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兵部尚書的人選
楊溥聽了心中頓時一動。
自從楊榮去世之後,這是朱祁鎮主動向文臣徵詢軍事上的問題。如何不讓楊溥心中有所動。
楊溥心中暗道:“或許,這就是一個契機。”
說實話,如果說楊溥對朱祁鎮在軍事上重用勳臣,有什麼意見,倒也沒有太大的意見,一來朱祁鎮在對孟瑛的任用上證明了自己。
另外就是,雖然有王驥平定西北之亂的曇花一現,但是從大明開國到現在,軍事傳統上就是重用勳貴。
不過,對於權力,任何人都不嫌少。楊溥是不想因爲軍隊上的事情,引起朱祁鎮的反感,與朱祁鎮起衝突,但並不是說,楊溥就不想在軍事上有所作爲了。
要知道,從楊士奇在正統元年派出御史清查衛所之後,一直到現在,清軍御史從來沒有斷過。
兵部那邊在面對五軍都督府失去了對軍官襲職的獨立考覈權之後,而戰略決策上,似乎也沒有兵部什麼事情了。
他們就一心將心思放在清軍之上。
即便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這種連續不斷清軍,對清軍御史報上來的事情,只要證據確鑿,從來沒有不批准的。每年都有好幾個軍官,因爲貪污,侵佔屯田,等等罪名,丟了官職,甚至有人還吃了午門一刀。
倒是讓軍中風氣有所好轉。
當然了,根深蒂固,從孃胎之中帶出的毛病,並不是派人去視察監督,就能改過來的,但是即便是一陣風,也比不颳風好。
楊溥還是試探說道:“陛下,此事當問英國公,保定侯。”
朱祁鎮說道:“難道先生在邊策上,就沒有可以教朕嗎?”
或許別人沒有感覺到,但是朱祁鎮心目之中瓦刺威脅在一點一點的加大。朱祁鎮心中各種想法都冒出來的。
對張輔,朱勇這一批人。朱祁鎮是有信心的。但是萬一,凡是就怕想萬一。
朱祁鎮此刻懷念起楊榮了。
宣宗皇帝在的時候,遇見這樣的事情,定然是詢問楊榮。而今楊榮不在了。單單依靠勳貴一方,朱祁鎮不放心。
所以纔有今日這一次談話。
楊溥說道:“陛下,想要臣說些什麼?”
朱祁鎮說道:“算算時間,再過十幾天,楊洪就要出關,巡視開平大寧諸地了。先生怎麼看?”
楊溥說道:“勉仁在的時候,就很欣賞楊洪,甚至爲楊洪題過字,臣信得過勉仁的眼力,所以楊洪出塞一事,想來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陛下有意於邊事,應該先求立於不敗之地。何不派大臣巡視宣大城防。以備後舉。”
朱祁鎮聽了也明白,三楊各有所能,雖然齊名,但畢竟不是可以彼此替代的,楊榮就是楊榮,這樣級別的人才,哪裡那麼容易彌補的。
楊溥所言,不過是老成謀國之言,不能說錯。但也不是什麼建設性意見。
朱祁鎮想着張輔提過的長城決戰計劃,也覺得派人是視察一番長城沿線,也是題中應有之意。京城的軍隊,很多都在朱祁鎮的眼睛下面,錦衣衛的消息也最靈通。
朱祁鎮自信還是有些底氣。
但是宣大號稱都是精兵強將,但是到底是怎麼樣?朱祁鎮未必清楚。派勳貴視察,朱祁鎮用腳趾頭想,效果就不會多好。
朱祁鎮說道:“先生以爲派誰去?”
