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聚精會神的望着遠處水寇動靜的包資,突地感覺眼前的地面一震。包資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在地。卻感覺身子一穩,卻是被沈錫從背後扶住了。包資回過頭去,感激的點了點頭,便回頭望去。眼前的巨樹如同活了一般,不停的移動着位置,將那數百人圍在當中,樹林崎嶇難走,那夥水寇早已將馬拴在林子外面,現在沒了馬兒,在大地的巨震之下,早已站立不起,紛紛倒地。
包資只覺得如同神蹟一般,眼前方纔還在震動的地面突然一聲轟響,突然整個塌陷了下去。形成了一個方圓百餘米的巨坑。那數百人瞬間陷入了坑底。一聲聲的慘叫尚未響起,災難便當頭而來,空中突然傳來幾聲繩索蹦斷的聲音。
轟!轟!轟!
無數根巨大的原木從天而降,直往坑中砸去,不偏不倚的砸進坑中的人羣,頓時坑中傳來慘叫連連,不少被正面砸中的已然面目全非,坑中的的人羣如同被榨汁一般擠出無數的血水,頓時血水涌出,將那些或死或活的水寇淹沒其中。那些新跟着包資的青壯不知何時已然出現在樹梢上,想必方纔放斷繩索的便是他們了。只是他們何時見過這等慘絕人寰的場景,頓時喉頭一酸,強忍不住。腹中的馬肉盡數吐了出來,幾欲翻下樹梢。包資皺着眉,胃中一陣翻滾,強行忍住了想吐的,只愣愣的看着眼中慘不忍睹,耳不忍聞的場景。卻只有那沈錫依舊微笑如常,彷彿這數百人命,便如同草芥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沈錫看到包資面色有異,便笑道:“怎麼了受不了了?或許你們常年在海外,未曾經歷那種哀鴻遍野,餓殍盈途的年代,也或者你太年輕,這些你未必懂得。”沈錫頓了頓,“如果不是沈家被抄,我也不可能體會到,刀兵水火,天災乘之,臨之,蕩析離居,轉死溝洫,屍骸暴露,餓殍橫野。”
包資嘴角囁嚅了幾下,未曾說話,也許你們的戰亂是如此,但是我們那個時代的侵略卻遠遠不止如此,雖然我未曾經歷過,卻從史書的字裡行間體驗到了侵略者對我中華人民殘酷的暴行。數百年後的倭寇,便是我炎黃世世代代,千秋萬世永遠的傷疤。
“包兄弟,戰亂皆是如此,哪怕他們只是平民百姓,一旦成敵對之勢,他們終將成爲戰爭的犧牲品。”沈錫長嘆一聲,一邊的包資卻在一邊吟道:“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風漸起,吹皺秋水,也吹翻着歷史的畫冊,一頁又一頁地往前翻,白骨蔽野,血流成河,有又多少功成名就的將軍的成就不是踩着千萬百姓的屍體建立起來的?歷史已成過去,然而,戰爭卻並未結束。有硝煙的是戰場,沒有硝煙的是官場與商場;殺人於槍林箭雨之中的是戰場,殺人不着血跡於無形中的是官場與商場。真的很難理解,總有那麼多的政官熱衷於形象工程,置萬千百姓的利益而不顧;總有那麼多富豪的發家資本,是靠着血腥的原始積累。置多少百姓的利益而不顧,就有多少百姓時常呼天不應、叫地不靈;沾滿了多少的血腥,就有多少的人爲這血腥在付出慘重的代價。”
啪,啪,啪,啪。沈錫一邊拍手一邊讚道:“包兄弟的言語樸素,卻含着多少發人深省的道理。沈某慚愧,空活四十餘年,卻未曾有包兄弟這般領悟。”
包資心中深知,這並非他自己的言論,而是中國數千年曆史的真實寫照,他只是總結了而已,古人總是不願意翻開歷史,因爲歷史中,沒有一個朝代不是以滅亡而告終,掌權者們不願意看到這個結果,都希望自己的朝代能夠千秋萬世。突地包資想到什麼一般:“沈先生,包資又一事想問。”
“包兄弟何必如此客氣,問便是了。”沈錫笑吟吟的回答,包資頓了頓,笑道:“我想問沈先生有何駐顏之術,爲何如此年輕。”沈錫大笑道:“包兄弟可否稍等片刻,沈某去去就來。”
包資點點頭,做了個請。沈錫便一個縱身跳入那屍坑之中,踩着那些早已死去多時的水寇。轉了些許時間,便蹲下了。包資不明就裡,腦中想着想着項雲嬌此時是否安全,思緒不再,待再看時。便見沈錫便跳將出來。包資大驚失色,跳上來的哪裡是什麼沈錫,分明是那坑中的三當家。包資以爲自己方纔未曾注意,這三當家害了沈先生,自己想跑出來。正待擒拿,卻聽見沈先生的聲音從那三當家的口中傳來:“包兄弟,想擒我麼?”
