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皮是個驚悚的過程,孟穀雨已死,天氣雖然還算寒冷,可屍體放的日子久了也會脫像,惆悵客連夜準備了用品,以取孟穀雨最好的狀態,若是再晚,怕是就來不及了。
惆悵客命人按照古籍所著取皮之法將孟穀雨的整張人皮取下卻不肯親自動手。
這是一個足以讓人崩潰的事情,古玉想象不到旁邊的房間正發生着什麼,她甚至不敢去想那麼血腥殘忍的事,即便孟穀雨已經成了死人。
那麼她呢?她爲什麼又這麼痛快的答應了?她只是想,若是換成了另一個人,就有了機會去報仇,僅僅是這樣?還是因爲,她也十分期待孟穀雨的美貌在自己身上重現?
古玉閉了眼,神經前所未有的跳躍不安,她彷彿隱約記得書中取皮的方法,那次還是趁惆悵客不在她偷偷翻閱的。時間匆忙,震驚這門手藝之餘也沒記下幾個字。本以爲那惆悵客只是當成無聊讀物消遣時間,原來是那時候起便盤算了。
整整三天三夜,古玉沒敢閤眼,亦很少睡眠,白天也不去打獵,平時的伙食便是白粥,惆悵客叮囑,先吃幾天清淡的,免得麻煩。
古玉想問是什麼麻煩,可又始終不見他人出來。
第四天,惆悵客及參與此次換皮的黑衣人終於出來,黑衣人擡了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孟穀雨屍體,又放在早已準備好的上等棺木中,將她埋到了後山。
在孟穀雨的皮被惆悵客用他特製的藥水浸泡了七天之後,惆悵客終於再一次找到了古玉。
此次見面,是在地下密室。
古玉哆哆嗦嗦的看見泡在藥桶中半飄浮的整張人皮之後,已是渾身汗毛直立,感覺滿身上下的毛孔全部張開,五分恐懼五分不敢相信的愣在那裡。
“怎麼不走近些看看?”惆悵客的聲音在密室中迴盪,古玉覺得此時此刻彷彿在地獄一般。
而那惆悵客,就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修羅。
古玉想要前進,可是雙腿似乎已經軟得沒有知覺,素日裡也沒少見血腥,可遠遠不及這次讓人更如臨深淵。
她只是覺得,若是她再前進半步,就會墜入地獄。
古玉緊緊揪着自己的衣裙,牙關打戰,越想越覺得驚悚,直到胃裡開始翻江倒海,一個不小心,扭頭乾嘔起來。
緊握雙手,指尖冰涼。
“太殘忍了、、、、、、”平靜了半晌,古玉冒出這麼一句來。
惆悵客不言,目光卻落在那藥桶中。
“你若是後悔,大可現在就離開。”惆悵客說道。
古玉蹲下身來,覺得自己滿身的雞皮疙瘩:“你覺得,我還可能離開嗎?你究竟是誰?連這種法子,你都想得出來,而且還做到了?”
“這並不難,之所以覺得難,不過是因爲狠不下心來而已,自古以來,知道此法的人並不在少數,可真正敢用的,卻屈指可數。我不妨告訴你,十二年前,我就專門練習此技,怎麼樣古玉?成功就在眼前,你是敢往或不敢?”
