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你說賦盡高唐,三生石上 7
重新來過?
甘文清怔在那裡,臉頰上傳來的溫熱觸感,叫她難以割捨……大腦與身體有如麻痹般的木然,從額頭上,到背後,都是汗。
他親吻他,溫熱的嘴脣抵着她的。
她的視線全然模糊,周遭都是他的氣息,和着眼淚的鹹澀,深長的親吻讓她快要不能呼吸,她只能更用力的攥着他腰側的衣服。
滿耳都是他與她劇烈的心跳聲。
這樣的親密與溫柔,讓她什麼話都無法說出,新一輪的溼意重新溢滿了眼眶。
“韓君墨……”她喊他的名字,溫柔無助的聲音讓他心疼。
他捧着她的臉,聲音低啞的“嗯”了一聲。
“我們能在一起嗎?”她抿了下脣角,“你……大家不會接受的。”
韓君墨望着她,因爲哭過,她的眼睛紅彤彤的,帶着點兒浮腫。
他與她對視,一字一句的說:“大家是哪些人?童伯母?童丹丹?連向真?還是……我父親?”
甘文清搖頭,再搖頭……她哭的腦仁疼,腦袋像是被人從中間撕扯開來了似的,讓她覺得軟弱。
“你看着我!”韓君墨單手握着她的頸子,“你看着我,然後,你告訴我……親口告訴我,說你不愛我,說你不希望跟我在一起。”
她下意識的轉了一下視線,身體卻被迫的更貼近他的身體,被她固定着的頸子,再也動彈不得半分。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只要你說,我,韓君墨,這個人,你不愛了,也不要了……我立馬就走,絕不讓你爲難。”
他雖說的這樣決然,甚至灑脫,卻再也不能忍耐,手臂更爲用力的,狠狠的摟着她,黑沉沉的眸子裡彷彿燃燒起了熊熊的火焰。
他不敢保證,倘若她真的說得出口,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她才堪堪的說出個“我”字來,他的牙齒,便開始極近忍耐的磨咬着她頸子上的嫩肉。
“疼……”她忍不住叫了出來。
“有多疼?”他直直的盯着她水潤的眸子,“比我的心還疼?還是說,比你自己的心都疼?”
“韓君墨……你別耍賴……”
她的眼裡閃着水光,臉頰緋紅,他看着,心下一陣暖。
“是你不誠實在先。”他坦然的望着她的眼睛,清清楚楚的說。
“我有什麼法子……”她抽噎着,“我以爲自己再也看不到你了,我好不容易纔打通你的電話,什麼都來不及說……我沒有辦法,我自己都弄不清這到底是怎麼個狀況,媽媽……韓君墨,我的媽媽,她不在了,你知道的……她抱着我哭,恨不得把我揉碎了,和到她身體裡去……那時候,我就好像真的是她的女兒,難過的,也愧疚的,要命。可是,這一切都像是我做的一場夢,我分不清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她因爲痛哭,顯得語無倫次。
韓君墨靜靜的抱住了她,試圖給她一點安慰。
“直到你到病房,我才知道,這必定不是夢,我知道這很荒唐,可你根本認不出我了……我試圖說出來,我試圖告訴你,可是,每到這時候,就好像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嚨,讓我喘不過氣來……韓君墨,沒人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人告訴我,我究竟該怎麼做……我活下來了,卻不能做真正的自己,所有的一切明明是陌生的,可是看着他們難過傷心,我便要跟着流淚,根本不受控制……”
那個時候就是這樣,第一次從母親口中聽到“我是媽媽”這樣的話,便莫名的鼻酸與難過,親情融在骨血之中,她只能在“媽媽”的懷裡痛哭。
她開始很長一段時間不能開口說話,醫生說可能是車禍的後遺症,可她知道,不是的,不是這樣。
命運是公平的,賦予了她新的生命,讓她開始了新的人生,也徹底的讓她斬斷了過去,絕不能容許她期冀魚與熊掌兼得。
她雖無法以舒晴晴的身份繼續活着,但她自那之後便是甘文清。她擁有了甘文清的軀體、身份,得到了甘家人的親情……她也必須得以甘文清的身份,活出個樣子來,這是她欠“她”的,她知道。
可是……她的親人們,那是她無法割捨的……她只能以全新的身份,接近他們,關心他們。
她有什麼辦法呢?
開始是沒法子說,後來便是不敢說,更不忍心說。
說出來,誰信呢?
更何況,她已經讓爺爺失去了孫女,難道,還要再讓父親、母親失去女兒?
倘若不是她怯懦,倘若不是她任性,又怎麼會釀出這一場荒唐又無奈的禍事來?
