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自遠處斷斷續續傳來,季連清定睛望去,好似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清兒……你在哪裡?清兒……能聽到爹爹說話嗎?”
她心中一喜,這聲音,不是爹爹嗎?是爹爹來救他們了嗎?
“走吧,救我們的人來了。”確認了來人的身份,西鑰昇這才放心,提起腳步向來人的方向走去。
前一刻還被一股莫名的悲涼籠罩的他,這一刻,恢復了初見的模樣,冷漠疏離,沉靜如水。
季連清心中一陣莫名的失落滑過,隨着西鑰昇緩緩向外走去。當走出這一片花海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轉身,想最後一次看一眼這些如火般熱情的生命。
不可遏制的愛和生命,而她的生命,在離開這裡以後,就必須沿着被安排的軌跡繼續向前。那就讓它們,好好替她活着,活出她渴望卻永遠得不到的精彩吧。
覺察到她情緒的異樣,西鑰昇停下腳步,回身望着她。他似看穿了她的心思,輕聲道,“走吧,我們,終歸是有自己的路要走。”說完一甩衣角,徑直往前走去。
季連清轉過身,西鑰昇早已離開。一股淡淡的離愁纏繞心頭,她是不捨了嗎?可她又是在不捨什麼?是也許是這一生唯一一次的想要逃離一切、追求自由的心嗎?
可是他說的沒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即使她如何的念念不捨,終究還是要沿着原定的軌跡繼續走下去,無法回頭……
她垂下眸,將纏繞在心頭的千絲萬縷的情緒壓了下去,就讓這一場夢,隨着這一片肆意徜徉的生命之花,永遠的藏在心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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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剛走到昨夜躲避的山洞前,浩浩蕩蕩的人馬便出現在他們面前。
行在最前方的季連橫和季連朗,一眼便看到了山洞前的季連清,立馬加快步伐,朝着山洞的方向疾馳而來。
季連橫快速的從馬上一躍而下,走到季連清身邊,一把將她擁入懷裡。他的身體因爲激動而微微顫抖起來,抱着季連清不停的喚道,“我的清兒,我的清兒,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季連清依偎在他懷裡,忙開口安慰道,“爹爹,是女兒不孝,讓爹爹擔心了。爹爹放心,清兒很好,清兒沒有受傷。”自己消失了一天一夜,爹爹想必是擔心極了,昨日一夜的時間,怕是都沒有休息。
季連橫鬆開她,將她全身上下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眼裡盡是擔憂和心疼。當終於確定季連清沒有受傷,他才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如果清兒真的遇到不測,讓他如何和清兒的孃親交代。當初,他答應過她,一定要好好照顧清兒,不讓她受任何傷害。
如今人安全的站在自己面前,他懸了許久的心這才落了下來,“清兒,你不知道,當爹爹知道你被人追殺,還墜下了懸崖,爹爹多恨自己沒有陪你一起去法雲寺,不能在你身邊保護你。”
望着一臉憔悴的爹爹,季連清的心裡不由一陣痠痛。
只不過一夜的時間,他竟瞧上去比平日憔悴了許多,兩鬢隱隱冒出了幾根白髮,衣衫也皺巴巴的掛在身上,完全沒用了往日的光彩。
他定是尋了自己一夜,才讓自己這麼的狼狽!
季連清的眼圈微微泛紅,眼中淚光閃爍,低聲哽咽道,“爹爹,都是女兒不孝,讓爹爹擔心了一夜。清兒答應爹爹,以後一定小心,不再讓爹爹擔心。”
季連朗將馬匹交交到身後的隨從,忙走到兩人身邊。
他焦急的將季連清仔細檢查了一番,看到她已經破爛的衣衫和手指上被劃破的傷口,心中一痛。
都怪自己沒用保護好清兒,才讓她受了傷。若是清兒因此遭遇不測,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清兒……都是大哥的錯,大哥沒有保護好你。”
季連清笑着安慰他,“大哥,這次也是意外,你放心吧,清兒沒事。”說着她開心的轉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燦爛的笑意,“你們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季連朗放心的嘆了口氣,“我和墨趕到懸崖的時候,只看到一片從你衣服上掉下的布料,當時便急了。幸虧你沒事,不然……”