包資一愣,笑道:“原來沈先生懂得易容術。”沈錫笑道:“略懂一二,只是早年的一本易容術早已失傳,沈某現在須得借模才能製出人皮面具,制一張,便要死一人,沈某不願濫殺無辜,今日這水寇頭領早已死去多時莫不如加以利用,否則只能以這張面貌示人。
“沈先生,我們離去罷,看着這般殘忍景象,實在倒胃口。”包資苦笑着說道。
“也好,也好,回去慶功罷。”沈錫一打呼哨,那羣年輕人便陸續從樹上跳下。包資回頭望了一眼那屍坑,說道:“沈先生,你們且先去,我給他們一個歸宿。”
“哦?這坑百餘米,你一人之力如何能給?”沈錫有些奇怪。卻見包資從背囊中取出兩顆球形的事物,掏出一見奇異物體,只聽見啪嗒一聲,便燃起火來。
包資舉着火,點燃那兩顆球上的引線。“這是?”沈錫話音剛落,卻聽見包資大吼一聲:“捂着耳朵跑!”包資丟下那兩顆炸彈之後,便跑了出去,衆人一愣,便也隨着跑了出去。
轟隆,轟隆。
兩聲巨響,炸彈在坑中更顯威力,直震的地面抖動,待餘煙散盡。包資這纔回頭,只見那個陣眼早已被毀。此陣此後只能困人,不能傷人。那陷坑因爲地質鬆軟,早已塌陷下來,坑中巨木也被炸的四分五裂,燃起了大火,恐怕不多時,灰燼便會掩埋那些水寇,是死是活都將長眠在這裡。
包資一行人放走出林子,便見村民們早已守候多時。“包將軍!”項雲嬌也不顧矜持,撲進包資的懷中:“方纔那兩聲巨響和滾滾濃煙,我好害怕。”包資早已成爲了項雲嬌的主心骨了,一旦他倒了,那項雲嬌的世界便也倒了。
一邊的沈錫卻咳嗽一聲,打斷了兩人的纏綿。項雲嬌方纔想起這是在大庭廣衆之下,頓時面顏羞紅。沈錫笑道:“這男女情愛本就是人倫常綱,沒有什麼可羞赧的,只是在這衆人面前,只怕不甚光彩。”
包資笑道:“有何不光彩的,互相愛慕,有何須看他人眼光,本是二人生活,又與外人何干。”“好!”沈錫笑道“包兄弟不拘一格,沈某非常之喜愛,若沈某未曾猜錯,只怕你二人相識尚淺,未曾談論論嫁吧。”
項雲嬌一陣羞赧,將身子藏於包資身後,包資低聲道:“大丈夫尚未立業,何以成家。”項雲嬌聽得此話,神色一變。看來他還是嫌棄我的,我一個小小歌女,如何配得上他這樣的將軍,只求每日裡能看到他便就好了。
沈錫察言觀色,看到項雲嬌的神情,便猜出一二。卻未曾點破,直叫人去把那數十匹大馬給牽了過來,宰了數匹老馬,留下健壯的用於村民耕種,與包資他們回去只用。沈錫看着大馬,笑道:“哎呀好東西,原來水寇好酒,那馬匹上掛着酒囊乾糧,均被取了下來,那些乾糧與馬肉給村民麼重新做成了熱騰騰的飯菜。一村的人便這樣圍着火堆,對酒當歌。甚是快活,沈錫不忘之前的承諾,便和包資飲酒,便教他輕功。沈錫有讓村民騎馬去太湖邊的酒肆之中買了好酒,好肉。時常與包資邊飲酒吃肉,邊學習功夫,包資勤奮,且又聰慧,不多日便學得了要領。這一日,包資已然準備離去,回杭州覆命,當初雄赳赳氣昂昂的兩千精騎,如今卻剩了自己的光桿司令。包資狠喝了一口酒。項雲嬌看着心疼,便按住了酒罈。沈錫看在眼裡,知道這項雲嬌暗生情愫,卻又難以啓齒。便笑道:“包兄弟,沈某有一事與你商議可否?”包資笑道:“先生請講。”
沈錫說道:“我看着項小姐甚是可愛,我欲與她結義金蘭,認作妹妹。不知包兄弟與項小姐意下如何。”包資一愣,笑道:“此乃項小姐之事,包資如何能參合,項小姐決定便好。”
項雲嬌未曾說話,心中卻是默默唸想,如若他日他飛黃騰達,必將嬌妻美眷常伴身邊,如何還有我的位置,不若認了這個哥哥,帶父親百年之後,也不怕無人陪伴,便來此林中隱居,與哥哥耕種狩獵,安度一生,也是件好事。爾後擡頭望着包資,卻見包資也微微的點點頭,雖說這些時日的相處,並不很長,但是看人只在一念之間,這沈錫雖然骨子中陰毒,但是對自己的親人朋友卻是溫柔體貼。包資心中深知其人,這才同意項雲嬌。
項雲嬌想到此處又見包資無異議,便微微的點點頭。沈錫大笑道:“好妹子,好妹子。”喊着喊着,眼中淚水卻流將出來:“我漂泊半世,直到來此村中,方纔有個定所,直到遇到包兄弟方纔直到世間有此才俊,直到遇到了我的好妹兒,纔算有了在世的唯一一個親人。”項雲嬌起初聽過他二人的言談,又想到自己的處境,也眼眶通紅,知道這位沈先生也是清苦一世,便也把持不住。
沈錫見項雲嬌梨花帶雨,便轉而微笑道:“妹兒不哭。”然後擡頭望着包資,許久之後說道:“包兄弟,我欲與你提親。”
“什麼?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