“可真的能換得上?我需要如何做?”古玉已知,事到如今,當真是半步的退路也都沒了。
古玉猜想的換皮,大約應是也如同這孟穀雨一般,然後腦海裡浮現的就是自己的皮也浸在藥桶中,不過看起來,應該照比孟穀雨的遜色許多。
“你大可放心,並不會去了你的皮,而是將孟小姐的皮,覆蓋在你的身上,讓你們倆的皮,融合在一起。”
惆悵客說起來簡單,古玉卻又是覺得胃裡一陣噁心,場面聽起來可怕致極。
“我之前告訴過你,這是有代價的。”惆悵客道。
古玉依舊搖手:“不必告訴我,走到了今天,我從未想過回頭,我這條命是你救的,你想怎麼樣都可以,只要能讓我報仇!”古玉猛得站起,頭一瞬間覺得有些暈,可是心卻清醒了許多。
若是要想成功,必須要有人犧牲,必須要踩着很多人的靈魂踏過許多人的肉體,即使最後自己遍體磷傷,那也是應當的。
那個代價,古玉現在也更是不想聽,她不想讓任何東西左右她的心。
惆悵客的目光看似悠遠深長,轉身走到一旁桌案上,將一碗還算溫熱的湯藥遞到古玉面前。
“喝了它,再醒來,你便是另一個人了。”
這誘惑對古玉來說,實再是太大了,古玉擡手捧過藥碗,深褐色的湯藥在碗中動盪起一圈圈水紋,古玉覺得天地皆靜,只有惆悵客口中的那句“喝了它,再醒來,你便是另一個人了。”響徹天際。
古玉一咬牙,將碗送入嘴邊,一飲而盡。
不過稍許的工夫,古玉覺得耳邊安靜極了,頭腦有些發脹,眼球有些朝外突起的感覺,視物模糊,從腳指到發頂每一寸肌膚都在跳躍。
腳踩棉花,這種感覺讓她歡喜極了,眼球不自覺得的亂動,強力的倦意襲來,古玉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藥碗掉落在地,一摔兩半,幾滴殘汁沁入地中。
惆悵客行至古玉身邊,將她攔腰抱起放到牀上,目光空洞,並不帶半絲溫度,思襯片刻,終於伸手去解了她的衣裙。
□□的古玉呈現在他的眼前,可是在他眼裡,古玉和刀俎下的魚肉沒有任何分別。
將古玉也浸在藥木桶中,惆悵客脫下面罩與長袍,聚精會神的開始了換皮之旅。
古玉在無意識下昏迷了三整整三個月,再醒來,已是夏日正顯百花盛開的六月間。
雙眼朦朧的回想了半天,竟有種今夕是何年的感覺,古玉側頭,熟悉的青色悵幔被窗外微風送入牀內。
起身坐起,只覺得渾身乏力,穿鞋下地,雙腿一時間不太聽得使喚,還未站直就又腿軟坐了下來,窗子並未關,古玉扭頭剛好看見窗外樹上綠枝盎然。
古玉一陣驚喜,再一次吃力起身挪到窗邊,她本不知自己已經昏睡了三個月,閉目前還是在冬尾,如今已是夏天。
擡手扶住窗框,卻是在看到自己右手的一瞬間驚住,細長如蔥白,膚色潤澤,順着手指看去,玉臂細滑如同蠶絲,膚色勝雪。
古玉心臟跳動極快,努力回想,恍若隔世。
她是記得,她只記得冬日裡的瑣碎,惆悵客遞給她的那一碗湯藥,還有泡在木桶中孟穀雨的那張美人皮、、、、、、
“啊。”古玉低聲驚叫一聲。
心跳的如同飛起,轉身回望屋內各處都沒有一面鏡子。
從三年前,古玉便已經不照鏡子了,哪怕是去池間偶爾看到自己的倒影,也會很快回避。此時此刻,她想即刻對自己一看究竟。
屋內沒有,她便跑去外面找,籬笆院中那片冬日的雪白早已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院內的青綠一片。
她突然想起,院中角落處有一口水缸,轉過身朝角落走去,雙手扶在缸沿上的瞬間卻再一次膽怯了。
指甲摳住缸沿,緩慢的將頭伸過去,不知名的小蟲死在了缸裡,飄在水上,讓古玉一下子又想起了那張孟穀雨的美人皮,再定睛一看,這次不止是皮,而是一個鮮活的人!
手輕輕撫上臉頰,難以置信,這張臉,她只見過那麼一次,卻終身不會忘記!現在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古玉還是孟穀雨!
“我算計着時辰差不多,你也該醒了。”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雖然是夏季,可還是不由得讓古玉驚出一身冷汗。
古玉猛得回過頭去,依舊是那個黑衣黑袍的修羅惆悵客。
未及古玉開口,他便遞上了一面精緻的鏡子。
古玉顫抖着雙手接過,從鐿中看到了更清楚精緻的容顏。
“你真的成功了?還是復活了孟穀雨?”古玉整張臉上,只還認得自己的眼球,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孟穀雨。”惆悵客見着自己面前美豔十分的“作品”,覺得相當滿意。
認真來講,他已研究這門邪術很久,多少年來,只有眼前這一門是最讓他欣慰的。
換上了一身淡荷葉色衣裙,揪着裙帶盯了良久,這讓穿慣了粗布麻衣的古玉歡喜不已。
“將這個帶在身上,每日三粒,半顆不能缺,事關人命,切記。“惆悵客這次遞了一隻錦袋在古玉面前,古玉接過打開一看,是若干碳黑色的藥丸,顆顆都有小手指甲大小。
古玉猜得,皮雖然被穿在了自己身上卻終究也不是自己的,這藥,想必是維持這副皮囊之物,再或者,是這惆悵客怕自己走後不受控制所制,這些都無關緊要,他若讓吃,便聽他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