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8 17:17:38 本章字數:12471
“啊……”距離耿祈最後的東方秀,第一個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驚叫聲。愛叀頙殩因爲耿祈倒下去的時候,狠狠砸在了她身上,她半邊身子都因爲耿祈的重量而感覺麻木。
東方語瞬間極快地皺了皺眉,其他人立時驚慌地站了起來,齊齊圍着耿祈看去。
冷蘭若倒是端坐在位子上沒有動,只是示意她的丫環過去看了看耿祈,而她極佳的面容上露着十分優雅完美的微笑,衆人驚慌的時候,她還悠然將那幽幽深不見底的目光淡淡投落在東方語面上。
段西嶺已經站了起來,眉宇間隱約可見擔憂之色,她極快地望了東方語一眼,便往耿祈倒下的地方走去。
“看樣子,耿大少爺應該是中毒了。”段西嶺粗略看了一眼,便依據耿臉上不正常的灰青以及他嘴脣隱現的暗青色作出判斷,“三小姐,趕緊讓人請大夫來爲他診治吧,遲了恐怕耿大少爺他……。”
段西嶺一走動,她裙襬上那些金色小鈴鐺便立時發出悅耳的叮噹聲;這響聲一起,冷蘭若便幾不可見地垂下眼眸,嘴角露出一絲吟吟寒笑。
東方秀手忙腳亂差人請大夫,又讓人將耿祈意外中毒的事稟報耿原夫婦。
這邊忙亂起來,自然驚動了老夫人所在那一桌主席座上所有人。
恰好壽宴上便有平日爲東方府看診的大夫,所以很快就判定了耿祈這抽搐倒地是意外犯病還是意外中毒。
大夫的結論未下,冷蘭若字正腔圓的聲音倒是先冷冷清清飄入了衆人耳裡:“哦,我聽聞二小姐不是醫術高明,還曾獲陛下讚譽有加,欽封爲一品醫聖,二小姐如今爲何對這位三姑爺袖手不理呢?”
“幽蘭郡主。”東方語慢條斯理看過去,流麗目光凝定冷蘭若極佳的面容,微微笑着反駁道:“所謂關心則亂;三姑爺可是我妹妹的夫婿,作爲親人的我,自然十分關心他的情況。”
“可這爲醫者,最忌便是心神不靜,因爲這心神一亂,便容易誤診,要知道,這看病可不是吃飯,吃多一口吃少一口無所謂,這診治若不對症的話,可事關人命!”
“再者,我知道今日壽宴,還有幾十年行醫經驗的大夫在,我又豈能冒着耽誤三姑爺的風險,強自出頭逞能!”
她這一番妙語出口,在場衆人立時對她另眼相看;按照她的說法,她不給耿祈看診,那可是因爲作爲親人過於關心,纔不肯出手;而她的理由更充足的是,現場便有行醫經驗十足的大夫在。
冷蘭若一下被她反駁得啞口無聲,臉色也微微變了變,在其他人眼裡看來,她剛纔那番不熱不冷的質問,頓時變成了蓄意抵毀東方語。
衆人看她的眼神也立時鍍上了一層令她難以忍受的顏色。
冷蘭若面上仍然維持着她完美優雅的微笑,誰也不知道此刻,她垂在袖下的手指,已深深陷入了皮肉裡。
“大夫,我祈兒他怎麼樣?”耿夫人一門心思全放在大夫身上,她這時可沒空理會其他人之間的暗潮洶涌。
“耿夫人,”大夫看了看她,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態,半晌,才緩緩道:“令郎確係意外中毒,如今毒氣雖開始攻心,不過幸而搶救得及時,只要他能捱過最難熬的頭兩個時辰,便可以性命無憂。”
“祈兒……”耿夫人一聽這話,頓時兩眼一翻,隨即暈了過去。
大夫讓人將耿祈移動進屋裡躺好,耿原在一旁焦灼地守候着。
而壽宴因爲這事,賓客們自然草草扒了幾口之外,全一窩蜂地涌到屋前空地,等待東方府的處理。
因爲這次壽宴有皇后的懿旨,所以連負責帝都安全的京兆尹古峰亦在席上,而掌管刑部的管正亦在場中。
耿原身爲吏部三品官員,自然與他們十分熟悉,在聽聞耿祈意外中毒之後,耿原立即要求古峰徹查此事。
太子風絡目光淡淡轉過一衆女眷,幽深眼眸泛着詭譎波光,道:“既然古大人在此,那耿祈中毒之事,就交由古大人全權處置。”
有了太子首肯,古峰不管願意不願意,這事他都得認真鄭重辦理。
鑑於耿祈是因爲在開席之後才突然中毒,所以古峰首先要徹查的可疑投毒人員便是與耿祈同席的人。
與耿祈同席的有:東方語、段西嶺、冷蘭若、東方妮、東方秀、姬素憐、百霓虹,連同耿祈在內,剛好八個人。
古峰將她們七人集中在現場之後,沉着臉,道:“我想了解確定,在耿大少爺中毒倒地之後,你們七個人是不是一直都留在現場,沒去過別的地方,對吧?”
