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 愛麗絲緩緩醒來，浴池安靜無聲，珀爾倒在一邊不省人事。
愛麗絲撐着身子緩緩起來, 走到珀爾身邊：“珀爾, 珀爾……”
珀爾沒有迴音, 眼睛緊閉。
愛麗絲目光猶疑, 滑到珀爾的下半身——那裡魚尾已經不見了, 變爲一雙腿。
輕鬆就將人抱起來，愛麗絲起身走了出去。
“朱莉醫生，珀爾化出腿了。”愛麗絲打理好珀爾, 讓人進來看一下。
朱莉訝異地看過來，連忙爲珀爾檢查。
“確實是化腿了, ”朱莉皺着眉, “只是她化腿的反應也太過激烈了。”
愛麗絲：“一般人魚化腿的反應是怎樣的？”
朱莉：“就是很平常地化出來, 沒有特別激烈的反應……不過珀爾這樣……也許是正常的。”
有埃爾文在，朱莉沒有說得太清楚, 愛麗絲會意，珀爾是第一例也是唯一的一例改造人魚，沒有參考的範本，發生什麼都有可能。
愛麗絲鬆一口氣：“不管怎樣沒事就好。”
“我先回去休息了。”折騰這麼久，愛麗絲早已精疲力盡。
見事件告一段落, 埃爾文也不多逗留, 說了一聲有事要忙, 將自己關房裡不出來了。
珀爾醒來時, 發現自己有了一雙腿。
朱莉立在一旁, 見到珀爾醒來：“珀爾，我們要儘快回海里, 我們需要做一個詳細的檢查。”
珀爾蠕動嘴脣剛想開口說話就被朱莉打斷：“我已經和公爵說好了。”
是嗎？
珀爾垂下眼，化腿那段記憶她模糊不清，只記得依稀有人在耳邊不斷叫着自己的名字。
不是朱莉的聲音，可是……也不太像那位女公爵的聲音。
那個聲音要乾澀得多，一直喘氣，還跟她說加油。
到底是誰呢？爲什麼她會沒有記憶？
……
“那個小人魚走了？”埃爾文問道。
愛麗絲“唔”了一聲，“何事？”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起一件事，”埃爾文轉了轉眼珠子，“我記得，四十九年前雲海星大亂那會，你好像偷渡了一個人。”
愛麗絲點頭：“是的。”
“那個人現在怎樣了？”
“死了。”愛麗絲走過埃爾文身邊，神情淡漠，“早在我找到她以前，她就已經被流彈所傷，送到戴維斯星球后沒多久就沒了。”
埃爾文一愣，低聲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愛麗絲說，“其實慢慢也習慣了。”
“你是因爲那個人……才拒絕的西瑞爾嗎？”
“算是吧，”愛麗絲自嘲一笑，“西瑞爾和她在外貌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覺得我們要合作肯定要有誠意，如果我把西瑞爾當替代品慰藉，未免顯得我太沒誠意了。”
“這樣……”埃爾文緩緩道，近乎嘆息。
“還有一件事，‘骷髏團’那邊說最後一個人是文森特伯爵，他們說要和太子一起送過來，讓我們一次性付清餘款。”
埃爾文分析：“他們提出這樣的條件恐怕菲利普真的沒在他們手上。壓着文森特大概是覺得他身份夠高我們會有說顧忌。”
愛麗絲皺眉：“要多少？”
埃爾文說了一個數字，“這可是三十年的財政收入。”
“老皇帝不會給的。”愛麗絲想也不想，“恐怕我們得自己想辦法。”
埃爾文冷嗤：“他也拿不出來。”見愛麗絲奇異地看着他，解釋道：“你是一直在搞雲海星重建工程不知道，這幾年他簡直跟瘋了一樣搞擴張，軍費年年漲，財政早就空了。”
愛麗絲：“……”她是不是該慶幸一下菲利普真的沒有被“骷髏團”抓去？
埃爾文：“所以，我們真的得認真找一找，我們的太子殿下去了哪裡，老皇帝那邊，派西瑞爾過來監督了。”
愛麗絲：“……不是吧？”
埃爾文臉色嚴肅：“我們得最好準備……最壞的準備。”
愛麗絲冷聲道：“藍星……不能是下個雲海星。”
不是不會，是不能。
埃爾文回想起當時雲海星的慘狀，靜默無語。
當年那個一身血，帶着硝煙味闖進他私人飛船求助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眉目冷凝，意志堅定，想要幹一番大事。
他緩緩笑起來，也許他應該更相信她一些。
……
珀爾從朱莉那裡做完檢查回到水晶宮後，總覺得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二姐和四姐早已告別回去，五姐捧着書本埋頭苦讀，三姐大姐忙成一團，只有她一個無所事事。
