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溫情不得語 06 你說幽窗棋罷,再吐衷腸 12
“友博。”嚴佩蓉拉住了文博的手。
甘文博眼睛瞅着嬸孃。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只是眼神裡滿滿的都是不解與急切。
“您吶,是關心則亂。”甘文博笑着,“當初,也是託君墨的福,這丫頭才撿了一條命,這樣說起來,倒是咱們欠了人情,一直也沒找着機會還不是?也多虧得他,不然,咱們家文清,能恢復的那麼快?”
“我明白。”嚴佩蓉心裡沉甸甸的,像是被大片的雲,烏壓壓的遮蓋住——文清剛清醒的時候,有那麼一程子,什麼都聽不進去,只剩下一個動作,便是捂着耳朵閉上眼睛大哭。她不知道文清究竟怎麼了,最嚴重的時候,文清患了失語症,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醫生說這是翻車的後遺症,因人而異,接受治療也許很快可以恢復,也許,這樣的病將會伴隨一生。她不能接受這樣模棱兩可的診斷結果,這是她的女兒,不論如何,她不會放棄,她必須相信,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韓君墨,是個好孩子,那之後,仍是到醫院看望過文清。她看得出,文清看到他的時候,眼神變得不一樣,不像頭一次那樣瘋狂,卻還是不一樣的。那時候,任何可以挽救女兒的方法,便是死馬當活馬醫,她也是要試一試的。於是,她鄭重的跟君墨提了要求,希望他能經常來看望文清,跟文清說說話,給文清一些鼓勵。那孩子有些詫異,卻仍是答應了。
自那以後,她驚喜的發現,女兒的情況越來越好,乖乖的配合醫生的治療,遵着醫囑做復健,拖着那樣的身子,竟然堅持參加高考,最重要的,文清越來越合羣,願意出去走動,與人交流……是,作爲一個母親,沒什麼比這個更好了。眼下,沒什麼比女兒的身心健康再重要的了。
文清與君墨走的越來越近,甚至,韓家老爺子過大壽,在沒有邀外人到場,只是幾個小輩過去湊熱鬧的情況下,文清竟在應邀之列。
她生怕,韓君墨會變成第二個讓文清動心的邢朗。文清那樣一個偏執任性的性子,倘若再遭拒絕,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她不敢想象。
她這個做母親的,無條件保護、愛護女兒的同時,也必須多幾分理智,同樣的事情,她絕對不容許再次發生。
幸好,一切,似乎都是她在多心。
兩個人,也只是關係好一些罷了,也許這便是緣分。丈夫曾安慰她,若要有什麼,這麼多年,早發生了。後來,君墨調職去了外地,一切,便不了了之了。
可今日……
嚴佩蓉想着方纔韓君墨緊張的樣子,那像是普通朋友嘛?她的心情更加複雜,擡手捶了下額角。
君墨這孩子,不是不好。
可他……不都說他跟丹丹……連如茗隱隱的,都把他當女婿看待了,這節骨眼,若是再跟文清有什麼牽扯——他若真跟文清都有這個心思,她倒不怕跟如茗搶女婿,可就怕那個傻丫頭又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末了再受傷害。
“嬸孃,您是擔心君墨跟文清嘛?”甘文博問。
嚴佩蓉沉默了一會兒,再捶了一下額角,才說,“是有這個擔心。”
“您真該寬寬心,現在的文清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清楚自己要的什麼。倘若她有意,君墨也有這個心思,您成人之美,也沒什麼不妥的。再者,君墨跟丹丹,也還沒到蓋棺定論的時候。”甘文博緩緩的說,“照我說,君墨跟丹丹沒什麼,不過是大傢伙的玩笑話,君墨就是太好了,姑姑纔不肯放過他。這點,我姑姑可比您會打算。照您這麼擔心下去,仔細回頭文清真給剩下了。”
嚴佩蓉不禁莞爾,點着他,“你這孩子。”
甘文博大笑:“我知道,您跟我二叔現在看上邢老五嘛……您還別說我不講理,我還就不講理了,就衝着他從前把文清傷的那樣兒,我就不贊成,先是死活看不上文清,現在又說他想讓咱給他一個機會,合着什麼都他一個人兒說了算了,真當文清沒人要了?我可聽說,咱們家這丫頭,不缺這個……”
他擠眉弄眼的,嚴佩蓉知道他有心逗自己寬心,便搖搖頭,說:“你這孩子,當真不講理……別人好好的一份兒心,被你給曲解的。人邢朗回頭得冤死。”
“他該!”甘文博笑出來。
……
此時已經過了探視時間,韓君墨被攔在了前臺,廊子裡安靜的很,寫着文清病房的信息就在手機裡。
他一整天都在工業區,視察、開會、應酬……收到信息時已經離發消息的時間晚了好幾個小時,打她的電話,不通。再回復給君南,君南的聲音竟有些冷凝——哥,你怎麼一直關機?醫院跟病房我已經發了短信給你,去不去在你,到時候出了事兒,可別怪我沒告訴你。
他坐在車上,臉上的肌肉都繃住了,額上茲茲的冒汗,忍住了一股從心底升起的恐懼。她下車時,分明輕聲了說了一句“保重”,這纔跟他分開多久?