衆人一時沉默不語,因爲當時她們都亂了,誰會注意有沒有人離開現場。
冷蘭若自持身份,淡淡掃過衆人之後,緩緩道:“回大人,我剛纔一直坐在座位上看着所有人,我可以肯定地告訴大人,我們七個人在耿大少爺中毒之後,確實沒有一人曾離開過現場。”
東方語眉梢略動,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了看神態篤定的冷蘭若,悠悠道:“我們席上的倒是沒人離開;不過當時站在旁邊的丫環可就不一定了,我記得春柳就曾因請大夫而走開;而花葉因爲將此事稟報耿大人,也離開了現場。”
古峰聞言,忍不住皺了皺眉,又問道:“那請問二小姐是否記得,她們二人在離開現場的時候,有沒有跟你們中任何一人有過近距離的身體接觸?”
少女垂下眼眸,沉吟了一會,才微微笑道:“哦,當時雖然大家都慌成一片,但由於二人站得較遠,我記得三妹只是口頭吩咐她們,並沒見二人與我們中任何一人有近距離接觸。”
古峰聽到此,微微鬆了口氣,道:“這就好!”沒有近距離接觸,假如下毒之人確實是她們當中的人,那這毒藥自然還藏在兇手身上,沒有機會帶到別處銷燬。
“爲了公平起見,本官需要各位配合,逐一進去搜身,以確定毒藥究竟是不是你們當中的人所投。”
“搜身?”冷蘭若第一個站出來劇烈反對,“古大人,這事我不同意,要說嫌疑,我們的確都有嫌疑,不過——”
她目光冷冷一轉,便定定落在那風姿卓絕,一直鎮定從容嫣然含笑的絕色少女身上,“我記得當時的情形,耿大少爺是在東方二小姐挾了那盤珍珠翡翠之後,才搶了那盤開胃小菜,而再接着,他才中毒倒下。”
段西嶺一聽這話,豈不分明針對東方語,忍不住眉頭一皺,反駁道:“幽蘭郡主此言差矣,這挾菜時確有先後,可誰知道這毒究竟是誰下的?這挾菜相隔也就那麼一下的功夫。古大人,要證明清白或抓住兇手,自然得人人搜過身才行。”
冷蘭若一見,眼睛垂下,眼底立時飛閃過一線寒芒。
“古大人,這事不如大家表決,看贊成搜身的多還是不贊成的多?”