楊溥說道:“兵部尚書車柴,纏綿病榻,已經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兵部尚書之位,陛下也應該早做準備了。臣舉薦兩個人,一個是徐晞,多次從徵,坐鎮甘州,莊浪等地,爲大軍後備,數有功,而今爲南京戶部侍郎,另一個乃是而今兵部侍郎鄺埜。”
朱祁鎮一聽,就明白楊溥心中想推薦的人是誰。
因爲如果鄺埜的話,就不用推薦,因爲如果兵部尚書出缺的話,也應該是兵部侍郎接任。
朱祁鎮反而問道:“朕多次見鄺埜,卻不知道先生爲什麼將他放在後面。”
楊溥說道:“鄺埜乃是尚書之才,但是卻不是陛下所想要的兵部尚書。”
隨即楊溥歷數鄺埜的政績,鄺埜的政績核心就是一個仁,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永樂年間,南京寶鈔貶值,百姓拒收,太宗皇帝令鄺埜是處置,鄺埜去了之後,只是責罰幾年豪紳,就回來了。
太宗問他爲什麼不處置那些人?當時拒用寶鈔,就好像而今的拒用人民幣一般,是犯法行爲。
但是鄺埜卻說,陛下,天威所致,臣還沒有到南京,百姓就複用寶鈔。
還有同樣的事情,傳言陝西有人造反,太宗命鄺埜去繩之以法,鄺埜到了,安撫百姓,只殺了幾個頭目,就放了所有百姓,對太宗皇帝說,沒有人造反。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說不經聖旨,就開倉放糧,等等。
說鄺埜是不是一個好官,他處處爲民着想,不株連,不濫殺人,雖然有一點心慈手軟。但是真有一個這樣的父母官,卻是很多百姓所希望的。
但是兵部尚書是什麼官職。
縱然而今五軍都督府有復興的跡象,兵部的權力被消弱了不少。但是兵部的權力是比楊榮在的時候,輕了許多。但依然是天下六部之一,位高權重。
鄺埜的能力,在任何一個部門當尚書都可以,但是放在兵部就有一點不合時宜了。
朱祁鎮說道:“那就命徐晞以兵部侍郎的身份,巡查遼東,宣府,大同,陝西,等鎮防禦。一一視察,報於朕聽。”
這也是一次摸底,不過是摸九邊的低。看看九邊的防禦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子。
同樣如果徐晞能做好這一件事情的話,那麼在柴車死後,兵部尚書的位置就是徐晞了。
可憐王驥當初的算計,最後便宜了一個能力資歷遠遠不如自己的人。
有時候真是時也命也。
不過徐晞從南京趕到北京,授命巡視,然後從遼東走到河套,乃至甘肅,恐怕不是一年半載,是弄不出一分詳細的調查報告了。
但是獨石堡之中,宣大兩地的騎兵,都源源不斷的彙集在這裡。
一時間人仰馬翻的。
而今的楊洪已經五十有餘了,他已經守邊二十多年了,從一個百戶一步步爬到而今的位置上,一路上不知道殺過多少人,打過多少惡戰。
可以說是從最底層一戰一戰打上來的。
所以,他身上有非常沉重的殺氣。
這股殺氣讓人不敢大喘氣。
李大川與石璟兩個人,此刻都覺得壓力很大。恭恭敬敬的行軍禮,就好像是雕像一般,不敢動彈一下。
但是具體來說,兩個人卻不一樣。
李大川更畏懼楊洪的威名,他也是宣府出身,當初跟隨宣宗皇帝出戰,以一騎對蒙古十騎,搏殺四人,餘者皆遁,這一戰才讓他在宣宗皇帝面前留了名,纔有後來一步步到了而今。
所以,他是聽過這個老將軍的威名。更欽佩這位從百戶自己一手一腳打出來的老將軍。
但是石璟就不一樣了。
石璟雖然家中世職並不高。但畢竟在京師長大,即便跟隨孟瑛南征,在孟瑛身後掌過騎,在萬軍之中衝殺過。
但是那個時候,大明勢如破竹,石璟也沒有親手手刃一人。
他畢竟是一個駙馬,有底氣懟一個將軍,但是他卻抗不住楊洪無聲無息之間殺氣。一時間他感覺,這個老將軍身上氣質,很像孟瑛。
不,不一樣孟瑛身上還有一股雍容華貴的士大夫氣質,但是楊洪身上的氣質是比孟瑛更加殘暴的殺戮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