她這樣想着,便鬆了手,倚着車身往下滑。
眼淚一直往外涌,她控制不住,彷彿這十一年積下來的淚水,都給開了閘似的。
“文清……”
韓君墨抱她起來,甘文清埋首在他懷裡,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慢慢的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腰。
她以爲,自此,她不會與他再有任何的瓜葛,可他偏偏又去了醫院……她甚至想,他是不是存心不讓她安心的過日子……她不想再愛着一個心有所屬的人,可是…
…
不僅僅是身不由己,她也心不由己。
在他明確表示了要劃清界限後,她以爲一切都恢復了平靜,她以爲,這一生,不論她是以什麼身份,都註定是要漸行漸遠,可他,偏偏回來了。
他就是存心不讓她好好過日子……
這世上,有多少自尋死路又萬劫不復的事情,譬如——她愛他。
那麼多的記憶,七零八落的全部冒了出來,甘文清不想再哭了,可惜,她非常不爭氣,心跳的又酸又軟。
“現在這樣也很好。”韓君墨感受着胸膛的溫熱溼潤,輕輕笑了笑,柔柔的摸着她的腦袋,“還是說,你嫌棄我老?”
“胡說什麼?”她貼着他的胸膛,聽他說“老”字,又覺得心酸。
她終於不必再戴着張面具似的面對他,整個人像是長久的繃緊了肌肉,卻又突然鬆弛下來了一樣,頓時渾身綿軟無力。
他們相擁着,倚着車身,漫無目的的說着話,再不去想旁的,誰也捨不得先道一聲晚安。這樣的時候,他捨不得放她走,她也捨不得離開他。
韓君墨到底是清醒理智些,知道她不能久站,兩個人便又坐回車裡。
他攏着她的身子,一起坐在後座。
他的胸膛溫暖,帶着讓她心安的味道,後來便忘記要說些什麼聊些什麼,縮了縮頸子,便沉沉的睡過去。
這個睡姿並不是那麼舒服,兩個人都不舒坦。韓君墨一直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吵醒她,然而,到了凌晨的時候,甘文清自己醒了。
她睜了睜眼睛,好一會兒才認清到底是什麼狀況,她整個人已經被韓君墨放平了,正枕着他的腿,而他自己,卻倚着車窗打盹,許是怕她掉下去,兩手還保持着抱嬰孩的姿勢,牢牢的攏着她。
她稍稍動了一下,韓君墨迅速的被驚醒,黑黑的眸子有些混沌的盯着她。
這會子,甘文清終於感覺到羞窘,整個人便也開始不自然起來。她坐直了身子,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了。
“對不起,我睡着了。”她不自在的攏了一下頭髮,
“哎……你這丫頭怎麼又翻臉不認人,現在倒還跟我客氣起來。”韓君墨已經醒了,望着她的時候,眉眼間的笑容毫不收斂。
“說誰呢?”甘文清有些心虛的嘟囔了一聲,又清了清喉嚨,“你現在回去大概也睡不好,還有點兒時間,你要是不嫌棄,去我那兒補一覺?”
韓君墨挑了一下眉,淡淡的“哦”了一聲。
甘文清臉上一熱,下意識的移開了視線,說,“我隨便說說的,我先回去了……”
她說着就去開車門,韓君墨一把抓住她的腕子。
“我不嫌棄。”
甘文清本來臉燒的跟什麼似的,聽他這樣一說,到底是沒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她險些忘記了,這人臉皮……厚的呀。
總歸是有些侷促的,以至於甘文清按密碼的時候,連續摁錯了兩次。
韓君墨雙手抄在口袋裡,閒閒的倚着牆壁,單腳翹起,笑微微的看着她。
門開後,甘文清側着身子讓他先進屋。
韓君墨饒有興趣的打量她的公寓,在她成爲甘文清後,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她的屋子。
並不十分亂,卻也不那麼整潔,像她。
這會兒,收拾屋子已經來不及了,甘文清索性由着他參觀。
沙發上堆積着書籍與散亂的碟片,她走過去,說:“你先在這裡將就一下,我再調個鬧鐘,這樣不會睡過頭……”
她邊說,邊過去把碟片整理好,放到茶几下面的抽屜裡。又隨手翻了一下書,是上回與君南一起過去的時候買的,扉頁上並沒有蓋“亦名書屋”的章子,以至於,她看的時候,總覺得少些什麼。
身後有腳步聲,在她身邊停下。
甘文清回過神來,忙擡頭,恰好韓君墨正俯下身來看她的書,只是電火石光的一瞬間,她的脣,輕輕地印在他的脣角上。
兩個人的思緒都短暫的空白了一下。
不等甘文清反應過來,韓君墨動了,迅速的掐着她的下巴,脣抵了上去。
這一記親吻,溫柔而綿長。
直等得兩人的呼吸都沉了起來,韓君墨才放開她。
甘文清呆呆的,遲疑了一下,剛要開口,韓君墨已經兀自從她手裡接過書,隨意的放在茶几上,又把外套脫下來,搭在椅背上,整個人在沙發上躺了下去。
他長手長腳的,睡在沙發上,不得不蜷着腿。
“好了,我現在補覺,你也快去休息一會兒……還是,你想跟我一塊兒躺在這兒?”他閉着眼睛問。
她的臉越發的熱了起來,忙說:“那你好好休息。”
回到房裡後,她想了想,過了好一會兒,到底是放心不下,終於輕手輕腳的過去拿了毛毯出來,給他蓋上。
許是實在太累,他的呼吸平穩,顯然已經安靜的睡了。
她慢慢的安了心,放淺了呼吸,大膽的看着他。
多好……起碼,這一刻,他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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