“古大人,按我說,只有心虛的人,纔會以某種藉口來推脫搜身。”冷蘭若話一落,東方語便幽幽含笑接了這句。
古峰目光在二人臉上轉了轉,沉吟了一會,道:“爲公平起見,自然得人人都搜身,幽蘭郡主,請你也配合一下。”
對於古峰這個決定,風絡自然沒有異議;而墨白風昱與風情,當然也沒有異議,因爲他們所在意那個人贊同這方法,他們肯定不會拆她的臺。
於是,在古峰的堅持下,每一個人都單獨進入到東方府一個專門闢出來給她們搜身用的房間;而每個人都必須在三位證人的眼睛下進入房間搜身。
東方語自願作爲第一個,然後是段西嶺……,很快,與耿祈同席的七人,全部都被一一搜身,但三位做蒐證的人均表示,並沒有從她們任何一人身上搜出毒藥。
“沒有搜到毒藥?”古峰眉頭皺得更高了。他沉吟了一會,正在思考着下一步行動。
東方語眉眼一擡,懶洋洋掠過古峰,緩緩道:“古大人,既然大夫證實耿大少爺是因爲吃了那盤珍珠翡翠之後,才中的毒,那大夫一定知道他中的是什麼毒,也就是說,那盤珍珠翡翠上面現在也應該還殘留有那種毒藥,不如讓大夫先驗看一下那盤珍珠翡翠,再作下一步打算。”
“二小姐言之有理。”古峰目光一閃,他只顧着懷疑,都忘了最重要一環了;隨即讓人將大夫叫出來,當着大夥的面驗看那盤導致耿祈中毒的珍珠翡翠。
“咦,真是奇怪了!”大夫查驗了半晌,臉色神情卻是古怪之極,他似乎極不置信地重複了一遍又一遍驗毒的步驟。
最後,他不得不確信那便是真正的結果,而拱手對古峰道:“稟大人,這盤珍珠翡翠上面,並沒有沾染到耿大少爺所中的毒藥。”
大夫此言一出,全場登時一片譁然;就連古峰也露出極其意外的神情,愕然反問道:“什麼?你的意思是,這盤珍珠翡翠上面沒有毒?那耿大少爺中的毒是從哪裡來的?”
“大夫,你能確定他中毒時間的長短嗎?”古峰心下一凜,自覺這事情不似表面這般單純,“哦,我的意思是說,有沒有可能,他之前已經中毒,不過是到現在才發作表現出來而已?”
大夫捊了捊那一縷零星白鬚,皺着眉頭想了想,才緩緩道:“古大人,耿大少爺中的毒藥名叫七步倒;顧名思義,這種毒藥只要進入到人體,只需走七步的時間便會發作;也就是表示這中毒到發作的過程所花的時間其實是相當短暫的,並不太可能存在,他在別處事先中毒,而到當下才發作的情況。”
東方語懶洋洋撥弄着垂落胸前的髮絲,眉梢略挑,明亮眼眸透出耐人尋味的光芒,微微笑道:“如此說來,耿大少爺的毒只能是在這裡中的羅。”
她眸光一轉,眼神似乎一瞬將所有人都看在了眼內,卻又似乎誰都入不到她眼角,“也就是說,給耿大少爺下毒的人一定就在我們中間。”
正在這時,原本守在屋裡等候耿祈病情消息的夫人忽然慢慢步近過來,她的腳步看似很慢,但她的神情卻有些奇怪,那腳步似乎透着一股令人難以透氣的沉重感一般。
不過,轉瞬,她便已走到古峰旁邊,看着東方語,吸了吸氣,似乎在心裡做着什麼重要決定一樣。
“小語。”她的目光慈和中透着幾分痛心的意味,這眼神看得衆人俱是一愣,可惜她掩飾得再好,那個被她眼角餘光一直鎖定的絕色少女仍舊捕捉到她眼底飛閃而逝的森冷痛恨。“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在古大人面前,你還是實話說了吧。”
夫人姬氏這話一出,無數人的目光立時透着凌厲的懷疑齊齊射向東方語。
段西嶺不禁皺了皺眉,東方夫人這話明顯含有誘導別人想歪的歧義。
風絡墨白一衆皆掠在古峰身後,不動聲色看着古峰。
而此刻,夫人這番含有歧義的話出口,在場側耳傾聽的人皆再次譁然。
風絡幽深眼眸那詭譎之色略深;墨白如一株遺世而立的玉雕般,自然散發着冷漠出塵的飄逸氣質,眯着眼眸漠然看着古峰。風昱一雙勾魂桃花眼,掠轉着隱隱浮燥的暗芒不時瞟過古峰;而風情原本便線條剛毅的臉龐,此刻因着他緊繃的神色,那輪廓更加立體分明瞭。
