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月亮已經墜落而太陽還沒有升起,外面漆黑一團,正是所謂“黎明前最爲黑*暗”的那一段時間。
迅速鑽出睡袋、穿好衣服以後走出洞口,我發現附近的水潭邊有道手電筒的光柱——估計水無影睡醒以後已經下水,王立全就在潭邊。
心裡面一陣感動,但是我並沒有立即過去,而是在迅速整理着思緒、考慮着應對之策。
昨天白天由於心急如焚,只顧恨不得立即找到聶曉婧,讓我對於整個事情有失全盤考慮。
經過這幾個小時的休息緩衝,我心裡面的那幾個念頭漸漸清晰明朗了起來——
出發前的那一夜,雖然做了一陣亂七八糟的噩夢怪夢,但我並沒有夢到聶曉婧有生命危險;
對方之所以恰恰在我和聶曉婧沿繩而下的時候突然出手、砍斷繩索,說明他們除了早有預謀以外,昨天極有可能通過望遠鏡等工具在暗中窺視,否則的話根本不可能把時機掐得那麼準;
通往陳詩婷她們所住之地的那個洞口,與崖下的水潭並不垂直相應,而是偏差了好幾米;如果我不是抱頭蜷身、幾番碰撞翻滾發生偏離的話,我不應該墜入潭中而是會摔死在亂石堆上;
而鄭大哥撲到崖邊的時候曾經親眼看到,聶曉婧在踢了我一腳之後由於身體離開了崖壁,所以她無從借力改變方向,應該是直線墜落的;
之所以無論是下面的亂石堆還是幾米外的水潭都沒有聶曉婧的蹤跡,極有可能是有人藉助茫茫雲霧水氣的掩護而迅速救走了聶曉婧;
至於聶曉婧所背的那個粉色雙肩旅行包,我懷疑有可能是被人故意給拋在潭裡的,否則的話包括水無影在內,我們幾個不可能一直找不到墜落溺水的聶曉婧……
理清了裡面的頭緒邏輯、迅速推測琢磨了一下,我心裡面一陣驚喜放鬆——看來果然是情迷雙眼、關心則亂,聶曉婧她絕對還在人世,甚至極有可能是安然無恙、毫髮無傷!
既然如此,我稍一思忖立即決定乾脆給他來個順水推舟,藉以瞭解一下他們非要除去聶曉婧的真正原因!
權衡既定,我趕快拿捏出昨天那種凝重傷心的樣子,慢慢朝潭邊走了過去……
提着微衝、拿着手電筒站在水潭邊的,果然正是王立全。
見我走了過去,王立全輕聲告訴我說,水無影三點多就醒了,現在他在水下已經又細細排查了將近一個小時,但仍舊沒有找到。
我點了點頭,然後貼近王立全,壓低嗓門兒衝着他小聲說道:“辛苦了立全兄!你聽我說,我認爲聶曉婧根本沒有摔下來,我們不妨順水推舟、將計就計……”
沉穩話不多的王立全雖然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但他並沒有說出一個字,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過了幾分鐘,水無影果然慢慢浮了上來。
去掉潛水面罩以後,水無影哆嗦着輕聲而極爲肯定地對我說:“老七啊,雖然那個粉紅色的雙肩包就是我從水潭裡面打撈上來的,不過現在我敢保證,聶曉婧她確定沒有在這個水潭裡!”
水無影的這個定論讓我更加堅信了之前的推測,於是我急忙藉助幫他卸下氧氣瓶的機會附耳小聲說道:“謝謝四哥!是這樣的……”
水無影瞪大眼睛愕然愣了一下,馬上反應了過來,立即煞有介事地擡手指着水潭,很是沉痛地叫道:“在,在淤泥裡!我實在是沒,沒勁兒了,凍得撐不住,待會兒再,再……”
王立全恍然大悟地說了一句:“我說爲什麼這麼難找呢,原來是陷進淤泥裡了!”
