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安南之糧
五十萬石,這個數字不小,但是對龐大的糧食缺口,卻是遠遠不夠的。
朱祁鎮本來歡喜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按事先所言,應該有一百萬兩銀子,最少要買,兩百萬石糧食。
朱祁鎮說道:“後面有多少糧食?”
李時勉說道:“臣在廣東一共籌集了四百萬石糧食。”
朱祁鎮大吃一驚,說道:“四百萬石?怎麼會這麼多?”
● тт kΛn● c ○ 李時勉說道:“臣回新安調動一百五十萬兩白銀,在廣東購置二百萬石,只是隨着安南蠢蠢欲動,這一批糧食不能輕易動用。”
“甚至因爲黃寬之事,安南使臣與廣西巡按朱鑑交涉,一時間風聲鶴唳,兩廣總督王翱,也不允許臣將糧食全部帶走。”
“所以這一件事情,就耽擱下來了。”
朱祁鎮問言大怒,道:“何不上奏?”在他眼中什麼事情都比不上京城腳下的饑荒的
李時勉說道:“臣以爲兩廣總督王翱所爲沒有錯,因爲他身負兩廣封疆之任,決計不可能在廣西戰事在即的情況下,抽空廣東的糧食。”
“王翱最後從官倉之中擠出七十萬石糧食。但是臣以爲這些糧食,對大明杯水車薪,於是派遣使臣,從南洋徵調糧食,其中舊港施家報效五十萬石糧食。有舊港施家報效,纔有南洋遺民報效共一百一十萬石糧食,其中,占城,蘇祿,暹羅,都有報效。這是名單。”
隨即李時勉從袖子裡面,討出一疊名單。
王振接過來,隨即遞給了朱祁鎮。
朱祁鎮一看,絕大多數南洋國家都在列,乃至於滿者伯夷也有。只是除卻舊港最多之外,還有一些海外華商的報效。
朱祁鎮立即知道,這施長安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雖然幾年來南洋都不是朱祁鎮的關注重點,但是錦衣衛與東廠在南洋的線並沒有斷。
施長安在南洋而今可是興旺之極,有一個外號叫做南天王。因爲大明在新安開海,對舊港網開一面,而李時勉看管的又嚴,所以凡是想在新安找海上生意的,都要去舊港落戶。或者卻萬生石塘嶼曾氏哪裡落戶。
於是乎,有這樣的貿易權,施長安爲首的漢商集團,勢力急劇擴張。這纔有財力物力,支援大明這麼多糧食。
當然了,這也與南海一帶,很多地方都是糧食產區,糧食並不是太值錢的原因。別的不少,單單是萬生石塘嶼守島曾氏,就報效了三萬石糧食。
要知道宣德年間留在哪裡的人,不過是一些船工而已,沒有多少錢的,而今卻能拿出來三萬石,這已經是一個小縣一年的賦稅了。
朱祁鎮心中感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看來我這個南天王日子也不好過啊。”
漢商的急劇膨脹,極大的擠壓了本地商人與阿拉伯商人之間的利潤。
很多人都有一個錯覺。
似乎西方人沒有道南海的時候,東西方的貿易是存在的,不,這種貿易一直存在,不過是在阿拉伯商人手中。
如此一來,他們所承受的壓力也就非常大。
施家與南洋霸主滿者伯夷之間的大大小小摩擦與戰鬥已經好多次了。
而今大明內部很多地方開海的風聲傳出來了。
但是怎麼開海,對施家影響很大,其實施家最希望保持現狀的。因爲如此一來,與大明直接貿易的權力,足夠讓支撐施家的戰爭經費。不要看新安海關幾年來,關稅掙了好幾百萬兩之多,但是朱祁鎮感肯定施家獲利決計在這個數目之上。