古峰聽聞夫人這番話,一時也忍不住皺眉,道:“東方夫人,你這麼說,是不是發現有其他與案情有關的線索?若是有的話,麻煩你當場明說出來,好助本官儘早破案,還衆位小姐一個清白。”
“對啊,夫人,我也很想知道你究竟想要我在古大人面前說什麼實話呢!”東方語也吟吟笑了起來,她眉梢笑意漫染,自顯一派悠然隨意的絕世風華之姿。
夫人默默望了東方語一眼,目光裡似乎一瞬泛出惋惜遺憾的神態,然而她神色一正,目光已偏移了那豔光瀲灩的少女,眼神定定盯着神色剛正的古峰,勉強擠出一絲乾笑,緩緩道:“古大人,其實我也不知道那些算不算得上對破案有幫助的線索,我只是在剛剛纔知道了一些關於耿大少爺與二小姐之間的事。”
夫人這含糊不清隱隱還暗示着東方語與耿祈有曖昧的話,立時令東方秀那泛青的面色透出一層慘白痛恨來,而東方秀擡眸掠看東方語的瞬間,眼底更是霎時轉過強烈恨意。
東方語凜然無懼直直迎上東方秀含恨透煞的目光,脣角漸漸逸出一抹森涼冷笑。
“東方夫人,有什麼話請你直說吧。古大人還等着你呢。”幽蘭郡主的聲音一如其人給別人的感覺,從骨子裡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驕傲氣勢。
夫人目光又轉了一圈,這下只略略在東方語絕色容顏上掃了一下,便移了過去。
“古大人,我剛纔聽到下人們來報,說是耿大少爺在開席之前,曾無意撞到了二小姐的貼身丫環胭脂;其中還曾出言無狀,諷刺了胭脂幾句,無心之下還將胭脂氣哭了……。”
東方語聞言,眉頭飛快蹙了一下,隨即她若有所思地側目,瞄了瞄站在她身後的胭脂,只見那圓臉丫環正垂着頭,咬着嘴脣露出緊張的神色。
這情形,東方語心下略略一緊,看來夫人說的是確有其事了,不過胭脂這丫頭爲什麼沒將這事告訴她?
“二小姐的貼身丫環?”古峰眉心略擰,不帶感情看着夫人姬氏,疑惑道:“就算耿大少爺撞到了這位胭脂姑娘,可這跟耿大少爺中毒之事有何關聯?”
“古大人,請你先耐心聽我說完,再發問好嗎?”夫人脣角微彎,那隱隱冷笑怎麼看,都讓人覺得礙眼之極。
古峰聞言,臉色微微變了變,但他還是點了點頭,道:“好,那麻煩夫人你儘快將箇中詳情說個明白。”
“古大人你是不知道,但我府中上下所有人卻都知道一件事。”夫人目光一轉,便已透着森然令人膽寒之色凝落在胭脂身上,“二小姐對這位貼身丫環胭脂,可是維護之極,不知古大人有沒有聽說數月前,曾有一件轟動帝都的事便是關於這位胭脂姑娘的。”
“東方夫人請明言。”古峰剛正有臉上沒有一絲尷尬,這帝都每日發生的大小事件可謂多如牛毛,對於他這樣一個身份的人,要他答出一件數月前無厘頭的事,那根本就如大海撈針,根本毫無頭緒可言。
夫人姬氏眉眼一低,嘴角漫出一抹古怪笑意,道:“哦,我記起來了,當時那件案子因爲是大理寺卿霍平霍大人主理,所以古大人不知道也實屬情理中。”
夫人這麼一說,這個京兆尹古峰一下便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了,因爲那件案子,按照律法而論,霍平是絕對不會插手的,可他當時偏偏插手了,而且還以極快極具震懾力的手段了結那案子。
他還記得,當時那件案子因爲絕對轟動,是因爲原本那原告後來反成了誣告,還被大理寺的衙差們押在刑場,做了半日的懺悔。
東方語看着古峰臉龐變幻不定的神色,便知道他已經想起那次的案子來了。
不過——她目光淡淡流轉,落在夫人神情篤定的臉上,絕色容顏仍舊淡然綻放着漫不經心的笑意。
夫人以爲這樣就能令古峰來個先入爲主的印象,爲後面的斷案加分嗎?