我只好請水無影趕快烤烤火歇一會兒,然後再辛苦一下,一定要把聶曉婧給打撈上來……
接下來,我們三個回到附近洞內篝火處,一邊烤火一邊壓低嗓門兒商量着具體的實施細節,以免露出馬腳、功虧一簣。
十多分鐘以後,王立全砍樹做了一副簡易的擔架,我則是從聶曉婧的旅行包裡取出了她的一件外套,並且將兩條睡袋撕開備用……
水無影烤火歇了一會兒,我們三個再次走到了潭邊。
這一次比較“順利”,僅僅不過七八分鐘的工夫,水無影就將“聶曉婧”(另外一套潛水服)給打撈了上來。
我聲音悲慟地大聲叫了幾句“曉婧”,王立全和水無影則是在旁邊勸我“節哀順變”……
等到天亮的時候,“聶曉婧”已經躺在擔架上,兩個撕開的睡袋好像牀單一樣把她給蓋得嚴嚴的——用衣服填充的全封閉乾式潛水服被蒙在下面,跟躺了個人在擔架上一模一樣。
我神色呆滯地坐在擔架的旁邊一動不動,而水無影則是用衛星電話聯繫上了金無血,而且好像信號不太好一樣,聲音沉痛卻分貝挺高地說是已經找到了,在淤泥裡面,讓金無血派人開車趕過來,而且要他們趕快準備冰棺……
太陽剛剛出來,王立全和水無影就“很是費力”並且小心翼翼地擡着擔架慢慢走着,我則是好像木偶一般神色呆滯地跟在旁邊。
每走上半個小時左右,王立全和水無影就會輕輕地放下擔架歇上了一會兒,並且很是同情地勸說人死不能再復生、要我一定要想開點兒,至少要把“聶曉婧”的後事辦妥以後再說其他的……
走出山谷、來到山腳下,許心正他們早就開來一輛“依維柯”在等待着我們。
見擔架上果然“有人”,再加上我與王立全、水無影三個人的表情神色相當到位,許心正他們幾個自然是不會揭開充當牀單的睡袋去看,一個個很是沉痛地默默打開了依維柯的車門。
王立全與水無影拒絕了許正心等人的幫忙,他們兩個小心翼翼地將擔架擡到了依維柯的上面。
直到依維柯開上了省道,我們三個這纔將情況跟許心正等人說了一下;然後給鄭世悟、金無血他們兩個各自發了一條短信說明情況、要他們認真配合……
到達正在招人籌備、即將重新開業的假村以後,鄭世悟和金無血的演技真是讓我深感佩服——他們兩個神色舉動完全是當喪事兒來辦的。
帶頭的鄭世悟和金無血一副完全舉喪治喪的樣子,其他人自然是不宜多問。
再加上冰棺壽衣、黃裱紙金元寶那些東西,整個度假村來來往往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接下來,我守着那具冰棺閉門不出、不想見任何人,連飯菜都是鄭世悟、金無血他們親自給我送過去的。
而鄭世悟、金無血他們則是在餐廳煞有介事地嘆息着、議論着,說是老七他因爲聶曉婧的事兒傷心過度,一直守着聶曉婧的遺體既不讓送她回家又不許任何人提及到火花的事兒,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走出陰影啊……
不過,接下來一連三天,並沒有人像我所推測的那樣前來刺探動靜、確認聶曉婧是否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也沒有人前來露出他們首先要殺掉我和聶曉婧的真正意圖。
於是我只好更進一步,讓鄭世悟、金無血他們拿捏出憂心忡忡而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在外面“無意間”散佈出另外一個消息——胡君堯傷心過度、絕食數日,不但已經極爲虛弱而且好像精神方面出了問題……
第六天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我果然聽到從外面傳來了木無瞳的喝問聲,繼而是一片驚叫聲。
我急忙臨窗一看,發現一條人影鬼魅一般所向披靡、無人能擋,迅速朝我所在的地方衝了過來。
縱使王立全和卿書安他們兩個聽到動靜、已經出手,那條人影仍舊是毫不退縮、並沒有轉身而逃。
不過,那條人影也終於開了口,除了提醒木無瞳他們開槍會引來大禍以外,而且很是自信自負地表示在這裡沒有人是她對手,讓王立全和卿書安趕快閃開,今天晚上她一定要親眼看到聶曉婧的屍體才行。
對方一開口,我馬上聽出來了——趁着夜色強闖進來、而且很是自負地表示這裡沒有人是她對手的來者,居然正是日本神官少司宮藤田麗子!
一見是藤田少宮司現身前來,王立全和卿書安他們兩個並沒有拼死抵擋,只是喝斥了幾句讓她不要趁人之危、只是象徵性地阻攔了幾下就閃身讓開,然後截住了她的退路。
我趕快拿捏出萎靡不振、神色呆滯而且眼神泛散發直的模樣,呆呆地坐在那副冰棺的旁邊一動不動。
藤田少宮司很快就如入無人之境地闖了進來。
我仍舊是一臉呆滯、雙目無神地坐在那裡,好像根本沒有看到藤田麗子一樣。
“君堯君,我們又見面了!”藤田麗子試探着衝我說了一聲,而且還特意弄了個東洋式的稱呼。
我視若無睹、充耳不聞一般仍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而且好像虛弱無力、自言自語似地喃喃說道:“爲什麼要害曉婧呢?爲什麼要害曉婧呢?”
藤田麗子一下子笑了出來,繼而戲謔地說了一句:“君堯君,你想知道爲什麼嗎?”