還是去看看那個太子殿下怎麼樣了吧……
那個太子看起來養尊處優的，可別給餓死了。
海水輕輕盪漾，珀爾悠悠然前往菲利普那裡，還給他準備了一些吃的。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後，五姐也放下書本，悄悄地跟在她後面。
珀爾上島後圍着外圍走了一圈，沒有看到菲利普。
“別是進去了吧？”珀爾抽抽眼角，看着嘎嘎叫的飛鳥，一陣無語。
“菲利普——菲利普——”珀爾喊道，“你在哪裡？”
遠處的樹林深處傳來一陣響動，飛鳥驚走，很快，一個人影走了出來。
“珀爾！”菲利普疾步走來，短短几天的野人生活，讓他沒了在宴會上手握酒杯的優雅傲然，只有拉碴的鬍子和不修邊幅的外貌。
珀爾看着菲利普，短暫的沉默過後纔拿出吃的給他：“好好吃吧，你受苦了。”
菲利普欣然接受：“謝謝。其實我發現這島能吃的東西還挺多的——咦，你有腿了！”
珀爾：“……什麼叫我有腿了，我一直都有好吧。”
菲利普：“嗨，那之前你不是還要用助行器的嘛。”他揮了揮手，“人魚只有成年才能化腿，這個常識我還是有的。”
“我……”珀爾太陽穴有些刺痛，她直覺菲利普說的話有些不對，可她又說不出不對在哪裡——她確實是人魚，也等到了成年了才化出腿來。
——雖然有點晚。
……
朱莉醫生檢查完珀爾的身體，直皺眉：“珀爾的身體也太奇怪了，時好時壞的。”
大姐喝了一口茶：“所以，愛麗絲公爵那邊是怎麼說的？”
朱莉回憶道：“看得出來，珀爾能化出腿她還是挺高興的。”
大姐：“珀爾做完實驗記憶全失，只有每七年會記起關於她的一點點事情，但是很快就會忘記，今年又是一個七年了吧。”
“對哦，看我這記性！”朱莉一拍腦袋，“老了啊……說起來，三小姐這方面很有天賦，您打算什麼時候讓她過來幫我？”
三姐動作微微凝滯：“我是想讓老三當我的助手的。”
“我老了，”朱莉說，“沒多少活頭了，珀爾還年輕，公爵大人那一邊還盯着，您是怎麼打算的？”
“你看我家五妹怎樣？她現在正在努力考帝國通識考試，要是通過了，讓她學相關專業，要是沒過，讓她來您這邊學習。只是她沒有基礎，要勞您多費心……”
“恐怕她不願意，我就是有這個心想費也不成。”朱莉涼涼道，“您這位五妹，心大着呢！”
“怎……怎麼說？”
朱莉乜斜了她一眼：“自然想富貴，想要好生活，想要去往更好的地方。”
大姐臉色一肅：“您這話說得，這不是正常的嗎？”
“可她手段不正常。怎麼？三小姐沒和您說嗎？”朱莉挑了挑眉。
“我會去問問的。”大姐聲音微澀，“在這之前，珀爾還是要麻煩您了。”
“這是我應該的，您不用這麼客氣。”朱莉滿是皺紋的臉平靜無波，見大姐起身告辭，她上前幾步，大聲問道：“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您這麼關心珀爾，究竟是出於姐妹之情，還是愛麗絲公爵的威名？”
大姐肩膀輕輕一顫：“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兩者都有吧。珀爾……我確實很喜歡她，她是個好妹妹。”
和其他年紀小的姐妹不同，身爲人魚王的大女兒，大姐很早就參與到藍星的各種事物中，甚至是當初的藍星加入帝國的談判。
在談判期間，愛麗絲公爵私下過來找她，希望她能答應一件事：接收一個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魚作爲她的妹妹，讓她順利長大。
“藍星能得到什麼好處？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我保證，將藍星納入我的管轄範圍，給予你們最大的自由和最多的金錢資助，藍星會是一個自治星球，我將幫助你們建設藍星，包括複製一座和雲海星的亞特蘭蒂斯一樣的大城市。”
“至於你，我不知道你要什麼，我想你也不知道你需要什麼。這個承諾你可以保留，在你需要的時候向我提出兌現。”
“作爲回報，你必須幫我說服人魚王，保護我的人魚——這就是我的承諾與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