那夫人未免也太小看了這位京兆尹古峰古大人了。
因爲夏雪就在那麼一小會的功夫,也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堆關於這位古大人的生平事蹟,並且用極低的聲音一直不停地將這位古大人的事蹟,一口氣灌入了她耳裡。
帝都乃京師重地,無論哪個角落都可能住着當朝權貴,且在天子腳下當官,誰不層層交織着密不可分的關係網,所以這個京兆尹一職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當,都敢當的,甚至可以說,做這個京兆尹得比當大理寺卿還要有魄力,還要更果斷,甚至狠辣才行。
因爲你無意中便有可能得罪當朝重臣,更因爲這樣,你甚至不知道哪一天便有可能,被彈核、遭貶斥甚至蹲大牢獲刑獄,或流放充軍,更有甚者可能莫名其妙便身死街頭。
不但當京兆尹個人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就是與京兆尹相關的親人們,有時也可能會被無辜殃及。
大多數在帝都當京兆尹的人,上任伊始,都有一腔爲國爲民的熱血,但一旦他上任真正做起來,便會發現無論他想做什麼事,都只是有心無力而已,久而久之,當京兆尹的人,要麼庸庸沒有作爲,要麼上任不到一年半載便自動請辭解甲歸田。
但是眼前這位京兆尹古峰古大人,在位已經三年之久了,他不但做得長,而且命也活得長;據說當初皇帝便是在聽說了他在地方當一個小小郡守時,卻敢於與大他數級的頂頭上司叫板,並且還用他鐵面無私剛正的牛脾氣將那位貪贓枉法的上上司給扳倒了。才一路破格擢升他出任帝都的京兆尹。
當然,就在古峰上任不久,他年邁的雙親便相繼去世,而他的親族其他人,一個個因爲他出任這個看似風光,實則只會得罪人的職位時,便聲明與他斷絕關係。
就連他的妻女,也因受不了跟他一起生活時擔驚受怕不斷,而自動自願提出,讓他休棄她,而情願自己帶着女兒回孃家去。
東方語聽完夏雪這番填鴨式的灌輸之後,不禁從心底對眼前這位京兆尹古峰古大人生出一股油然的敬佩之情。
古往今來,能做到如此犧牲,如此不懼強權的,能有幾人?
古峰只是臉色微微一變,隨即不帶任何情緒看着夫人,緩緩道:“東方夫人指的案子可是數月前,府上大小姐要將一個丫環點天燈的事?”
夫人見他一出口便立時中矢,臉上微微閃過一絲尷尬,隨後笑起,在一瞬將那絲尷尬給掩飾了過去,“古大人真是好記性,便是那次的事情。”
夫人看着古峰,並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而繼續飛快道:“我今天想要告訴大人的是,估且不論那次案子孰是孰非,但結果卻是,因爲二小姐對胭脂的維護,最後才使得胭脂免了刑責;而且——因爲二小姐的功勞,那次事情之後,胭脂在我們府裡可是橫着走,都沒人敢得罪的。”
古峰眉頭幾不可見地擰得更深一些。他的目光透着似有若無的涼意淡淡瞄過東方語臉龐,隨即又凝定在夫人姬氏臉上。
“請問二小姐,這位胭脂姑娘在哪?請她站出來回答本官幾個問題,好嗎?”
東方語微微一笑,坦然迎上古峰探究的目光,眉梢一轉,輕聲對身後的胭脂,道:“胭脂,你且站前幾步,古大人有問題要問你呢,嗯,大人問你什麼,你據實回答便是,相信以古大人剛正不阿的脾性,他絕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壞人。”
胭脂垂着頭,臉上雖有緊張之色,但眼神卻是堅定無畏,她依言站到古峰跟前,道:“奴婢便是胭脂,大人你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吧,胭脂一定據實回答。”
“很好。”古峰看了看神色透着緊張卻仍然鎮定的丫環,道:“胭脂姑娘,據府上夫人說,耿大少爺中毒之前曾衝撞過你,這事可是確有其事?”
