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秀媼有點懷疑的開口。
“我說,開門!”
門外倒是安靜了下來,緊接着響起郭二老爺和藹慈祥的聲音:“阿笙小侄女,叔父前來看望你爹爹,怎麼能避而不見呢!”
喲,這是硬的不行來軟的了?屋內衆人暗暗冷笑。
郭二老爺傾聽半晌,沒見動靜。他使個眼色,一旁兩個小廝心領神會,深深地提一口氣做足了架勢就要撞門,孰料大門卻自己開了,兩個人收不住架勢紛紛跌進屋裡;屋內數人機靈的往旁邊一躲,兩人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吃屎。
“二叔父哪裡話!”
這一聲不卑不亢的客套,聽來卻只讓人舒服到心裡去。
衆人收回跟隨在小廝身上的目光,紛紛擡起頭看向說話的人。
衆人之前只聽說郭家大小姐美豔不可方物,是世間少有的尤物。一瞥之下,單不論那冰肌雪膚、柳眉杏眼、窈窕的身形這些凡人眼中的佳人妙處,最吸引人的,還是那一身寵辱不驚、超凡脫俗的氣度。
郭家大小姐單名一個葭字,五歲時因身體抱恙拜入了塵大師門下,在尼姑庵裡潛心拜佛,直到一個月前家生變故這纔回府。
郭葭大小姐站在門口,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繼續說着話:“二叔父親自前來探望家父,小侄女哪有阻攔的道理!只是小侄女返家未久,家父病重,未行拜見之禮,還請叔父體諒!”
郭敬之喉頭一哽,原以爲這小姑娘是個不經大腦的,面前卻和想的天差地別,不由得訕訕:“行禮事小,待我見過你父親後再說不遲。”
郭葭躬身行禮,往門側退開。
郭敬之輕車熟路的走在前頭,郭氏三姊妹緊隨其上,進了屋去。
郭葭掀開門簾,走到牀邊跪在地上,輕輕呼喚父親:“爹爹~爹爹!二叔父來探望你了!”
郭望之聞言,原本混沌的雙眼猛地睜開來,死死地瞪着大女兒,彷彿無聲的質問。
郭葭輕握住父親大人的手,微笑着勸撫:“二叔父素來以孝聞名,此時前來探望病重的長兄,乃是理所應當的。”
郭望之移開目光,往她身後望去,郭敬之走上前來,詢問道:“兄長近來可有好轉?”
秀媼連忙上前回話:“回二老爺話,大老爺近來見好,昨日還開口說話了。”
郭敬之皺皺眉頭:“我請了大夫前來,還是再看看的好。你去叫人進來。”
秀媼遲疑的看向郭葭,郭葭溫和說道:“二叔父有心了。既如此,爲防萬一,便把柳大夫也一併請來吧。”秀媼明白過來,不等郭敬之反對,便一溜煙的跑出去了。
郭敬之暗暗冷笑:臭丫頭,我倒要看看你耍什麼把戲!
過不多時,郭敬之請來的李大夫進了門來。李大夫簡單行過禮後,便來到牀頭查探起了病情。看完了舌苔,看遍了四肢,簡單的詢問了一些飲食上的事情之後,他坐下來認真的把起了脈。
過了半刻鐘,李大夫才收起工具,輕輕搖了搖頭。衆人見了,不由得捏緊了一顆心;郭敬之見了,卻暗暗欣喜。
他急不可待的開口詢問:“我兄長病情如何?”
李大夫提着行李,大剌剌的開口:“病人得的是中風之症,鼻歪嘴斜且不必說,自是沒有好的法子了。且將養了這一個月,初時尚可輕微活動,現如今也只能臥病在牀;儘管家人護理的好,但慢慢地病人將會失、禁,口不能語。且見他目光渾濁,只怕是大限將至啊。你們,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你胡說!”郭鉞急道:“爹爹昨日還說了話呢!”
“迴光返照,那也是有的。”
“你、你······”郭鉞揮着一雙拳頭就要上前,劉管家死死抱住,這纔沒有鬧出什麼事來。
郭敬之清清嗓子,看着病牀上的大哥:“大哥,你是我大哥,也是郭氏族長。我自會盡力爲大哥治病纔是。只是你也聽見了,你的病情只怕是不好,弟弟心裡雖然很悲痛,只是弟弟心裡掛念着郭家大事,你身體不好,這族長一職······”
“大小姐,柳大夫到了。”秀媼急匆匆進門來,打斷了郭敬之的話。郭敬之皺皺眉,繼續剛纔的話頭:“這族長······”
“見過郭二老爺!見過郭大姑娘!”柳大夫高聲見禮,再次打斷郭敬之的話。郭敬之只得停下來,不好再開口。
柳大夫看完診,對着郭葭回話:“郭大老爺近來食量大增,我方纔看他左邊肢體已能輕微活動,這便是好轉的跡象。只要好好休養,再過一段時日,雖不能回覆自如,但能簡單行走,說一些簡單的話。”
郭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目光不妙的看向李大夫。
李大夫在郭家人目光中結結巴巴的開口:“我、我···我看病人目光渾濁······”
柳大夫是郭府裡信得過的,年紀較李大夫年長,聽了這話,雙腳一跺,怒斥:“放屁!單憑這點就判定病人不好啦?郭老爺終日臥牀,頭腦昏沉也是有的,怎麼就是大限將至呢!庸醫!庸醫!”
李大夫原本也是口齒伶俐之人,只是一來心裡有鬼,二來被柳大夫氣勢所逼,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了。郭敬之清了清嗓子,乾笑:“醫術這東西,也沒有個評判的標準······”
郭葭卻開口了:“這自然是。不過醫德卻是有評判標準的。聽府里人說,柳大夫是咱們府裡請慣的,也是爹爹信任的;至於李大夫,小女子雖在庵裡清修十數載,也知道大夫有些話是不能當着病人說的吧?如若加重病情,反倒不好了。李大夫從醫良久,不會不懂吧?二叔父,您有心了。只是今後,還望您擦亮眼睛,提高識人本領纔是啊。由此觀之,可見其醫術如何了。”
這話說的很不客氣。
郭敬之畢竟是長輩,被一個晚輩教訓,臉上很是有點抹不開。當下便陰沉着臉,對着李大夫呵斥:“下去!”柳大夫見狀,也跟着一同退下了。
郭敬之知道,兄長這一病,族長之位是無法再擔任的了,族中長老定要另派人選接替族長這一職。
然,郭氏家族歷來有一規矩:上一任族長的親自推薦比之衆人推舉更爲有效力。
郭敬之十分清楚自己的能力,心裡明白若是衆人推舉,自己肯定是白費力氣;反正兄長只有自己一個嫡親的弟弟,便宜了外人,倒不如便宜了自家人!
他心裡這麼一想,便腆着臉帶着大夫上了門來,即便是兄長恢復得好,也要徹底斷了他的心思,不要惦念着這族長之位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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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他把話默默地過一遍,跪坐在哥哥牀前,苦口婆心的勸說道:“兄長,你這一病,做兄弟的心裡難受得緊。想到兄長以前身爲族長的時候,做弟弟的我不知得了哥哥多少好處;只是你這一病,族裡許多事物也都耽誤下來了。眼下,該是兄弟回報哥哥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