“大哥!”季連清出聲阻止了他,“好了,我現在沒事了,大哥這下可以不用自責了。”她的目光掃向不遠處的一羣人,疑惑的問道,“大哥,墨受了傷,他現在怎麼樣了?”林中的那一劍,刺的很深,也不知道墨現在傷勢如何了。
“清兒放心,我已經派人將墨送回府中醫治了,沒有生命危險。他原本也是要和我們一起下來救你的,不想昨夜突然暈倒在懸崖邊,我只好派人先將他送回府了。” 季連朗連忙解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季連清點了點頭,終於可以放下心。昨夜在山洞裡,她擔心了一夜,就怕墨遭遇什麼不測,如今知道他沒事她也就安心了。
季連橫與季連朗心思全都在季連清身上,與她說了這麼久的話,根本沒用注意到季連清身後,還站在一名男子。
西鑰昇只是站在一邊,靜靜的看着眼前一副久別重逢的溫馨畫面,對他來說,陌生又遙遠的溫情。
很快,修染也帶着人馬趕了過來。他快速的走到西鑰昇身前,恭敬的低下頭,“爺,修染來遲。”
西鑰昇低聲應了一聲,“嗯。”
“爺,修染辦事不力,請爺降罪。”沒能保護好主子,他甘願受罰。
“這事不能怪你。回去再說。”
“是!”聽到西鑰昇的吩咐,修染不再多言,靜靜的退到他的身後站立。
聽到身後的聲音,季連清這纔想起來,要向爹爹介紹嶽大哥,讓爹爹要重重感謝嶽大哥的救命之恩。
她忙回過身,指向身後的西鑰昇,向季連橫介紹道,“爹爹,這位是嶽大哥。多虧了嶽大哥的相救,清兒才能活着見到爹爹。嶽大哥兩次救了清兒的性命,求爹爹一定要替清兒好好的償還嶽大哥的救命之恩。”
季連橫隨着季連清手指的方向,擡眼望去。目光在觸及到對方的臉龐時,身體不由一顫,眼中閃過巨大的震驚!
他一刻不敢耽誤,立馬走上前,一掀衣襬,就要下跪,“草民季連橫,參見七皇子。”
西鑰昇伸出手,扶住了季連橫欲要下跪的身形,“季連老爺無需多禮,如今在山野之地,本王也是微服出巡,季連老爺無需行此大禮。”
季連橫身軀抖了抖,恭敬的答道,“謝王爺。”
季連清一臉震驚的看向身旁的男子,心中一顫,七皇子?昇王?這個人,就是“嶧城四少”的七皇子西鑰昇!嶽大哥?姓岳,西流國國姓西鑰,原來……
這個消息太過震撼,讓她完全亂了心神,只愣愣的站在原地,忘了本想繼續說的話。
季連橫掃了眼愣在原地的兄妹倆,急忙道,“你們兩個還愣着幹嘛,還不快向七皇子行禮。”
西鑰昇淡淡掃了一眼季連清,笑道,“不知者無罪。季連老爺不用多禮,本王也是喬裝回京。本王的部隊原是要在三日之後抵達嶧城,所以此事不宜申張。”
季連橫恭下身,連連答應“是”。他的額頭因爲緊張浮起了一層密密的汗水,方纔他竟然將當朝皇子晾在一旁那麼久,幸虧對方沒有怪罪。若是真要怪罪下來,治他們一個大不敬之罪,豈不是……現在想來他還覺得後背一陣冰涼的寒意。
季連朗忙走上前,雙手恭敬的抱在胸前,“草民季連朗參見七皇子,謝七皇子對令妹的救命之恩。”
見季連清仍舊呆在原地,季連橫也有些急了,“清兒,清兒?”連喚了幾聲,纔將季連清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快速的將眼底的震驚藏了起來,對着西鑰昇輕輕福了福身,剛想開口喚“嶽大哥……”,突然意識到什麼,忙改了口,“清兒參見七皇子。”
西鑰昇的目光凝視在她的臉上,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清兒不必多禮,之前沒有告訴清兒本王的身份,也是事出有因,希望清兒不要放在心上。”
“清兒不敢。”
兩人的對話,禮貌疏離,完全不像是剛剛一起經歷過一場生死。
而一旁的季連橫卻忍不住擔憂起來。
清兒畢竟是未出嫁的女子,和這位七皇子在這崖底獨處了一夜,要是傳了出去,清兒的清譽定會不保。四皇子櫟王那邊若是知道此事,怕是要追究到底。如今之際,只有將此事瞞下去,纔是萬全之策。
季連橫在心裡默默的盤算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恭敬的向西鑰昇說道,“恕草民冒昧,請王爺一邊說話。王爺,這邊請。”
西鑰昇卻已明白了他的用意,轉身往一邊走去,季連橫連忙跟了上去。
“王爺,恕草民冒昧。王爺對季府的大恩大德,草民沒齒難忘。日後只要王爺有需要,草民能夠辦到的,不管上刀山下火海,草民定當爲王爺效犬馬之勞。只不過……”季連橫擡眼看了看西鑰昇,心中十分忐忑。對當朝皇子提要求,本是莫大的罪過,可是眼前的形勢,他已是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