“回大人。”胭脂略略擡頭,飛快看了古峰一眼,“耿大少爺在開席之前,確實無意碰撞過奴婢,不過……”
“好,那我接下來再問你,你家夫人說有人看見他無心之下將你氣哭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古峰一下問到重點,胭脂臉上微閃過自憐之色,她咬了咬嘴脣,囁嚅道:“那是因爲……因爲……,耿大少爺他一直指着奴婢臉上的傷疤,嘲笑奴婢長得醜,奴婢……奴婢……,請大人明察,奴婢當時並沒有遷怒耿大少爺之意,奴婢只是覺得心裡難過,所以眼淚就流了出來。”
“嗯,很好,這件事本官已經問清楚了。”古峰不帶情緒地朝胭脂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先退回去了。
“那麼請問東方夫人,除了這件事,你是否還有別的事情要告訴本官?”
“大人明鑑,”夫人拿眼角睨了東方語一眼,微微笑道:“除了胭脂曾被耿大少爺無意衝撞氣哭之外;耿大少爺後來還闖進了二小姐的院子,將她院子裡所有東西都砸得一團糟。”
“嗯,關於這事,我想二小姐在耿大少爺中毒之前便已經知曉了。”夫人眉目帶笑,但她臉上那看似溫和的笑容,卻讓人無端心底發寒。“不信的話,大人大可以向二小姐覈實,對了;負責看守二小姐院子的兩個小廝也可以證實我的話不假。”
東方語聽到此處,心下除了冰涼蔓延之外,嘴角微翹着無聲嗤笑了起來。
看來夫人這回真是將什麼都算準了,什麼事什麼人連時間,都一一拿捏得恰到好處呢!
不等古峰發問,東方語直接道:“古大人,這事倒是確有其事。在開席之前,我院子裡有個小廝的確曾前來跟我稟報過,耿大少爺擅自闖入我院子將所有物件都搗砸一空的事;不過,我比較好奇的是,不知這位神智天真爛漫的耿大少爺,當時是怎麼避得過守門的小廝,而進入我的院子裡面的!”
古峰張了張嘴,臉色微微透着黑沉,拿眼角掠了掠巧笑嫣然的絕色少女,並沒有開口說話。
東方語立時笑道:“當然,大人可以直接忽略這個問題。請你繼續。”
夫人看了古峰一眼,卻搶在他前面作出隨意狀,幽幽嘆氣道:“我在知道這件事後,便抽空去了綠意苑一趟,裡面那情景真是滿地狼籍得令人慘不忍睹;就連前些日子,白世子親自送來的一對珍貴白瓷彩釉茶杯,也被耿大少爺給……給摔得粉碎了。”
夫人這話音未落,隨即有無數人眉頭強烈跳了跳。
而風絡便是這無數人中的其中之一;那容顏妖魅的如雪男子倒是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略帶病態蒼白的臉龐仍舊冷漠出塵,目光更幽遠虛空飄浮在雲天外,根本無法看到實處。
東方語倒是心裡微微一凜,當然,她心下覺得透涼的,是關於那一對杯子的事,她一向嚴律綠意苑所有人,凡事不得在外頭張揚。
看來夫人的眼睛還真是無處不在!
“看來夫人還真是有心。”東方語微微一笑,明亮眼眸慢慢流轉出驚人的亮,她凝定夫人那隱隱透着譏諷之色的臉龐,涼涼道:“連我都僅止於知道耿大少爺曾經闖進我的院子而已;倒是夫人你,難得在百忙之中還分身抽暇前去察看,說起來,我還真應該謝謝夫人你纔是。”
夫人臉上飛快閃過一抹不自然,隨即她眉眼一低,卻泛着沉詭冷意,幽幽笑道:“二小姐言重了,我也不過是關心你而已。”
“是嗎?”東方語不以爲然地笑了笑,神情一派平靜純真,似乎全然不知夫人的用心一般,“那想必夫人一定清點了我院裡所損失的財物……”
“咳……二小姐,這些事請稍後你們私下再議。”古峰皺着眉頭,有些怏怏打斷了東方語。
“眼下,還是先追查清楚耿大少爺意外中毒的事情再說。”
“好,古大人你請便。”少女懶洋洋勾脣輕笑,神態恬淡從容之極。她這神情,可看得某些人恨得牙癢癢。
“古大人,就目前來看,似乎東方二小姐的嫌疑可是我們這些人當中最大的。”冷蘭若無聲冷笑一下,眼睛一掀,自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冷傲之勢睥睨着古峰。
“不說之前的事,就說現在,東方二小姐可是完全有明確的動機,因爲一時氣憤難平,而做出某些不利於耿大少爺的事。”
“幽蘭郡主,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請你慎言。”這七個人當中,自然只有段西嶺會站出來爲東方語鳴不平。
“之前,東方夫人力證二小姐是個極爲維護下人的主子;這一點只能說明二小姐待人和善,並不能作爲她可能毒害耿大少爺的前提來假設;就是後來耿大少爺闖進綠意苑搗砸之事,她剛纔也承認了,她不過只是知道這個消息,根本未曾回去細察院裡的損失情況,這足以證明,她對自己所損失的財物根本不放在心上,既然如此,她又有什麼理由對自己妹妹的新婚夫婿下什麼毒手!”
