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追尋七王爺夫婦棺木,東廠人馬原已離開路州,半道上,聽到羨春園被炸燬,而君非妾那時正在園中的消息,姬語橋心中震顫,沒作半分猶豫,即刻打馬返回。
殷不棄帶領一隊人繼續追,慕凝之與林逸煙則緊跟姬語橋。
一行人趕到羨春園時,夜色沉沉,彼時微生子珏已掘地三尺,將君非妾從地底挖出,帶回了紹劍山莊,姬語橋滿心悔痛無以表達,默默行走在廢墟里,驀地,狠狠一跤跌在地上!
“督主!”慕凝之憂心忡忡,上前攙扶,這才發現,寬大的衣袍裡,他的身軀瑟瑟發抖。
夜風來襲,吹得姬語橋通身冰涼,卻吹不走他心中濃烈愧疚。
她來羨春園,定是因爲他的緣故,是他害了她!
他什麼都不能爲她做,反而總在連累她!
因爲他,她惹上醜人族,蔁淮山林中被數十高手圍攻,若非微生子珏拼死相護,後果不堪設想。
因爲他,她的母親與姐姐被抓,盛京城郊蛇窟裡,她始終不肯妥協刺殺他,置母親與姐姐於險地,她自己也身中蛇毒。
因爲他,她三番五次被人設計,落鳳山腹中,他更是差點沒把持不住毀了她的清白。
而這一次,這一次她若有個三長兩短,他不知道自己這副殘破身軀,還能不能繼續撐得下去。
林逸煙明白他的心思,安慰道:“督主,這次的事只是意外,誰也不想的,瑾王那邊,已請了怪醫馬蘭頭,君姑娘定會逢凶化吉,安然無恙。”
姬語橋強忍無力,擺了擺手,啞着聲音道:“我很好,你們不必擔心。”
月光皎潔明亮,大坑裡的那灘血跡異常刺目,姬語橋坐在裡頭,兩膝支撐着單薄身軀,絕世容顏瞬間蒼老。
“你去哪了?爲何不理我?我從零數到九十九,數了好多遍,你都沒有回來,我以爲你走了,丟下我一個……我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害怕……”
那日,他昏死在房間門口,一天*,她始終沒等到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後來死死抱着他,崩潰大哭。
她脆弱無助的樣子,令他日後每想到一次,心口便疼痛一次。
放眼望去,遍地狼藉滿目瘡痍,她身受重創被埋於黑暗地底,恐怕比那時更爲恐懼無助!心中巨痛無限蔓延,痛得姬語橋蜷縮在廢墟里,渾身驚鸞。
在掩埋君非妾的廢墟里,姬語橋強忍身體的痛苦,待了整整*,彷彿這樣,能離她更近一些,也能陪她一起痛。
無論慕凝之和林逸煙如何勸說,他始終,始終沒敢靠近紹劍山莊一步。
他怕聽到所有關於她不好的消息。
更覺得無法面對微生子珏。
那個男人,只怕比他更痛苦,是他害了她,同時也給他帶去痛苦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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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劍山莊,清音閣。
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君非妾仍然身體冰涼,毫無生氣,沒有丁點兒起色,馬蘭頭也不給說辭,只顧擺弄桌上的藥瓶,嘀咕道:“這都哪搞的呀?全都是好東西啊……”
她臉上慘無顏色,好像永遠都不會醒來的樣子,微生子珏瞧得心碎,本想用手捂一下,捂出溫度,卻發現自己十指皆傷,沒有一根是完整的,只得用手背輕輕撫了撫。
“若能治好君兒,這些東西全歸你,另外,除了這些,無論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找來。”
把玩藥瓶的手頓了頓,馬蘭頭苦澀笑道:“我要的東西,已經找不回來了。”
微生子珏雙目赤紅,宛如泣血,“所以我現在的心情,你應該比誰都瞭解,君兒絕不能有事。”
“理解理解,唉!”馬蘭頭轉過身,望着*上女子,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見他神色頗有幾分爲難,皺眉立在那兒,並沒有再進一步爲君非妾治療,楊聽落心中憂慮,不禁問道:“神醫,您是缺了藥材,還是缺了其它東西?”
馬蘭頭撓了撓雞窩似的頭髮,焦躁道:“不是我缺,是她缺!”
微生子珏身心巨震:“什麼意思?”給她從頭到腳細細檢查過,除了內傷外傷之外,並未發現身體有缺損,那麼馬蘭頭所說的,究竟缺了什麼?
“缺了魂。”
“魂?”一屋子人面面相覷。
馬蘭頭指着桌上的藥,“有這麼多寶貝,一般人想死都死不了啊,況且這女娃兒的傷,多是外傷,根本不足致命,關鍵是魂兒沒了,就剩一軀殼,除非她的魂能自己回來,老子反正無能爲力……”看着微生子珏絕望的眼神,馬蘭頭一臉無奈,底氣不足道:“真沒辦法了,要不找幾個和尚道士試試?或許能把魂召回來……”
魂沒了,不就等於死了嗎?衆人聞言皆驚,清淺幾人更是心膽俱裂,君非妾若死了,他們的主子還有活路嗎?