只是施家在南洋各方面都要用錢,恐怕結餘不了多少。
朱祁鎮心中暗道:“朕記着這個人情了。將來必有回報。”他粗粗看過名單,說道:“如此說來,也不足兩百萬石,剩下的糧食卻是從什麼地方而來的。”
李時勉說道:“此事卻要謝謝保定侯了,保定侯一戰定麓川,震動天南,安南的態度大爲改變。似乎是擔心朝廷問罪,願意以三百文一石,賣給朝廷一百萬石糧食。王翱見此也就放心了,又從各地徵收糧食一百多萬石。再加上臣從民間購買,總共有四百萬石糧食。”
安南一年三熟,也是一個糧食產區。
安南向大明出售糧食,其中的政治態度,朱祁鎮自然很明白。
安南是以這個姿態,緩解與大明因爲邊境問題的緊張形態。
當然了,安南在黃寬這一件事情上,是決計不會鬆口的,這代表着安南朝廷的政治正確,如果遠人來投奔,安南不敢接納的話。
安南朝廷的權威就會受到質疑。
所以,他寧可在其他方面放低姿態。在黃寬一事上,也不做妥協。
當然了,這也是他看準了大明其實也不想與安南大戰,最少也不願意爲了區區二十幾個村子,與安南再打一場幾十萬人的大戰。
“此事暫且記下來。”朱祁鎮心中暗道:“欽州的事情,還沒完。”朱祁鎮暫且不理會一點邊境糾紛,說道:“海關的銀兩夠嗎?”
李時勉說道:“這一點,臣要請罪。臣在與安南結算的時候,其實用貨物付賬,而並非銀兩,所以購買糧食的成本,在三百文以下,又從廣東拆借了一些銀兩。這才籌夠的。”
朱祁鎮頓時明白了。
其實這一次是糧食換中國貨物的範例。
安南達官貴人難道就沒有對中原器物的渴望?有的中國各種精緻貨物,一直是古代的硬通貨。所以安南糧食款項定然是直接與新安的貨物抵消。
當然了,朱祁鎮也能想明白,李時勉一定在兩頭壓價。
對中國的商人,那麼背後有後臺。面對有便宜行事之權的李時勉,他們也頂不住的。對於安南人來說,他們心中的價位,自然要比產地高上一截。
所以,李時勉採購成本,纔在三百文以下。
朱祁鎮估計,安南的糧食的價格也未必在三百文以下。
這裡面到底誰吃虧了。
一時間朱祁鎮估計不清楚。但是他卻明白一件事情。那就不是以爲古代人就不通權變之道,真要是有必要的話。
他們玩得也是賊溜的。
朱祁鎮說道:“你帶來多少船隻,運力有多少?四百萬石分能分幾趟運完?”
李時勉說道:“臣只是第一趟,大約半個月一趟,共三趟,如果沒有意外的四百萬石都能運到京師。”
朱祁鎮默默一算,大約在六月中,這四百萬石糧食就足夠到北京。
有這四百萬石糧食,朱祁鎮鬆了一口氣,說道:“今日有先生,才讓京城百姓免於做餓殍。”
李時勉說道:“臣萬萬不敢當,這是陛下先見之名,如果沒有陛下當初開海的決定,臣也不可能籌集這麼多船隻。只是有一件事情,臣請陛下寬恕。”
朱祁鎮說道:“講。”
李時勉說道:“臣許諾各船主,到了北京之後,能夠覲見天顏。陛下也有賞賜。”
朱祁鎮一聽,就知道李時勉定然是給這些船主開了空頭支票了。
想想也是,李時勉手中的經費有限,收購糧食就花光了,從廣東運糧食到天津,恐怕單單是運費就不是一個小數字。
如果這些海商都是大明良民,倒也好辦。
畢竟大明官府徵召民間船隻的事情,做過不是一次兩次的。
但是這些人可不是什麼老實人。可以說這個時代,在海上廝混的,都沒有什麼老實人。
如果沒有利益,想讓他們效力,可是一件難事。朱祁鎮大手一揮,說道:“多少錢?”
“一百萬兩。”李時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