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冰冷的寂靜在幾個人之間的氣氛中盪漾着。
原本無傷充滿信任的情感被掐滅掉之後,只剩下了一種厭惡的抵制。
“芙蕾,在哪裡?”無傷用青帝敲打着牆壁說道。
邋遢絲毫沒有恐懼的看着無傷的眼神,沉默了一下之後說道:“迷宮的西南角,離中心最近的一條岔路上,同行者一人。”
一人?老狐狸又搞什麼鬼?
該死的……
無傷深吸了一口氣,果然就像是七海顏告訴他的一樣,這個世界,貿然相信別人,就是找死,即使是相信她也一樣。
當時的無傷只是不以爲然的笑了笑,他全心全意的相信着這個一直照顧着自己的女人,哪怕是她在欺騙者自己。
七海顏……無傷深呼吸着。
連你也在欺騙我麼……
他強迫自己掐斷了這種想法,只是臉色更差了。
“怎麼走?”無傷看着四通八達的岔路,每一條都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最左邊,向左拐然後……”邋遢正在說着,然後突然開始吐血,大口的吐,猩紅色的血液中夾雜着味道古怪的胃液,還有什麼已經萎縮了的東西……
小洛突然大聲的叫了起來:“夠了!”
“邋遢你別在說下去了……”她輕輕地拍着邋遢的背脊:“不能再說下去了……”
自從進入迷宮以來,邋遢一直都在緩慢的透支着生命,就像是燃燒的木棍一樣,雖然光亮奪目美麗,但是代價卻是自己的生命。
即使是通過各種各樣的取巧的辦法,還有數種壓制反噬的方法,但是已經到他的極限了,再說下去,已經衰弱無比的內臟就會徹底的壞死。
泄露命運的代價就是這樣的殘酷,命運是最公正的天平,哪怕是用了什麼樣的辦法逃過懲罰,也只是從短期支付變成長期的房貸而已。
一旦不能償還代價,命運就會自己動手奪取。
等價交換,此乃真理。
獲得窺視未來的目光,代價便是自己的生命。
即使多麼貪婪的求知慾都要在以生命爲代價的交易中仔細斟酌。
“嘔~”邋遢扶着牆,飛濺的血液從嗓子裡涌了出來,帶着一種腐敗的酸味和一種詭異的猩紅。
邋遢擺手制止了她的行動,然後緩緩地從口袋裡掏出了藍色的小瓶子。
“我說!夠了!”小洛尖叫着,一手拍掉了他手中的藥瓶,哽咽着:“別再吃了……我求求你,別再吃了……父親……”
她抱着這個已經開始顯出老邁的特徵的中年人。
神父,father,父親。
在很多年前,年輕的神父將那個失去了父母的小女孩從那個黑暗的街角帶走,重新給她新的名字,然後再次給予了他活下去的意義。
讓她忘記了那一段想起來就會墮入黑暗的歲月,重新生活在陽光之下。
神父喘息着,像是痛苦的朝聖者在背誦經文一樣緩緩地念誦着:“HaveInotcommandedyou?……yougo(我豈沒有吩咐你嗎?你當剛強壯膽.不要懼怕,也不要驚惶.因爲你無論往哪裡去,耶和華你的神必與你同在)”
就像是多年前小洛每一次從暴雨的夜中醒來的時候看到的那個書桌旁沉默的身影。
那個木訥的神父會輕輕地摸着她的腦袋,用主的訓導來安慰她。
“別在說了,神父。”小洛擦着眼淚哀求着:“我求求你,好不好?”
“小洛,這是我的命運不是嗎?”邋遢虛弱的喘息着,幾乎已經站不穩:“相信我,我有我的理由,就跟花仔說的一樣,對不對?”
他緩緩地擡頭看着無傷:“如果你還願意相信我的話,我可以繼續帶路,請相信我。”
無傷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看着他,到了最後終於妥協。
“我不要騙我第二次。”無傷握緊了刀:“我真的會殺人。”
“一言爲定。”邋遢扶着牆站立着:”請放心,她很安全,現在正在跟一個銀色頭髮的女孩子朝着迷宮的中心移動……“
秀吉不可思議的扭過頭,踉蹌的從地上爬起來,顫抖着::“您可以再說一遍麼?銀色頭髮?拜託了!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求求您了!”