楊聽落焦急道:“神醫,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魂兒都沒了我還能怎麼辦?若是這女娃兒求生意識強烈,或者心有牽掛,指不定啥時候自己就能醒過來。”
微生子期懵懂道:“君兒的魂去哪了?”
馬蘭頭不耐煩道:“我哪知道。”十年前,他眼睜睜看着自己最愛女子死在眼前,十年後,至交好友的妻子命懸一線,而他束手無策,虧他還被譽爲神醫,真是諷刺!
“唉,真見鬼,軀殼還在,魂居然沒了……”馬蘭頭蹲在地上,心煩氣躁的揪頭髮,“亂七八糟、亂七八糟……藏花山莊的那位飛鴻公子,跟這女娃的情形一樣,嘿,你們說,好端端的人魂兒怎麼沒了呢?老子爲何盡遇到這種稀奇古怪的事兒……”
小白豬趴在椅子上,正黯然傷神呢,聽到某個名字,噗通滾了下來。
微生子珏血淋淋的心正一點一點的死去,聽到飛鴻公子的名號,霍然回頭望着地上的小白豬,眼底復又燃起了一絲絲希望。
衆人皆順着他的目光看過來,小白豬頓時覺得壓力好大。
“嘿,你看那頭豬作甚?”馬蘭頭覺得他神志不清了,不禁有些同情,“豬又不是什麼靈物,招不了魂的!”
微生子珏若有所思道:“若真如你所言,或許移魂術應該能救君兒。”
馬蘭頭大吼道:“移魂術只是個傳說!”
微生子珏沒有理睬他,盯着小白豬道:“歐陽飛鴻,能不能救君兒,就看你了。”
此言一出,滿屋人皆驚。
小白豬兩隻前蹄捂臉,它練移魂術只練了個半吊子,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到人身裡,哪能救得了主人!啊喂,別給它這麼大壓力好不?!
馬蘭頭一下子跳了起來,兩手捧着微生子珏的腦袋,痛心疾首道:“完了完了,一個丟了魂,一個瘋了……人生啊,無趣啊,老子這個也救不了,那個也救不了,老子去死了算了……”
微生子珏一把推開他,面無表情道:“先不用急着,若君兒真有個好歹,我絕不會讓你活着的。”
巨大森冷氣流自他周身散發出來,彷彿要淹沒整個紹劍山莊,馬蘭頭捱得最近,只覺得一股寒氣充斥全身,禁不住狠狠哆嗦了起來。
清雪四人相視一眼。
骨子裡沉睡的惡狼被喚醒,未來的東盛國,即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微生子期坐在地上,把小白豬抱在懷中,納悶嘀咕道:“八戒,你啥時候改名了?什麼歐陽緋紅什麼歐陽飛綠的,一點兒都不好聽……君兒取的名字纔好聽……”
楊聽落蹲在旁邊,看了看小白豬,再瞧了瞧微生子珏,不可置信的問道:“十五爺你剛說……它……”
曾與歐陽飛鴻有過幾面之緣,在她的印象裡,那就是一個*之徒,現在回想,在瑾王府裡的那段時間,小白豬看着她時的眼神……
天吶,做豬之後,似乎比做人時還要*。
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君非妾才能收服它做*物。
想到君非妾說過,對付無賴之人一定要比他更無賴的說法,不禁恍悟,果然只有君非妾那樣喜好美色的傢伙,才能馴服得了天下第一*之徒。
擡頭,望着那個永遠神采飛揚的女孩,此刻了無生氣的躺在那兒,不由再次溼了眼眶。
“歐陽飛鴻練移魂術,大概火候不夠,出了岔子,把靈魂移到豬體內。”微生子珏內傷不輕,每說一個字,都染上了血腥的味道。
天下第一*公子歐陽飛鴻,居然是眼前的這隻小白豬?!
清雪幾人都曾與其打過交道,清楚的知道歐陽飛鴻是個什麼樣的貨色,原本聽說這種事情之後,應該竭盡所能來恥笑他來着,只是今日這情況,他們着實笑不出來。
馬蘭頭目瞪口呆,“瑾王爺,你確定你沒有說瘋話?”他能相信人有魂魄的存在,卻沒法相信人的魂魄跑到豬身上這種說法。
微生子珏眸光冰冷,沉聲道:“歐陽飛鴻的軀體在哪?”
馬蘭頭道:“藏花山莊啊。”
微生子珏掃了清淺一眼,吩咐道:“天亮之前,把歐陽飛鴻的軀體帶回來。”
清淺領命出門:“是。”
天邊已露白,馬上就要天亮了,藏花山莊裡,嬌花朵朵帶刺,並非普通農家院,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他的軀體帶回,微生踐人他想做什麼?是要拆了藏花山莊嗎?!
小白豬大驚失色,扯開嗓門乾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