“段小姐這話雖說得不錯,可人心難測,誰知道有些人會不會表面裝作寬容大度,而私底下卻睚眥必報!”冷蘭若冷冷一笑,目光意味幽深同時瞟過東方語與段西嶺臉龐。
東方語直接“撲哧”一聲肆意笑了起來,冷蘭若這話說得真有意思,她說的大概便是她自己吧,難怪說得如此通透。
她這恣意輕笑,自然又惹得早對她心懷不滿之人一陣痛恨側目。
“好吧,就按郡主說的那樣,目前我的嫌疑是最大的。”少女眸光懶洋洋一轉,卻是凝視着大夫,道:“我想向大夫一個再確認問題,這個七步倒的毒,是不是必須得近身來下,必須得讓人服下去纔有用?”
大夫立即答道:“這個自然。”
“這就好。”東方語眼睛一轉,明亮眼眸立時流泛出明媚亮彩,“古大人,我不介意再搜一次身,你看,大夫已經說了,七步倒的毒必須近身來下,纔會令人中毒;既然這樣,如果我便是下毒之人,這七步倒的毒藥就一定還在我身上。”
段西嶺不贊同地皺眉,急切道:“小語,你不可……”
“西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爲了證明的我清白,反正都已經搜過一次了,再搜一次又何妨。”
古峰在她的堅持下,沉着臉讓人再次搜了東方語。
但搜身的人出來仍舊搖頭表示什麼也沒搜到。
“怎麼會這樣?她身上明明……”聽聞沒有搜到毒藥,一直垂首斂目沉默的東方秀似乎大受打擊一般,忍不住當即低聲地喃喃自語起來。
“三妹妹,你在自言自語說什麼呢?不如大聲點,讓我們也聽聽!”東方語眼睛一轉,自透着隱隱懾人氣勢,悠悠落在東方秀臉上,“如果你有疑問,大可以當面對古大人說出來嘛。”
東方語清脆悅耳的聲音一出,立時將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極力降低存在感的東方秀身上。
“三小姐,請問你是不是有發現了什麼新的線索?”古峰看她神色猶豫,立時便問道,他的語氣雖然平淡,但那神態卻絕對強硬不容拒絕。
東方秀暗地咬了咬牙,忽然擡起頭來,死死盯着東方語嫣然含笑的絕色臉龐,道:“大人,就算在二姐身上搜不出什麼七步倒的毒藥,也不能證明她是清白的,大人可能不知道,我二姐她——其實醫術了得,這醫毒同源,我想,她下毒的本領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以前,我還在府裡未出嫁時,便經常聽說她拿自己院子裡的小廝做試驗,那些小廝根本沒看到她動手,卻常常會莫名其妙的便着了她的道,一時全身發癢,一時半身麻痹……總之,花式多種多樣。”
“大人若是不信,可以當着她的面傳綠意苑的小廝過來,大人你只要一問便知。”
“哦,看來三妹妹平日對我還是挺關心的嘛!”少女笑吟吟接口,目光一轉,落落大方坦坦蕩蕩看着古峰,道:“這個大人倒是不必傳人來問了,因爲她說的都是事實。”
“不過,三妹你說這話到底想告訴大人什麼呢?”
