東西吃光了。
“我,吃飽了,能走了不,我有點撐。”
杜和將湯碗裡的豬骨頭都吃掉了,剩下蘿蔔喝湯放在那裡,江凌掃了一眼,從鼻孔裡發出一聲輕哼,杜和如蒙大赦,連忙扶着腰站了起來,帶玉磨蹭了半天,好不容易看杜和起來,一個蹦高就跟着跳了起來,下一刻,又被江凌給按了下去。
江凌溫柔的拍了拍帶玉的狗頭說,“帶玉啊,你看,林亭之把你託付給我,來的時候是個四條腿的肥狗,走的時候也不能是三條腿吧,你好好把這些吃了,個把月的,那條腿就肯定能好,乖呀。”
帶玉打了個冷戰,撒嬌的嗚嗚了兩聲,把肚皮亮給了江凌。
“沒有用,姑奶奶軟硬不吃,什麼時候你那條腿好了,什麼時候我就不叫你吃這些。”江凌毫不留情的說。
帶玉咕嚕一下打了個滾站了起來,四條狗腿都好好的放在地上,還走了兩步。
杜和“噗”的一聲笑噴了。
江凌橫了杜和一眼,再度拍了拍帶玉的狗頭,“看,這不是就管用了麼,下回再看到你瘸腿,還吃這個,記住了麼?”
帶玉討好的舔了舔江凌的手心,一臉的賤樣看的杜和不忍直視。
“好,把這些吃光,不要浪費,然後給你個雞腿。”
江凌拍拍手嫌棄的站了起來。
帶玉可憐兮兮的看着杜和。
杜和攤了攤手,“要不你把蘿蔔吃了,我幫你吃肉也行。”
帶玉打了個響鼻,賭氣一般的把臉埋進了大碗裡,吃的滿鼻子滿臉都是雞蛋黃,舔了舔舌頭,驕傲的走了。
江凌把大碗放到了桌子上,看了看,滿意的點了點頭。
“女俠,在下服了,沒見過你這樣折磨狗的,他都快被你逼得說人話了。”杜和敬佩的給江凌拱了拱手。
江凌翻了翻眼睛,“你懂什麼,跟帶玉這蠢狗就不能有好臉色,跟對你們男人一樣,打罵不停,偶爾給個甜棗,就覺得很滿足了,下次不打罵,他還要覺得少了點什麼。”
杜和咂舌道,“你從哪聽來的歪門邪道,我們男人可沒得罪你啊。”
“等你得罪的時候就晚了!”江凌得意的抱着肩膀,一副要給杜和開講的樣子。
杜和叫苦不迭,暗道又要遭受這女人的魔音灌耳了。
就在此時,大門被有規律的敲了三聲。
杜和與江凌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意外。
“我去開門。”江凌解下了圍裙。
杜和按住了江凌,“我去吧,你留在這別動。”
兩人正爭執間,院子裡傳來“通”的一聲,過了一會兒,何團長的聲音就在門口響起,“阿和,我見沒人應,還以爲你們不在前院。”
杜和忍了忍,“我明天叫人來砌牆。”
“就留着唄,大門還挺好看的。”江凌完美的接收到了杜和的意思,還略勸了勸。
“什麼牆?你家牆還挺高的,一隻手翻費了點勁,還好那邊有個鄰居家的牆能借力,不過他那個眼神看我幹什麼……哦?有湯,不錯不錯,我剛好空着肚子來的,枯坐了一天。”
何團長不見外的進了門,杜和也沒特意起來迎接。
見桌子上放着一碗牛肉丁,還有一碗蘿蔔湯,飢腸轆轆的何團長索性就坐了下來,扔嘴裡兩塊牛肉,又端起湯碗猛地喝了一口。
“那個……”
“唉!”
杜和與江凌齊齊開口,也沒有阻止手腳利索的何團長,兩人又同時住了口,一臉的糾結。
下一刻,何團長臉色古怪的咋了咂嘴,沉吟道,“今天這牛肉湯有點鹹。”
“……明兒個做個口淡點的。”
江凌乾巴巴的說。
何團長點了點頭,“那就有勞了。”
江凌扯開嘴巴尷尬的擠了個笑臉,僵硬的端走了桌子上的碗碟,直到換上茶水,江凌看何團長的眼神都帶着一點古怪。
何團長不以爲意,喝口茶漱了漱口,便對杜和道,“我爹今天帶着傷主持了師部會議,所有團以上的軍官都參加了,他要更換警備佈防,已經宣佈了。”
杜和絲毫不意外。
這結果已經在兩人意料之中。
既然何司令有可能有了新的政治理想,那麼換掉一批對自己不那麼親近的關鍵位置軍官,對他來說只是一次必要的動作而已,即使這裡頭可能已經有了東洋人在暗中覬覦,等待機會,但是他依舊要奉行攘外必先安內的策略。
“他要換掉哪些地方的佈防?”杜和敲了敲桌子,一張上海市地圖便被杜和想象在桌面上鋪展開來。
何團長卻搖了搖頭,“他只是說要換防,但是沒有說要換哪兒,事實上,全程我爹幾乎沒怎麼說話,一直聽那些兄弟叔伯們叫嚷,他不開口,我也沒辦法說什麼,就這麼幹坐着坐了一天。”
杜和皺了皺眉。
以不變應萬變,先觀察手下的反應,隨後再對症下藥,看來何司令並沒有腦子一熱就去做這件事,他是真的有一套計劃在心裡。
早知道那天就直接問何司令他想怎麼辦,興許就會對現在的情況會一目瞭然了。
何團長的手指在軍褲上緊緊地攥着,他忽然仰起頭對杜和說,“阿和,我爹今晚有個秘密會晤,我自己打探出來的,沒有別人知道,我想去看看,他到底在跟誰接觸。他到底想幹什麼。”
杜和的表情嚴肅起來,“想好了?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了。”
何團長鄭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