他暗暗心驚,故作冷靜的問,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人好好兒的會送去醫院。
“哥你也知道,事務所有時候就是個是非之地,現在所里正考慮要不要以故意傷害追究對方的刑事責任。”君南的
聲音有些嚴肅,“流了一地的血,樓下的保全以爲我們這兒出了命案,撥了120又撥了110,亂成了套。我們在急診室外面等了很久,醫生告訴我們,人一直昏迷不醒,得找專家進行會診……後來的情況我就不清楚了,阿姨跟甘大哥趕了過來,我們再杵在那兒也不方便。”
車子開的很快,路況也出奇的好,竟然沒有堵。他開着車窗,顧不上多想,聽着夜風在耳邊呼嘯,卻只覺得這車開的太慢,太慢……
他的手臂撐在冰冷的窗沿上,能感覺到心底有個角落在顫抖。
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充斥着大灘的血色。
君南埋怨的聲音在耳邊迴響,TMD那不是別的地兒,那是腦袋,又不是塊兒石頭,“嘭”一下,到處都是血,我們誰都TMD反應不過來……
那麼溫和陽光的君南,爆出不知道多少個TMD來,他握緊了手,竟也想罵上一句。
他已經那麼快的往醫院趕,只需再走幾步,就可以找到她的病房。
他仍在跟值班的醫護人員交涉,一旁的門從裡面被拉開。
向真。
“韓君墨?”連向真皺着眉,示意護士回去工作,她注視他片刻,推了他一把,“來看那位?”
“她怎麼樣了?”韓君墨盯着向真,連忙問道,聲音完全不像是他自己的。
連向真看到他可怕的臉色,挑了一下眉,“消息夠快的呀,你不是忙麼?”
“好了!”韓君墨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他擡手按住了太陽穴,“向真,我現在必須要看到她。”
“我是她的主治醫生,我說,不可以!”連向真盯着他,一字一句的。
“連向真!”韓君墨嘴角一沉,沉默了一會兒,他慢慢的說,“向真,你清楚自己現在什麼立場?”
他的聲音異常的低沉,就像是晴晴剛走的那程子,傳到向真的耳裡,震到了耳膜似的,疼。
她盯着韓君墨的眼睛。
“你什麼意思。”她的手抄在白大褂裡,攥的緊緊的。
“先不論我跟她怎麼回事。”韓君墨目不轉睛的看着她,說,“以後,是不是但凡我跟誰走的近些,都要經過你的允許?”
“你!”連向真的臉迅速的漲紅,她咬着牙。
“是,我喜歡晴晴,一直都喜歡,喜歡到竟然害怕說出來,害怕一說出來得不到相同的迴應。是,我膽怯,膽怯到生怕彼此連哥兒們姐兒們都做不成。所以,我爲我的膽怯付出了代價。”他轉開了臉,聲音空洞洞的,“我所付出的代價裡,並不包括,我從此以後要面對你的冷言惡語。我分得清,文清她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韓君墨你先搞清楚!”連向真咬牙切齒的,“這世上,只有一個舒晴晴,你最好甭拿這個女人跟晴晴相提並論!”
韓君墨看着她,“不論我跟她現在,還是以後,到底是什麼關係——請你以後對她保持最起碼的禮貌,向真,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連向真怔了一下,過了好久,才惡聲惡氣的開口,說,“韓君墨,你對晴晴的心就只能到這個地步?”
韓君墨看着她,竟微微笑了出來,他語氣沉沉的,緩緩的開口,道,“向真,倘若不是晴晴走了,我一直都以爲我的心思是隻有我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你呢?我從來沒問過,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連向真死死的盯着他,那眼神,彷彿會吃人一樣。她抿了抿脣,手心都是汗。
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她忽然感覺窒息。
“我得去看她,請不要阻止我。”韓君墨說着,越過她,朝着病房走去。
“連醫生,要不要……”方纔體貼走遠了的護士,見韓君墨去病房,忙問道。
“不必了。”連向真看着韓君墨的背影,輕聲說,“隨他去吧,回頭你轉告他一聲,不必擔心,病人只要多休息就好。”
“是。”護士答應下。
韓君墨只是站在門前,手握着門柄,病房門並沒有上鎖,輕輕一擰,便推開來了。可他的雙腳卻彷彿有千斤重,怎麼也邁不動步子。
他的動作很輕,藉着壁燈的微光,看見她已然安睡。他關上門,而後脫下外套,在牀邊的沙發上輕輕坐下。
病牀上的人呼吸輕微沉穩,許是因爲受傷的緣故,臉色顯得蒼白且疲倦。
他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她,許久,才發覺全身都鬆軟下來,似乎有某種異樣又熟悉的情緒,在胸口瘋狂的涌動起來。心好似被什麼給牽扯住,一寸一寸的收緊。
他似乎從來都沒有這樣靜靜的,好好的看過她的樣子,他伸手過去,替她掖好了被角。
他的視線停在她額上那處白色的紗布上,似乎顯出來一絲的血色,幾乎是不帶思考的,他的手伸了出去,輕輕撫了撫了她飽滿的額頭。
她的額面很涼,他極輕的攏着她的頭髮。
她的眉似乎皺了皺,他一驚,頓了一下,還沒有來得及把手收回。
甘文清已經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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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是轉折的時候,生怕細節處理不好,耽誤了不少時間。
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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