他匍匐在了地上,用平生最莊重的形式發出了懇求。
“你要是想找那個銀色頭髮的女孩子就跟在後面吧。”邋遢虛弱的說道,扭頭看着皺起眉頭的無傷說道:“非常抱歉擅自做了這個決定,請相信我,他會有很大的幫助的。”
無傷厭惡的看着那個一臉懇求的少年,有些不情願的點頭:“別耍花招。”
“請,請您放心。”他激動地渾身發抖,顫顫巍巍的將地上的刀撿起來,默默地跟在的隊伍的背後。
“開始吧。”無傷看着邋遢說道。
“跟我來。”邋遢被小洛攙扶着,走在了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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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不是很想死麼?”燕跡緩緩地向前踏步,看着牆角那一團顫抖的人形物體。
就像是被扒皮之後的青蛙一樣,血肉模糊的燕歌身上已經佈滿了各種各樣的傷痕,最嚴重的地方深可見骨,上身的西裝已經不知所蹤,只有一條條襯衫上的爛布條在身上掛着。
燕歌的全身已經不聽使喚的開始顫抖了起來,一種冰冷的感覺從殘缺的皮膚上傳來,無比的寒冷已經沁入了骨髓。
失血過多了麼……
一定會死掉吧……
燕歌已經被血液糊住快要睜不開的眼睛,他感覺到所有的內臟都在那種不能抵禦的寒冷之下開始顫抖了起來。
更加嚴重的是一種錯覺一樣的溫暖感從腦後泛起,要把自己所有的意識拉緊無底深淵之中。
從燕跡解開了自己的束縛的時候,燕歌就淪落到了一邊捱打的地步了。
他現在考慮的不是自己能不能逃走,而是自己還能撐多久。
他吐出了一口猩紅的吐沫再次潛入空間之中。
“沒用的……”燕跡僅僅的盯着斷層之外,他的身體,然後雪白的刀光亮起,無形的空間在那種霸道的鋒芒之下被剖開了,餘勢不該的刀再次從他的肩膀上劃出一條口子。
一種骨骼被斬斷的感覺夾雜着不能忍受的疼痛感讓他無力的從空間斷層中被擠出來,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翻滾了一圈。
然後他感覺到被斬斷一半的肩胛骨徹底的斷了……
兩根肋骨扎穿……左手的手筋被挑斷……右腿的大動脈已經開始流血……左手的掌心已經被刺穿了……甚至是顴骨之上,都有着一條几乎斬斷的裂縫。
“根本不可能抵擋……這種怪物……”
燕歌近乎無意識的呢喃着:“怎麼可能……明明都是A級……”
“是啊……”燕跡緩緩地接近着,如同快要去奪取獵物生命的野狼,血腥而緩慢:“A級之間,也是有分割線的……A級中級還有A+2級能力者的之間的鴻溝,可是不是什麼東西都能隨便填滿的……”
A級,S級之間有着一條近乎是長江黃河一樣的分界線。
全天下的A級過百,但是S級也不過是五指之數。
A到S之間的突破遠非是積累所能成功的,必須要有什麼足矣突破人類界限的東西。
即使是實力再怎麼提升,A級也不可能再有什麼質量的突破了,因爲前面的拿到屏障是人和神的間隔。
A級能力者之間劃分範圍的,只有初級,中級,還有巔峰,接下來便是永無止盡的+1+2+3……
直到完全突破到另一個境界,否則,這樣的循環,永無止境。
就像是一條無限延長的直線,誰都不知道直線的盡頭在哪裡,只有在黑暗中無限的延伸,延伸,延伸……
但是即使是直線也是有着長短之分的,每前進一步,長度便會數以背計,這是S級之前的漫長積累。
“你不知道你到底幹了一件多蠢的事情。”燕跡緩緩地說道:“殺你,簡單的就像是這樣……”
下一個瞬間,穿破空氣的鋒芒在他的胸膛前劃出一道大口子,猩紅的血液混合着碎肉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