“大人。”東方秀神色一肅,眼睛已看定古峰,神情篤定道:“如此看來,二姐她若是執意爲胭脂出氣,或是說她要爲自己出氣,暗中出手害我的夫君那就是很有可能的事;至少在下毒方面,她比我們所有人都在行。”
“哦,三妹妹這番推論倒是精彩。”少女仍舊笑眯眯,一派從容坦然之色,“因爲我習醫,因爲我手法隱蔽,所以我便有可能下毒;那麼我想請問古大人,難道一個人習武,就能說明他會成爲殺人兇手嗎?”
古峰臉上閃過一抹狼狽,他雖仍舊直視着少女坦然清澈的眼睛,卻一時只能語塞猶疑着應道:“這……二小姐之話……”
“古大人。”東方秀似乎極爲不滿古峰的反應,立時皺着眉頭,冷然質問道:“二姐她既然習醫,又擅用毒,那她將毒藥僞裝成別的東西令人搜不出來也是極有可能的。”
東方語懶洋洋挑了挑眉,明亮眼眸流轉中隱隱透出幾分寒意,她淡淡睨過東方秀帶着急切之色的臉龐,嘴角微微勾出一抹森寒譏諷來。
這麼迫切要將這下毒的罪名落實到她頭上?
看來她得用心一點才行!
“三妹,其實還有一事可以坐實,我就是下毒毒害耿大少爺的兇手呢,你怎麼不對古大人說出來呀?”
“還有一事?”古峰立時皺眉一臉猶疑盯着東方秀。
東方語涼涼睨了東方秀一眼,緩緩含笑道:“三妹,我記得你並不喜歡穿藍色的衣裳,哦,說不喜歡,也許是輕了,應該說,你極端討厭藍色的東西,不管是衣裳也罷,別的事物也罷,你見之必毀,對吧?不過,數月前,我卻聽說有人親眼看見你穿着藍色衣裳到萬壽園……”
東方語慢悠悠的語調,眉目笑意嫣然,容顏驚絕人眼;但東方秀看見她這副篤定自信的神色,臉色立時大變。
就連冷蘭若在聽聞這番話後,端着優雅完美無暇微笑的上佳面容,也一瞬出現了裂痕。
東方秀心虛地轉過頭去。
那件事——她不會知道了吧?如果那件事被她現在當衆抖出來,她以後在耿府的日子……!
“古大人……”東方秀幾乎立刻做了決定,並搶在古峰開口前說道:“耿祈是我的夫君,我想在這些人當中,我應該是沒有嫌疑的吧?現在能不能讓我先進去看一看他?”
“這可說不好!”一直沉默的東方妮忽然來了一句,雙目還透着幽幽幸災樂禍之色,“三姐之前不是一直嫌棄耿家大少爺……,咳,誰知道你會不會因爲心裡不忿,而做出些喪心病狂的事呢!”
“四妹,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東方秀小巧清秀的臉龐立即涌出一片激憤難平的怒色,“他可是我的夫君,不管過去我心裡怎麼想,現在我與他都已經是命運連在一體的夫妻,難道我會希望他有事嗎?你在衆人面前如此抵毀離間我們夫妻二人,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東方秀激憤之下,小臉脹紅一片,雙目還隱隱可見晶瑩水光在閃動。
東方妮被她一番惱羞成怒的詰問,一時有些悻悻地垂下眼眸,動了動嘴脣,撇着嘴角,終於沒有再說什麼話出來,進一步激怒東方秀。
“古大人。”東方語盯着東方秀激動的神情,眉梢滲出一絲冷意,忽然冷聲道:“我覺得,三妹妹這時可不宜單獨離去;而且,我覺得眼下有一個人也必須搜一搜身才行,也許那什麼遍尋不着的七步倒毒藥,便是在那人身上好好藏着呢!”
古峰聞言,驚愕之下,轉目看着風姿絕世的卓然少女,在看到她明亮眼眸閃動着篤定自信的光芒時,古峰立覺眼前忽然一亮,隨即含着激動,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急聲問道:“二小姐難道認爲毒藥會藏在那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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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小姐,到底是誰下的毒
小語:問古大人去
胭脂:可你不是猜出來了,古大人還要看你的臉色呢!
小語:我那叫無的放矢,猜不着擾亂敵人心神也是好的嘛
胭脂:兩眼一翻,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